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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遺忘?”

  “是的。事實上,我覺得已經開始了。現在還只忘了一點點。

  但是我想很快就會全都忘記了。“

  “也許那最好不過。”

  “也許吧。”他望著窗外,還在擺弄著手中的汽水瓶,大概想起了他的妻子:明亮的大眼睛、溫柔沉靜的性格、迷人的笑容、緊張症患者?遠處傳來砰砰的開門關門的聲音。

  “班恩和貝弗莉怎麼樣了?”

  他轉過頭,微微地笑了。“班思邀請貝弗莉跟他一起去內布拉斯加。她同意了,至少會待上一段時間。你知道她芝加哥的那個朋友嗎?”

  我點點頭。昨天貝弗莉告訴了班思,班恩又告訴了我。不論在感情上、精神上還是肉體上,貝弗莉的丈夫湯姆都把她盯著緊緊的,不讓她有一點自由。她告訴我下周她要回芝加哥報案,說他失蹤了。我是指湯姆。“

  “好主意,”我說,“在那裡誰也找不到他。”也找不到艾迪。我心裡這麼想,卻沒有說出來。

  “我,我不這樣認為,”比爾說,“我敢打賭,她回去的時候,班恩一定會跟著回去。你知道嗎?真正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什麼?”

  “我想她已經不記得湯姆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吃驚地看著他。

  “她已經忘了,或者正在忘記,”比爾說,“我也是再也記不清那個門口的樣子了。通往它的巢穴的那條通道,我努力回想卻總是想到一群山羊在過橋。很奇怪,是吧?”

  “他們最後會追蹤湯姆到德里,”我說,“他留下了許多線索。租來的車,機票。”

  “我不能肯定。”比爾說著點燃一支香菸。“我想他或許用現金買了機票,留下的是假名字。也許在這裡買了一部便宜的車,或者乾脆偷了一部。”

  “為什麼?”

  “哦,你想想,”比爾說,“你認為他這麼大老遠地趕到這裡是為了好好地接她一頓嗎?”我們互相看著對方,好一陣不說話。後來比爾站起來說:“聽著,麥克……”

  “等一下,”我說,“我明白了。”

  他大笑起來,控制不住自己。等他平靜下來,才說:“謝謝你給奧德拉提供的一切。”

  “我不敢保證那會有什麼效果。我想像不出那會有什麼治療作用。”

  “哦……我會再來看望你。”這時他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很奇怪但是很溫馨。他親了親我的臉頰。“上帝保佑你,麥克。我就在你身邊。”

  “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比爾,”我說,“不要放棄任何希望。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笑著點點頭,但是我想我們的腦子裡可能想著一個同樣的詞:緊張症。

  1985年6月5日

  今天,班恩和貝弗莉來跟我道別。他們不是乘飛機走——班恩租了一輛卡迪拉克,他們可以從從容容地開車回去。他們互相凝視的眼神中蘊藏著某種非同尋常的東西。貝弗莉擁抱我,並且祝我早日康復,然後就哭了起來。班恩也過來擁抱我,又問我是否還要繼續寫作。我說會的,我一定……至少還要寫一段時間。因為這一次事情也發生在我的身上了。

  我正在忘記許多事情。

  正如比爾說的那樣,現在忘掉的只是一些細小瑣碎的事情。但是慢慢就會忘記發生過的一切。也許一個月後或者一年之後,只能靠這個筆記本來回想曾經在德里發生的一切。我想就連這些文字本身也會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後就完全消失,成為一片空白。這個想法很可怕,在白天聽來有些危言聳聽,但是在那些不眠之夜你就會完全相信這些是多麼可能發生的事情。

  遺忘……我對未來充滿了恐懼,但同時又獲得了某種依稀可辨的信念。它暗示我們真的已將它殺死了。再無須派人去搜查,再無須等待時機重新來過。我將堅守這個信念。不管它是飄忽不定的還是清晰的,我都將堅守這個信念。

  比爾打電話來說他和奧德拉已經搬過去了。情況還是沒有什麼好轉。

  “我會時常想起你的。”這是貝弗莉和班恩離開之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想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同的事實。

  1985年6月6日

  今天《德里新聞》頭版頭條發布了一則非常有趣的報導。故事的標題是:《風暴使亨利的禮堂擴建計劃流產》。這裡所說的亨利是“迪姆·亨利”,60年代末像旋風一樣來到德里的資產萬貫的開發商——就是他和另外一位開發商共同修建了德里商業中心。迪姆。亨利決心要使德里快速發展起來。德里當然是有潛力可挖的,但事實並非一帆風順。禮堂計劃的泡湯就足以說明問題了。我想商業中心被毀會使亨利更加束手無策。

  但是報紙上也提到了打算放棄德里的商人並非只有亨利一人。

  其他的許多投資商和準備來德里投資的那些人可能會重新考慮他們的選擇。他們現在面臨的一個難題是——怎能重新振興一個至少有一半的面積被淹在水下的城市?

  我想在經過很長一段艱難的掙扎之後,德里也許就會銷聲匿跡了……曇花一現,徹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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