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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摸不清敵方打的是什麼主意,但至少猜得出對方是什麼身分。

  根據百介的推測,幕後指使者即為高知藩之御船手奉行。高知藩坐擁二十四萬百餘石,規模居全四國藩國之冠。憑他們區區幾個普通百姓、無宿人浪人和山民,即使團結抗敵也絕非對手。

  這下自己是有罪還是無罪根本不再重要,反正一切均將由敵方定奪。

  情勢可說是窮途末路了。

  不過,百介倒是看得很開。

  雖然被關在籠中,但望出去的景色還是很優美。

  由於是一段難行的山路,相較於走得萬分艱辛的捕快和小廝,被關在籠中反倒落得輕鬆。唯有被吊在倘若摔落便准死無疑的絕壁上時,才梢微感覺到一絲絲的恐懼。

  行列似乎正從別府穿越位於物部川上游的市宇,朝下游的方向走。

  和百介一行人上山時走的並非同一條路。

  沿途經過了幾座小村落。

  每經過一座村子,百介便得尷尬地低頭掩面。

  因為每到一處,村人們均是傾巢而出地前來圍觀。看來這也是理所當然,想必自建村以來,至今未曾有過百名捕快攀登至此來逮人吧。

  只是,百介之所以不敢抬頭並非出於羞愧,而是由於浮現在村民目光中的驚惶恐懼。對村民們而言,坐困籠中的百介一行人,乃是盤踞村外的七人御前一類的妖魔。

  人群中不乏身穿古怪裝束虔心祈禱者,就是一個證據。

  只見五顏六色、四處搖晃,想必這些色彩均為懸掛在斗笠上的飾物。

  隨處可見那奇形怪狀的御幣懸垂而成的結界。

  這下百介想起文作亦曾提及,這一帶的村落住有許多執掌此類祭祀的大夫。

  原來他們就是這副模樣呀,百介漫不經心地想道。

  看來,他們是將這擾亂寧靜生活的空前騷亂當成凶兆吧。

  也或許這些祈禱,是為了清除他們這些過路妖魔所留下的晦氣。

  這是一場毫無歇息的強行軍。

  途中,百介曾數度陷入昏睡。但也沒有真正睡著,毋寧說是因飢餓、困頓而失去了意識,因此不知一行究竟走了多久才走到山麓。

  也曾數度掛念在行列後頭的阿銀是否安好。

  不知那強悍的女中豪傑,在籠中是否依然正襟危坐——

  百介歪著腦袋往外窺探。

  但就是不見關著阿銀的籠子。

  在一個不知名的地點被放出來後,百介一行人便被押入牢里監禁了一晚。

  除了被關進女牢的阿銀外,所有人都被囚禁在一起。不過,沒有任何人開口說一句話。看到右近默默無語,百介也不敢貿然吭聲。

  也曾有人送來伙食。雖然是飢腸轆轆,但百介卻連一口飯也咽不下。

  因此,只喝了幾口水就睡著了。

  並且還作了個陣陣鈴聲作響的夢。

  那是個斷首馬載著七人御前踱步的夢。此時這哀怨與恐怖夾雜的鈴聲,在百介夢中竟成了撫慰人心的音色。

  一夜過後——

  百介一行再度被捆上繩索。原本以為自己將被押往白洲(注46)審問,但竟被押進了一間鋪有地板的大廳,並在大廳正中央被排成了三列,四隅與出入口均有持棍棒的捕快站崗。一行人就這麼在房內等候了半刻。

  [注46:江戶時代的法院。]

  後來——站崗的捕快突如其來地離去,只見一個穿著一身咔(注47)的武士,在隨從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注47:包含上衣、裙、褲的全套武士禮服。]

  看到其中一個隨從的臉孔時,百介差點沒喊出聲來。

  ——桓三。

  這張臉絕不可能忘記,他就是曾襲擊百介與阿銀的那伙暴徒中的殘存者——桓三。

  百介朝阿銀使了個眼色。阿銀一如往常地以端正的坐姿跪坐著,但似乎是感覺到了百介的視線,只見她雙眼朝百介瞄了過來……

  並露出了微微一笑。

  “還不把頭低下?”

  隨從怒斥道:

  “來者乃御船手奉行關山殿下是也!”

  太郎丸迅速低下了頭,其他人也紛紛仿效。百介也連忙低下頭,但或許是太急了,竟然鞠了個滑稽的躬。

  “行了,把頭抬起來吧。此並非正式審問。”關山說道。接著便走到了太郎丸面前。

  “你就是川久保黨的頭目吧?宜逕直回答。”

  “是的。”太郎丸依然低著頭回答:

  “老夫即川久保之頭目,名曰太郎丸。”

  “是麼,昔日曾聽先父提起過你。”

  “如此說來——”

  “沒錯,本大爺乃為汝等同黨之叛徒小右衛門所殺的小松代藩次席家老——關山將監之子。”

  “那麼,這回的逮捕與該事可有任何……”毫無關連,關山回答道:

  “先父當年是自尋死路。其之所以喪命,乃肇因於一己之愚昧。”

  “此……此言何意?”

  “緊抓著小松代這種小藩不放,換得的卻是如此結果,豈不是死得毫無意義?在一氣數將盡的藩國當上家老,哪有什麼好值得開心的?先父正是為了這點小小成就得意忘形,才會換來如此下場。”

  太郎丸緩緩抬起頭來。

  “本大爺對汝等並無遺恨,亦不抱持再興小松代藩的這類愚蠢夙願。太郎丸,你可還記得這張臉?”

  這個奉行指著其中一名隨從問道。

  “你”。…你不是桓三麼?”

  只見太郎丸削瘦的喉頭蠕動了好幾回。

  想必是驚訝得咽下了好幾口口水吧。

  “沒錯,此人正是當年隨同你女兒千代一同被送來的男人。後來改姓窪田,正式成為小松代之藩士,負責守護小楓公主。如今——此人已是本大爺的得力助手。”

  久違了,桓三笑著說道。

  “如、如此說來,是你將——”

  “膽敢無禮!”

  關山以扇子使勁一敲,將太郎丸往前伸出的手給打了回去。

  “你可是個罪人,膽敢用這等語氣同奉行之側近交談!”

  太郎丸再度低下了頭。

  “給本大爺仔細聽好,太郎丸。如今,土佐盛傳諸多擾亂風紀之妖魔傳言。七人御前、船幽靈、平家冤魂,均為愚昧至極之流言蜚語。但麻煩的是——竟然真有人遇害。”

  一眼就看得出他這是在裝蒜。

  百介偷瞄了關山一眼。這一切絕對是他們這夥人乾的。

  這可真是麻煩,關山繼續說道:

  “畢竟,若僅止於傳聞迷信,大可放任不管。但若有善良領民慘遭奪財喪命,可就非得取締不可了。只是平民百姓畢竟愚昧,只曉得一味推稱妖魔詛咒,對其多所畏懼,教藩主山內公見狀心疼不已。”

  “這一切與吾等毫無關係。”

  “太郎丸,和你們有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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