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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自與次郎的位置無法瞧見,但不難推測這平日一臉安詳的巡查大人,此時的神情想必是十分嚇人。

  書生未回答隻字片語,僅任憑鼻血一路朝下巴淌。

  「混帳東西,我可是個一等巡查,還不快給我從實招來?看來你還真是個大膽狂徒呀。且慢,跟蹤官差原本就是大不敬,更何況潛入他人庭園、窺探屋中景況,更是法理難容。看來,該當場將你繩之以法,方為上策。」

  話畢,劍之進便放開此男的下巴,掏出了捕繩。

  揔兵衛也於此時鬆手。誰知那額頭上腫了個包的男人竟然逮住這空隙,朝揔兵衛身軀使勁一撞,淌鼻血的則是一把將劍之進給撞開,沒命地狂奔起來。

  「給我站住!」

  劍之進正欲追上去,卻讓揔兵衛一把拉住。

  「且慢,且慢。」

  「放、放手!難道要坐視他們倆逃逸?」

  放走他們倆有什麼關係?揔兵衛說道:

  「什、什麼?就這麼放走他們倆?揔兵衛,你難道是瘋了?」

  稍安勿躁,揔兵衛說道。這下兩人的反應竟與平日完全相反,劍之進一臉迷惑地問道:

  「揔兵衛,這情況教人哪能不激動?不是連你自己都遭他們倆給打了?」

  「雖是他們倆先動的手,但動粗的可是我。劍之進,這等小嘍囉,逮回去也沒什麼用處。既然是我動的粗,這兩人對我的攻擊便不能算數。此外,即便他們倆真曾跟蹤過你,也沒任何證據可茲證明。倘若真要治罪,也只能就兩人潛入庭園窺探一項,這哪會是什麼大罪?又不是偷窺年輕姑娘入浴,在屋內的可是個又枯又瘦的老爺子呀。」

  小夜小姐不也在屋內?正馬說道。

  「但可沒在入浴或如廁時遭這兩人偷窺罷?再者,他們倆不過是小嘍囉,反正也不可能知悉多少內情。再怎麼逼供,也套不出什麼話兒來。」

  「話、話雖如此,但揔兵衛……」

  話雖如此……劍之進轉頭望向與次郎,欲言又止地再度嘀咕道。

  「總之,此事不值得在意。這些傢伙的身分,我大抵猜得出。」

  話畢,這莽漢解下了頭巾。

  「喂,你若是信口開河,小心我斬了你。」

  「我哪是信口開河了?若我記得沒錯,那兩人應是孝悌塾的塾生。」

  「孝悌塾?可就是你日前提及的……」

  那孝悌塾?正馬一臉驚訝地問道。

  「沒錯,正是那家塾。」

  「澀谷,你怎認得出?」

  「當然認得出。我曾見過教我給逮著的那兩個傢伙,逃跑了的那張臉孔也記得清清楚楚。若有需要,隨時都能將他們給逮回來。」

  孝悌塾?劍之進高聲驚呼:

  「這——不正是公房卿之公子所開設的私塾麼?」

  名曰孝悌塾者,僅此一處,揔兵衛說道:

  「的確為由良卿之子所開設的私塾。這些傢伙曾來我道場勸誘門生,長相我當然是記得清清楚楚。道場如今門可羅雀,就是教這些傢伙給害的。」

  看來揔兵衛的門生果然是教這家私塾給搶了去。

  「不過,這孝悌塾的塾生為何要跟蹤劍之進,並潛入九十九庵窺探?」

  「這還用說?想必是為了瞧瞧你這與塾主之父親大人有關的妖怪巡查大人,究竟在探查些什麼罷。」

  話畢,揔兵衛一派豪邁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陸】

  三日後的夜裡,與次郎再度造訪九十九庵。

  除了有事得向老隱士報告,同時也亟欲釐清某些質疑。教那莽漢大鬧一場後,公房卿一案已被攪和得含糊不清了。

  與次郎在玄關打聲招呼,小夜隨即現身,表示老人家正在等候其到來。

  一如往常,老人正蜷縮著身子窩在小屋內。為兩人奉上茶後,小夜便恭恭敬敬地坐到了老人身旁。

  與次郎略顯不知所措。

  一時想不到該從何把話說起,最後才鼓起勇氣打開話匣子。但還沒來得及脫口,老人便搶先一步詢問情況如何了。

  「情況如何?敢問老隱士是指……?」

  「當然是指上回那幾位暴徒一事。」

  「噢,原來是指那件事兒。咱們那使劍的所言不假,那幾人果然是孝悌塾之塾生。」

  「果然如揔兵衛先生所言?」

  「是的。這回果真教他給說中了。逃逸者乃一名曰山形之士族,與塾長由良公篤氏原為同門,兩人原本一同師事於某位儒者門下,算是公篤氏之學弟。如今成為公篤氏之弟子,於塾內擔任番頭。」

  總之,那幾個人即為公房卿之子的門下弟子?那麼?此舉之動機究竟為何?一白翁問道。

  「這揔兵衛也質問清楚了。」

  「質問?難不成揔兵衛先生是……?」

  「是的。老隱士想必要認為,由於門生為私塾所奪,揔兵衛心懷積怨,故對其施以一番拷問——實則不然。噢,或許這使劍的天生一臉兇相,只要是與人面對面質問,看來大都像是逼問。據說當時揔兵衛僅向塾生們表示,自己將同東京警視局本署關說,保證絕不問其罪,藉此要求塾生們供出真相。」

  這簡直是昔日地回(註:今意指往來於城鄉之間銷售貨品維生的商人。江戶時代特指被剝奪戶籍的無宿人,多以四處兜售香具或經營博奕營生。因其浪跡天涯的性質,常為負責維持治安之奉行所等機關吸收為線民或雜役。亦作地迴)擅長採取的手段,與次郎心想。

  揔兵衛雖認為自己一味示好,但看在塾生眼裡,這質問法恐怕是更為兇險罷。

  「塾生此舉,乃出於對其師由良之忠誠。其實,公篤氏之祖父,即公房卿之父胤房卿,於臨終時曾有一番遺言。」

  「遺言?」

  噢,其實,也不全然是遺言,與次郎更正道:

  「胤房卿自維新前便臥病在床,後於明治二年辭世。臨終時期,幾乎都處於夢囈狀態。故此,其言或許算不上是遺言——」

  吾人終獲至寶——

  亦獲至福——

  吾之至寶,汝等務必珍視之,臨終前,公家不斷重複說著這番話。

  「胤房卿當時已是意識朦朧,就連看見家人長相也認不出,往事今事均混雜一氣,故無人認真看待此言。但當時年方十六之公篤氏卻記得清清楚楚,並長年對此耿耿於懷。」

  「對此耿耿於懷?」

  「是的。儒家對父兄之言,較常人更為尊崇。據說由良家對此之要求,也較武家更為嚴格。胤房卿雖已退隱,但畢竟是家長公房卿之父,公篤氏也是自幼便對自己身為長子,終將繼承家嗣深有自覺,故即便是祖父臨終前一番囈語,也絲毫不敢輕忽——」

  至寶。

  公篤氏曾向其父詢問此事,但公房卿亦表不知情。公篤氏判斷祖父應是未曾向父親提及此事,便就此展開調查。

  但到頭來,什麼也沒查著。

  此事竟未有任何記錄留存。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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