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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沒法子辦他?”百介問道。“沒法子沒法子,”田所高聲回答:

  “完全拿他沒法子。噢,可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呀,百介。好歹我也曾逮捕過那些傢伙一次。”

  “大爺逮、逮捕過他們?”

  百介驚訝得差點沒站起身來。

  今日之所以來此造訪,乃因田所十數年來都任勞任怨地甘於當個小小同心,想必一定知道些什麼。

  看來果真沒看走眼。

  逮過呀,田所拭拭嘴角說道:

  “即使無法將他定罪判刑,但當場撞見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手刃百姓,身為同心豈可坐視不管?當時我隻身力抗對手三名,經過一番果敢纏鬥,才將他們給制伏。雖沒將人給五花大綁,還是將他們通通帶回了番屋。未料那幾個傢伙……”

  哼,田所又開始動起了氣來。看來這回憶果真教他憤慨莫名。

  “竟然沒有絲毫悔意,個個一臉毫不在意地堅稱不過是處決自己的手下,有哪裡觸法了。”

  “處決——難道他們聲稱那是無禮討(注25)?”

  [注25:又稱切舍御免,與帶刀同為江戶時代兩大武士特權。江戶時代武士有權斬殺公然羞辱一己之身分低下者,在當時認知中屬於自我保護之範疇。但行使此權者,事後有儘速自首主義務,並須經過嚴厲審訊。]

  “是呀。哇,這哪可能是無禮討?大致上而言,真正的無禮討原本就極少發生。而且即使真申告為無禮討,也得經過一番嚴苛審問。因此無論是無禮還是非禮,武士胡亂拔刀斬人,終究是得受罰的。這十年來,貨真價實的無禮討我也只經手過一件。容我重申,如今是沒有武士有權恣意殺人的。但結果怎麼來著?當時還沒來得及審訊,就有個與力臉色鐵青地沖了進來,人就這麼

  給釋放了。”

  “有與力介入此事?”

  “想必是目付下了些什麼指示罷。那些傢伙只懂得像狗一樣搖尾巴。”

  “不過,就幕府的立場而言,何須不惜采此不義手段保護諸藩?”

  百介認為幕府理應一逮到什麼把柄,便會積極動手廢藩才是。

  因此,豈不是應將此紕漏對外公開,方為上策?

  那其實是一場交易,田所回答道:

  “目付和大目付都想逮住藩國的把柄。或許哪個藩主的次子幹了些壞勾當並不足導致廢藩,但若能藉此賣個人情,對往後必有助益,因此也不時希冀能達成這類交易。不過,哪管是旗本還是大名,幹了壞事便是惡人,只要有任何逾越倫常之舉均應受罰,豈有因犯人貴為大名,便得以饒恕的道理?這對慘遭殺身橫禍者豈不是難有交代?”

  田所語氣激動地說道。

  這男人就是這副德行。

  “因此我便受到嚴厲的申誡,被迫蟄居十日。原本以為那段日子裡這群混帳東西會變得溫順些,誰想到看了那場傀儡展示竟興致又起,四處開始殺起人來。”

  “他們並沒有收手?”

  這些惡徒之兇殘,還真是出人意料。

  “當然沒收手呀,這些混帳東西簡直是瘋了,根本沒學到半點兒教訓。百介,你可曾看過那場傷風敗俗的展示?”

  看過。

  “是麼?那麼,可記得其中有幾幕場景?”

  “幾幕場景?”

  “詳細內容我是沒記清楚,但記得裡頭淨是些以逼真的傀儡重現知名殺戮場面的殘酷場景,

  每棟小屋內各陳列一幕,供訪客逐一觀覽,總數為七幕。”

  “七幕?”

  “是呀,七幕。其中包括以鐮刀劈斬、以矛戳刺等殺戮場面。那些傢伙看了這些東西,竟然起了實際重現這些殺人手法的念頭。”

  “因、因此殺了七人?”

  原來是這個緣故。

  “此事似乎也教窩囊的奉行所困擾不已,但就是無法堂而皇之地出手辦案。到頭來出於無奈,只能換個目標,嚴懲這場展示的舉辦者——”

  原來如此。若沒聽到這番說明,還真是猜不透舉辦者之所以遭到法辦的理由。

  對下如此嚴厲,對上卻這般寬容,田所怒罵道:

  “除了傷風敗俗之外,舉辦者並未有任何地方觸法。但記得當時除了遭判入監,展示規模也被勒令減半,就連傀儡師也被捕投獄,雙手加銬十日。後來又請求目付想方設法終止這場展示,還開出了一切均不公諸於世的條件,整件事就這麼給掩飾了下來。”

  案情沒公開,原來是有這般緣由。

  “只可惜終究晚了一步,還是讓那些傢伙殺足了七個人。”

  百介不禁開始想像起實際案情是如何殘酷。

  “那麼,在殺足了七人後,那大名的兒子可有就此收手?”

  嗯,田所回答道:

  “想起這件事還真是不舒服。嗯,一時是收手了。”

  “一時?亦即,後來還是再度破了殺戒?”

  “沒錯,”田所似乎是極為喪氣地垂下了雙肩,嘴角下垂地說道。

  “那些傢伙之所以收手,並不是做了反省,也不是打通了上頭關節,不過是已經殺足七人,也算玩了個盡興罷了。倘若哪天又找到其他樂子,老毛病鐵定要再犯。”

  “樂子?”

  “是樂子呀。”

  田所兩眼睜得斗大,直瞪著百介說道:

  “說著說著又想起來了。那傢伙被我給逮進番屋時,他那雙眼睛……”

  “他的眼睛——怎麼了?”

  “那眼神我至今還忘不了。當時那傢伙還一臉笑意呢,臉上雖還沾著犧牲者的血,但臉上笑得可開心了。他那眼神……漆黑空洞有如無底深淵,看來完全不像個人,活像是個畜生,不,是厲鬼的眼神。”

  田所閉上眼睛繼續說道:

  “那眼神仿佛想讓人知道,這傢伙完全不把他人性命放在眼裡,不,甚至就連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眼裡。實在教人毛骨悚然呀!”

  這豈不是死神的眼神?

  “是可以這麼形容。事後那傢伙依然四處為惡,但奉行所早已篤定采三不政策,亦即不看、不聽、不過問。接下來過了一年,這幾個傢伙就開始聚眾結黨了。”

  “聚眾結黨?”

  “其實,也不過是多了兩個女人。不過雖說是女人,這兩人可也是不好惹的狠角色。這五人自稱四神黨,行徑荒唐,無惡不作。”

  “四神?”

  “沒錯,他們叫做四神。”

  “可是代表四位神明?”

  “包含那大名次子在內的三人再添上兩女,分明是五人,我也想不透為何叫做四神。總之這四神黨平日大搖大擺地四處為惡,詐欺勒索有如家常便飯,有時甚至包起娼館行淫

  靡之樂,銀兩散盡便破門劫財,誰敢頂他們幾句便拔刀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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