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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不過是惡意中傷?」

  當然是惡意中傷,劍之進瞪著與次郎說道:

  「否則還會是什麼?只不過,畢竟無風不起浪。」

  「意即,公房卿真是魔、魔物之子?」

  喂,如此胡言亂語,豈不失敬?劍之進語帶怒氣地斥責道:

  「竟敢如此污衊華族大人?你這傢伙腦袋可真是簡單,若是如此,這流言豈不就是事實,而非謠言了?總之,試著想想以下兩點。一是由良家坐擁財富一事,二是據傳家中富貴乃是公房卿召徠的。」

  「公房卿召徠的?」

  「至少,外人均認為由良家是打公房卿出生後,才開始坐擁萬貫家財的。雖不知這究竟是虛是實,但自當時起,由良家的確是開始富裕了起來——」

  有多富裕?老人突然問道。

  「這……其實也稱不上富可敵國,不過是在公家泰半過得三餐不繼時,由良家仍能確保衣食無虞罷了。」

  原來如此,老人頷首問道:

  「那麼,如今又是如何?」

  「如今……」

  似乎便頗為清苦了,這巡查面有難色地說道:

  「公房卿有多位弟弟。其父過世時,公房卿並未繼承所有家產,而是兄弟共同配分。公房卿原本便是清心寡欲,其子公篤先生開設私塾時,亦曾援以不少的經費。此外,四年前添了第五子,公篤先生亦於去年添了一個娃兒。」

  「子與孫相繼誕生?不過這第五子,豈不是開設私塾之公篤大人之弟?」

  同為兄弟,年齡豈不是頗有差距?與次郎驚嘆道。想必差個十八、九歲罷,劍之進說道:

  「總之,這該怎麼說呢。俗話有雲窮人多子孫,日子過得想必是頗為清苦。不過,畢竟私塾頗受好評,與其他公卿華族相較,至少算得上是衣食無缺。據說居於府內之華族大人們,負債總額業已高達兩百萬圓,有些華族甚至傾家蕩產,都無法清償債務哩。」

  「那麼,由良大人如今是否仍節儉度日?」

  「想必是罷。日前,在下曾與其面會。方才發現此人竟是如此和善。原本還以為既是華族,應是個拘泥形式的人哩。據說若非本人謙虛禪讓,否則早已於新政府中任高職了。依常理,這等人物應不至於與卑微如在下者隨意交談才是。」

  有理,老人兩眼茫然地說道。

  看這眼神,似是又憶起了些什麼。

  「倒是,公房卿如今是什麼歲數?」

  「據說是四十九歲。」

  已是四十九歲了?一白翁語帶感嘆地說完後,又數度頷首。

  「噢,竟然打了這麼個岔,還請多多包涵。劍之進先生,這故事應是還沒說完罷?」

  「是的。」

  老隱士果然是明察秋毫,劍之進先如此奉承,接著又朝與次郎瞟了一眼,方才繼續把話給說下去:

  「方才在下亦曾言及,公房卿有多位弟弟。不過,其母似乎是一生下公房卿便告他界。弟弟們皆為……套個市井小民的說法,皆為其父之後妻所生。公房卿之母是個門當戶對的公卿千金,與其家至今仍有基於親戚關係之往來。噢,此事似乎僅能靠市井小民的說法解釋——不過……」

  「可有什麼問題?」

  「噢,不過公房卿這親生母親,和娘家似乎頗為疏遠。出於好奇,在下曾稍事查探。卻發現別說是其母之出身,甚至連是否真有此人都無法證實。」

  「或許乃其母並非公家出身使然?」

  這在下就不知了,劍之進說道:

  「這可不同於調查神樂坂藝伎之出身。既然無人犯罪,便無從明目張胆深入探查,但倒也查出了個朦朧的輪廓。首先,公房卿之母並未留下任何與其出身有關之記錄。至少絕非以胤房卿正室之身分享盡天年。而由良家開始變得闊綽,似乎是在公房卿出生之後。此兩點,便成了公房卿乃魔物之子這謠言的根源。」

  「不無可能。」

  一白翁語帶悲戚地說道:

  「看來這位公房卿,日子過得並不幸福哩。」

  這番話的語氣與其說是帶同情,不如說是帶歉意。

  從老人的語氣中,與次郎聽出了一股微妙的激動。

  但也不知此類中傷,是否有傳進本人耳里,劍之進說道:

  「總而言之,此類不祥傳言,的確是有此一事實為依據。噢,雖說是事實,也不知這究竟是否屬實——由良家之財源、與其母之出身,自胤良卿辭世後,悉數無從探查。但這背景,與公房卿記憶中這樁往事,似有某些微妙的符合。」

  「諸如?」

  嗓音雖嘶啞,但老人這問題還是問得魄力十足,嚇得劍之進連忙端正了坐姿。

  「諸……諸如公房卿乃當地出身卑微、但頗具財力的鄉士之女與胤房卿所生。若是如此,按常理雙方是不可能結為連理,畢竟由良家至今仍屬華族,非門當戶對者聯姻,於幕府時代更是不可能獲允許。因此,公房卿便可能是個落胤,即俗話所說的私生子。不過……」

  「不過什麼?」

  「若胤房卿當年不希望結果如此,情況又將是如何?雖無法娶此女為妻,但或許可能求此女留下兩人的骨肉。」

  原來那場面也能如此解釋。

  抱著娃兒的,是公房卿之生母。

  父親胤房卿則是為兩人無法成婚向其母致歉,並求其讓予兩人所生的骨肉——這解釋的確不無道理。

  「如此解釋,或許有位高權重者以淫威脅迫之嫌,但維新前對非門當戶對者是如何嚴苛,絕非今日之風氣所能比擬。或許對其母生家而言,此乃一值得感激莫名之恩情也說不定。」

  「因此,方向由良家提供經援?」

  與次郎如此說道,劍之進隨即回答:

  「這的確說得通。也就是一個原本身分卑微的庶子,教有頭有臉的世家給納為嫡子。雖不知在如今這時世會被如何看待,但依四十多年前的眼光看來,世人可就要認為其中必有蹊蹺了。畢竟這公家家境貧寒,為了子孫的生計著想,當然是能為其準備些銀兩最好。況且,對胤房卿而言,妻子身故後添了個娃兒總是不大得體,只得趕緊為娃兒定個身分——」

  切勿憑臆測論斷,一白翁以罕見的嚴厲語調說道。

  「是。」

  劍之進仿佛鬍鬚下開了個大洞似的,驚訝得應聲後連嘴也闔不上。

  對不住對不住,這下老人突然又恢復了原本的和藹語氣:

  「老夫雖知劍之進先生並無惡意,但仍認為此事不宜以臆測推敲斷之。即便事實真是如此,有些事兒終究是不宜道論,尤其與生死相關之事最是如此。老夫也是出於一片關心,方才如此奉勸。」

  對不住,在下的確是過於輕率了,劍之進致歉道:

  「但——」

  劍之進先生,老人說道。

  「噢,是。」

  「公房卿找上先生,是為了什麼樣的請託?」

  「噢。」

  即使天氣不熱,劍之進依然頻頻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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