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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偏過頭去看曲辭,後者瞬間挽弓搭箭,弦上錚錚作響,他眯起眼,對準趴著還未清楚狀況的秦赴舟,一箭直取他脖頸動脈。

  太子壓低了嗓,真正動了怒,道:「在城門口設伏想she穿衛驚鴻脖子的是你。」

  回應他的只有秦赴舟驚恐放大的瞳仁,以及脖頸噴薄而出的血,直直濺到離他近一些的淮宵臉上。

  淮宵身形一顫,側過臉,沒抬手去擦,反倒是更緊張了一些。

  齊刷刷下跪之聲,連綿成一片雲層後低啞的雷。

  大皇子驀然愣在那裡,他猛地回頭一看發現皇帝已經昏迷不醒,直接扯過身邊侍衛的劍,拔出青鋒寒光一閃,作勢要砍。

  他再一看自己的二弟,只見對方神色自然,回頭與自己對視,面色不改。

  「方故煬,你是個孝子。」

  他嗓子有些啞了,怒目圓瞪,而此時距離他兵敗如山倒,一切僅是幾秒鐘的轉變。

  「我確實是個孝子。」

  方故煬挑眉,眼底有化不開的血色:「但我不是個好弟弟。」

  說完,曲辭動作迅速,搭上□□再一箭飛馳,擊中方故燃左臂,利箭穿過血肉,引得他悶聲一哼,而身後侍衛反應遲了一步,才掏出匕首對著曲辭飛過一刀。

  曲辭側身躲了,撲上來把人按住,淮宵趁場面混亂,單手把劍上挑,飛身上前,橫著劈砍而去,殺得翻刃,那兩個離皇帝最近的侍衛,一個被直劈開了脖頸,一個有半隻耳朵落了地。

  淮宵又是一臉血珠濺面,顧不得擦,眼角都落些血霧。他飛撲上前,把昏過去的皇帝從龍椅上背起退到金絲屏風之後,交給守在那處的扶太醫。

  扶太醫匆不得謝,還未開口話頭,身後又有刀光閃過,他暴起反手一掃,重物落地之聲驚了那幾個未見過如此場面的小太醫,哆哆嗦嗦,連頭都不曾敢抬起來。

  淮宵蹙眉,也顧不得多言,連忙推搡他們到屏風之後的暗道,讓扶太醫帶著幾個常年為皇帝診脈的部下,匆匆由太子的人保護著把皇帝抬上了簾帳之後的軟榻。

  猛地回身,見身後廝殺聲減弱,心下猜測約是大局已定,淮宵收了佩劍,大步朝正殿而去。

  他就如此立於方故煬身側,面無懼色,用似能將人血液凝固的眼神掃視眾人。

  大皇子已被俘,半跪於地,曲辭押著他,割了臂膀在一點點放血。他頹喪抬眼,已不復當時狂放之姿,不啻嘴角還帶些顫抖,連左眼都被血糊得睜不開。

  他抬袖抹了污漬,定定看著淮宵。

  後者正拖著酸痛的手臂,微顫著搭在太子脖頸邊,神色戒備,卻在保護太子的同時把要害□□了出來。

  太子也用餘光瞟著他那邊的情況。面上是鎮靜不錯,可滾動的喉結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安。

  大皇子知道,只要淮宵在身邊,再無太大變動的場面,哪怕是安全十分,方故煬也不會放下戒備。

  狠唾了口血,他仰面朝天,冷笑道:「你二人相遇本是交易,現下竟生出情愛來,也是荒唐。」

  周遭瞬間安靜,只剩下在場眾人微顫的喘氣之聲,都揣測不出太子對此抱何態度,均是大氣不敢出。

  太子蹙眉不語。

  大皇子手撐著地,見他不談,便面朝淮宵,眉眼間的神色仿佛回到了那日在平陽王府內,語調有些戲謔之意: 「淮宵,我這皇弟心比天高,倘若他日你為北國之君,天下與你,於他,孰輕孰重?」

  太子仍然不語。

  淮宵呼吸急促了些,忍著不吭聲,又聽大皇子朗聲笑道:「可惜,我看不到那番精彩光景。」

  大皇子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半條腿快廢,撐著劍也起不了身,只是半跪著喘氣,抬眼再看了眼這金玉大殿。

  他目及四周朝臣,見無一人敢抬頭,皆匍匐於地,再見自己黨羽死傷過半,屍體順著白玉石階延到了殿前長毯末端,一股腥臭之氣撲鼻,身上的鎧甲曝出刺目的光。

  他有些恍惚。

  抬起快無知覺的手臂,抱成拳,用著最後一絲氣力,對著那神秘的屏風之後,大皇子又揚了聲調,大喊道:「父皇,你驗我兄弟二人多年,如今我到死也未得到個準確答覆!」

  見無動靜,他又道:「你念我正統有後,念皇弟殺伐果決,又忌憚他孤傲獨斷,朝中黨羽不豐!」

  最後,大皇子也隨朝臣以膝而行,至殿前椅下,周遭聲響已落針可聞。

  他低聲說:「如今我也知了,那身龍袍,我是加不了身的。」

  淮宵不知為何,心下難受起來,閉目不忍視,心中那些壞心眼兒突然一掃而空。

  他想這人之將死,總是要純粹些的,沒那麼多花花伎倆,也容不得他人再妄議多少了。

  他抬眼去望太子。

  方故煬手中劍氣錚鳴,靜默片刻,薄唇緊抿成線,眉眼間戾氣涌動,好一副煞星模樣,容人見了都不敢靠近。

  淮宵有時候會想,為何這世間千萬色,獨獨這人就如此,長在了自己心尖。

  只見方故煬立於眾臣跪拜的殿前毯上,劍槽還有污血下滑至劍尖,滴到毯上匯成小泊。

  他眼睫微垂,看著自己的皇兄,似掛了層霜。

  「我喚你一聲皇兄。」

  太子低聲道,眼底都有些疲憊之色,「刑罰千百種,你選。」

  大皇子如聞大赦,雙手顫顫巍巍而起,手掌呈托舉之狀。

  他埋下頭,閉上眼,「望太子成全。」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又不敢低聲議論。

  如今時辰已至落日餘暉,殿內陰影斑駁,夕陽底盡,稀星簾幕,給每個人的面龐都蒙上一層闌珊之意。

  種種蘭因,皆為輪迴之果,都在日落後變作世間的蜩翼。

  殘日落霞,映出太子頎長挺拔之影,鋪曳至地。

  他看了眼曲辭,沉聲道:「賜鴆酒。」

  這是屬於兄弟間最後的默契。

  第31章 第二十九章

  裕歷一百五十三年的初春,風遲日媚,飛花滿天。

  皇宮內院,御花園角落,皇后著了流彩雲錦宮裝,十分顯眼,正在處置一位爭風吃醋的妃子。

  那是裕文帝唯一的妃子,生得翠娥如柳,媚眼如絲,一副無害相,卻是害死了皇后的第四個孩子。

  是第四胎,也就是方故煬方故燃和方杏兒的弟弟或妹妹。

  早期年輕的皇后仁慈,以一杯鴆酒成全了這位事情敗露後一心求死的妃。

  那時候,方故燃摟著還小小一團的方故煬,輕捂著弟弟的嘴,躲在假山石後面,倆小孩梳著皇子才能梳的髮髻,眼睛直愣愣盯著自己的母后。

  那時候方故煬還不是太子。

  方故煬被母后那一身華服晃得眼痛,輕聲問:「辰妃娘娘要死了嗎?」

  作哥哥的點點頭,應道:「她害死了我們的妹妹。」

  一般男孩子都會想要個妹妹,他們倆也不例外。而恰好小時候的方杏兒比他們差不得幾歲,成天奶聲奶氣,咿咿呀呀又長得醜丑的,做事笨拙,反應慢,方故燃不喜歡跟她玩。

  而方故煬從一開始就很喜歡方杏兒那個出生時哭得驚天動地,小臉皺成一團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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