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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如此——

  再了不起的雄心壯志也終將枯竭。無論這幾人死得有多麼冤枉,微不足道的個人怨念,豈有辦法在後世記憶中流傳上百年?

  “不過,平八先生,或許此事真曾發生,但至今也有上百年了。而且該藩如今已易名為北林,這些冤魂理應早就收手了不是?”

  “的確理應如此。鬧鬼哪可能鬧上個百年?如此一來不僅該地無人有膽居住,妖怪自己也要給累壞了。”

  “那麼……”

  先生想問的,是如今為何又開始出事罷?平八以食指指向百介的鼻尖說道:

  “個中當然有緣由。”

  “什麼樣的緣由?”

  “當然,這純屬個人推測。答案乃三谷藩之末代藩主,亦即該心神錯亂之殿下。據載,此人名曰——噢,有了有了,三谷彈正景幸,而現任北林藩主則名曰……”

  “噢——”

  這下百介想起來了。右近曾提起這名字,記得是——

  “北林彈正景亘。”

  平八笑著說道:

  “兩人之名同為彈正。”

  “兩個藩主同名?”

  “或許此二字並非名字,而是頭銜?”

  “事實上,彈正乃彈正台之略,從前的確有此一職,性質如同律令時代(注15)之大目付,想必是位高權重者方能獲得任命。不過,如今是否仍有此頭銜,就不得而知了。即使仍有,想必也只是個形同虛設的榮祿官位罷了——”

  [注15:指日本歷史上以律令剝治國的時代,廣義上為七世紀中期至十世紀之間,時期大致與奈良時代一致。]

  如此看來,這理應不是頒與鄉下大名的頭銜。

  “總之這是名字還是頭銜都不打緊,只不過令人懷疑這是否就是此妖魔詛咒傳言死灰復燃的原因罷了——至少我是如此推論。”

  昕來似乎有理,但是否真是如此?百介歪著腦袋納悶了起來。

  “這應只是巧合罷?”

  “應該是罷。但對肆虐的冤魂而言,反正兩者都是彈正,或許又勾起了舊恨,才會再度出來作怪的罷。”

  百介雙手抱胸地問道:

  “倒是,現今的藩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呵呵,平八翻閱起記事簿回答道:

  “北林的彈正大人是麼?此人乃前任殿下之弟,當上藩主不過是五年前的事兒。不過其兄生來體弱多病。”

  “據說前任藩主是病死的?”

  “先生果然是無所不知。如此形容或許有些失敬,但這位彈正殿下實為妾室所生,直到繼任前為止,長年蟄居於江戶的大名部屋(注16)。”

  [注16:江戶時代,諸大名設於江戶主藩邸。]

  “噢,我也曾聽聞其乃由側室所生。不過,據說前任藩主之正室,便曾激烈反對這位彈正大人繼位?”

  前藩主之正室,即曾與小右衛門訂有婚約的千代與七佐之小松代藩藩主所生之女阿楓。百介曾聽聞出嫁北林的阿楓,在經歷這段繼位的紛擾後,從天守投身自盡。

  “是麼?這我可就沒聽說過了。現今的彈正大人是個什麼樣的藩主,我也不大清楚。雖然陳年往事會在平民百姓之間口耳相傳,但現任藩主殿下的壞話可沒人敢說。只不過……”

  其實平八根本安然處在室內,但他還是裝模作樣地環視了周遭一圈,接著又向前探出了身子。百介見狀,也隨他將身子往前湊。

  “倒是,我還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兒。”

  “有趣的事兒?”

  “噢,其實也不知這件事該說是有趣還是什麼的。總之,也沒有什麼證據,或許純粹是出於巧合罷。”

  平八再度開始翻閱起記事簿來。

  “找到了。彈正大人繼任藩主後,便將兩個打從蟄居於江戶部屋時便隨侍在側的心腹立為側近,一個是名曰楠傳藏的近習(注17),亦即藩主側近。另一個則名曰鏑木十內,為徒士組頭(注18)之番頭。此二人打從寄居部屋時代起,便是與彈正大人形影不離的寵臣。因此……”

  [注17:隨侍主君左右之武士。]

  [注18:徒士組為江戶時代,將軍或大名出巡時,徒步行於行列前方,負責沿途警備之武士。]

  接下來的就是重頭戲了,平八說道:

  “不知怎的,這位殿下並未雇用小廝,而是找來兩個女人隨侍在側。噢,在我鋪子裡賣的灑落本(注19)或滑稽本(注20)中,藩主殿下大都被描寫成好色之徒,要不就是性喜男色,因此妻妾成群也不足為奇。不過百介先生,聽到接下來的細節可別過於驚訝;這兩個女人的名字,竟然就叫桔梗和白菊。”

  [注19:江戶時代後期的一七六四—一七八九間,流行於江戶市民之間的情色文學作品。因大小尺寸和封面顏色,又稱菊翡本或茶表紙。]

  [注20:盛行於江戶時代俊期的一八。四—一八三。之間的平民文學,內容多以幽默故事為主。]

  “噢。”

  這兩個名字可有什麼問題?百介問道。

  “自菊哩,先生難道沒聽過白菊這名字?”

  這名字哪有什麼稀奇?百介回道。

  “想不到先生竟然如此遲鈍哪。”

  半八一改先前的奉承口吻說道:

  “先生難道忘了上回尾張那起案子?”

  “尾張——那起案子?”

  “就是絕世惡女,朱雀阿菊呀。”

  “噢!”

  百介驚訝地喊出了聲來。這不就是讓那個尾張的富商迷了心竅的惡女別名?這以白菊自稱的女人,可是個將男人玩弄於指掌之間,攝其精、詐其財,將人給榨乾後還將之燒成灰燼的蛇蠍毒婦。

  “倒是,也記得又市先生曾提及白菊如今於北林領內棲身。不、不過平八先生,你的意思可是,這惡女如今已成了一介大名側室……?”

  平八頷首回答:

  “雖無任何證據,但先生可記得金城屋的夥計在江戶看到白菊後,是如何形容她的?”

  這百介可就記得很清楚了:

  “她看來不像是嫁人武家或商家為妻,也不像在哪兒幹活、或在花街賣身。不過,裝扮並不貧賤?”

  沒錯,平八捻指作響地說道:

  “如此打扮或許有點教人難以歸類,但若說是大名側室,豈不是頗為相稱?”

  百介雖不知大名的側室都作何打扮,但想必看來必不貧賤,亦不似正房妻室。

  “據說彈正大人對這側室寵愛有加,因此打從蟄居江戶時期起便讓她隨侍在側。因此那回船盤商的夥計在江戶看到的,或許真是她沒錯。”

  這的確不無可能。

  百介才剛如此附和,平八又迫不急待地繼續說道:

  “上回那位小股潛先生不也曾提起,七、八年前還有個和朱雀阿菊齊名的惡女,名曰白虎阿梗,性好勾引男人,啜其生血,並為其穿上引火衣裳焚燒致死。若我沒記錯,此兩人在六年前便突告銷聲匿跡。依我看來,阿梗與阿菊,即為桔梗與白菊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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