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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越臉一紅,尷尬地笑了,“那什麼,我只是想顯得正經點兒……”

  何容怔然道:“顯得?”

  李越馬上信誓旦旦:“我是個正經人!真的。”何容眼睛打量李越,李越在他明淨的目光下想起自己對他產生的非分之念,有些無地自容,開始抓耳撓腮,覺得渾身長毛,真想衝出去再次跳入江中。幸好就在李越剛要起身離開的時刻,何容一低頭,又開始吃東西,船艙里變得安靜,李越注意到船行時發出的木板聲和外面人們模糊的聲音。他看著何容吃完了,又捧過小包問:“還要嗎?”

  何容低著頭搖了下頭,一副羞澀拘謹的樣子。李越收了東西,在何容對面默默地坐了會兒,終於沒忍住,問道:“你說去臨安上那學堂,你想學什麼?”

  何容也不抬頭,低聲說:“該是日後能教書的,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無一技傍身,只望日後能當個教孩子的先生……”

  李越可算找到知音了,馬上激動地說:“那太好了!我也喜歡小孩,那個趙……大哥還說我入錯了行了,我其實應該去教小孩,也不是教啦,就是跟他們玩唄!小孩子多可愛,我的阿卓小的時候特別好!你這麼溫和,肯定特別適合當教小孩的先生。”

  何容微抬了下頭,細聲細氣地問:“阿卓是你的兒子?有你這樣的父親,他真有福氣。”

  李越笑著說:“什麼呀,阿卓是個孤兒,可算是我的孩子吧。他又聰明又懂事,有他可是我的福氣!唉,這次我又回去晚了,沒守住諾言,他一定會生氣。”

  何容安慰李越說:“怎麼會,他若是聰明懂事,就該知道你能回去就是好的,晚一點沒什麼。”

  李越忙說:“小孩子要是傷了心,長大了,就會脾氣不好。我對阿卓其實很歉疚,無法帶著他,讓他哭了許多次,難為他總是原諒我。”

  何容小聲說:“阿卓算是養子,你都如此用心,日後你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會更加喜愛。”

  李越一笑說:“我大概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何容抬頭盯著李越:“那是為何?”天真而好奇,像個孩子。

  李越聳肩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沒有子息。”

  何容微蹙眉頭,問道:“官人成婚幾載了?君尚在盛年……”

  李越搖頭說:“我尚未娶妻。”

  何容低頭喃喃地問:“也可以娶妻試試,郎中所說並不總是準的……”

  李越再次說:“既無子息,就不能拖累別人,那裡能用女子來試試的?”

  何容抬頭,眼中水光閃亮,真摯地說:“就是無子息,官人如此偉岸,也必有女子傾心,也許有人會願意與官人相守……”

  李越嚇一跳,忙仔細看何容的脖子,見有喉結,才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是女扮男裝來表白的呢。”

  何容臉騰地紅了,握著簪子低頭,李越忙解釋:“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說,我想說……”

  何容低著頭說:“我長得像女的?”

  李越趕緊說:“你比女的還好看……不對!不像女的!你有喉結……還不對!你長的像男的……不!我那時沒把你當成女的,一眼就看出你是男的了!……我真沒有說你壞話的意思!”

  何容不抬頭,李越慌了,結結巴巴地說:“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好看,這不是壞事呀。在我的家鄉,你這樣的會成明星……大家都喜歡的人……”

  何容小聲說:“我不要。”

  李越完全明白何容的意思,他大概因為自己的容貌遭到許多騷擾,人們必然不會對他置若罔聞,自己不也對他起了歹意?

  李越低聲說:“對不起。”他實際是為了他那時的惡念道歉,何容馬上抬頭,對李越說:“我並不曾怪罪你。”

  李越點了下頭,有些不敢再說話了。何容卻嘆了口氣:“若真有女子心許,琴瑟相好,這是多好的事,官人千萬莫要誤了自己。”

  李越一下子笑了:“聽著像你要把我嫁出去似的。”何容又是一個大紅臉,再次低頭。李越忽然回過味兒來:何容長得美,可又無權無勢一文不名,平常人家,誰敢把女兒給他?日後肯定沒有安定日子。富貴之家,不占他便宜已經是不易,怎麼會招這麼個文弱無能的女婿?所以何容才會催促自己成親,因為是羨慕自己吧。李越趕快悄聲對何容說:“我不成親還有別的原因。”

  何容不動,可哼哼唧唧地問:“是何原因?”

  李越壓低聲音說:“我不喜歡女子的小腳。”就在此時,在社會的壓力下,漢族女性開始裹小腳,以示區別外族女性的野蠻和粗魯。漢族在其他方面漸漸無法抵禦外族,只能靠包括對女性的摧殘之類的邊角動作來自詡傲然。至於把人弄成了殘廢,連百米都走不出去這樣的代價是不是太慘重,沒有男子費心施與過同情。

  何容驚訝地抬頭:“為何?”

  李越就像說悄悄話一樣,對何容嘀咕道:“把腳趾掰斷了折在腳掌下,就剩個大腳趾頭是直的,多難看。而且,經歷過這樣痛苦的女子有幾個能從心裡高高興興地過日子?還有,等她們老了,纏腳的布肯定又臭又長……”

  何容皺眉:“你怎麼知道的?你看過誰的腳?”

  李越被問住,發愁片刻,說道:“我看的是書,畫的!但就是那樣,也夠讓我噁心一輩子了。”

  何容嘴角似乎有絲笑意,微微偏了臉,李越突然想到何容總有一天要成婚,忙說:“哦,對不起,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當然,你若喜歡小腳,也沒什麼……”

  何容小聲說:“我也不甚喜歡……”

  李越為自己沒說錯話鬆口氣,笑著說:“我只希望日後阿卓長大了,女子就不裹腳了,他能娶個快樂的不殘廢的媳婦就成了。”

  何容問:“你讓他姓了你的姓,他有了孩子,也算承繼了你的香火。”

  李越搖頭道:“什麼香火,我不在乎。他姓韋,日後肯定有他的前程的。”那是丞相,見何容有些驚異,李越笑著說:“我覺得我們來這一世,是來修行的,給人的越多越好,自己要的越少越好,不然就白來了……”

  何容抿嘴一笑,李越不好意思地問:“對不起,我並沒有想說教什麼的。”

  何容說道:“二官人所言暗合佛理,是福緣深厚之人。”

  李越不解地問:“這怎麼說?我沒有讀過什麼佛之類的。只是,我原來別有際遇,覺得人活著,其實最後落在自己身上的是看給了別人什麼……幾句話也講不清楚。”

  何容半低了頭說:“我也不懂什麼,只是聽人說法,說人在靈界,被問道投胎後要什麼,一個人說希望給別人好多東西,一個人說希望能得到別人好多東西,結果一個成了富翁,一個成了乞丐……”

  李越恍然道:“那我是個富翁啊……”

  趙宇從艙門邊探頭,說:“你當然是個富翁了,哦,何容醒了?過瞿塘峽了,來看看,風景這邊獨好。”

  李越馬上背了背包,伸手去扶何容,何容似乎遲疑了一瞬,但馬上虛弱地任李越挽了胳膊,和他前後出了船艙,到了甲板上,李越放了手,何容還是倚在李越身邊,肩並肩地站在了一起。

  他們面前的山谷窄如走廊,兩岸崖陡似城垣,江水在懸崖絕壁中奔流。自古有“險莫若劍閣,雄莫若夔”之譽,瞿塘峽在三峽中雖然最短,卻是氣魄蓋世,有“西控巴渝收萬壑,東連荊楚壓群山”之譽。山似拔地來,峰若刺天去。峽中主要山峰,有的高達1500米。瞿塘峽中河道狹窄,河寬不過百餘米。最窄處僅幾十米,這使兩岸峭壁相逼甚近,更增幾分雄氣。這一路留有豐富的人文景觀,有古榕掩映下的劉備託孤的真正故址永安宮,相伴相依的魚復塔,杜甫糙堂,水、旱八陣圖。每當紅日當空,赤甲山被氧化的紅色岩石象熊熊烈火在空燃燒,白鹽山在晨曦中銀光燦燦,恰似白鹽堆積,古人稱之為“赤甲晴暉”和“白鹽曙色”。酷似鳳凰昂首暢飲山溪的“鳳凰飲泉”,栩栩如生的犀牛翹首東望的“犀牛望月”,垂掛絕壁袒胸露辱的“倒吊和尚”,充滿神秘色彩排列成“之”字形的“孟良梯”……兩岸之上,摩崖石刻隨處可見,南岸最為壯觀,綿延里許的絕壁上,鐫刻著數十幅石刻。

  趙宇背著手站立船頭,默默地欣賞兩岸美景。李越則長吁短嘆地表示讚賞,碰到山崖上不認識的字,還指點著問何容。何容看來真是個讀書人,每逢李越問,總是細聲告訴他,有時還會講講這其中的故事傳說典故,但謙謙君子,語調輕緩,一點也不像趙宇那樣凌駕於人,李越覺得心裡舒服得不得了。

  瞿塘峽只有八公里,他們貪戀欣賞景色,就一直在甲板上,胡亂地吃了些乾糧。李越擔心何容落水後受不了寒氣,還去拿了薄毯給他披在肩上。到日落時分,夜間不能行船,他們的船靠岸,幾個人帶了行李,和船老大打了招呼,說好次日的啟程時候,就登岸去找住宿和飲食的地方。

  何容雙手拉著薄毯裹著肩膀,頭髮胡亂地簪了,零散的頭髮遮著半邊臉,形象落魄,他低頭走在李越的身邊,其他三個高大的男人都戴著斗笠,吸引了人們許多目光,何容沒有惹起多少注意。

  他們找到了一家小店,一天沒吃熱飯,李越又胃口大開。此處臨江,盛產魚類,李越點了兩條魚,讓直接清蒸了上來,趙宇一如以往挑剔,反覆看了,點了個爆炒河蝦,葉銘馬上點了趙宇以前說過的燒雞塊,只有何容沒說話。李越對何容道:“你也點個菜。”何容搖頭說:“我覺得你們點的都好吃,這些就夠了。”李越知道他因為沒有錢,不好意思點菜,就好聲好氣地說:“快幫著點一個,說不定是個我們沒吃過的,你不點,我們就錯過了。”

  何容一聽,看了看菜牌,點了個金針木耳豬肉煲,然後就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等菜上來,何容偷眼看李越,李越嘗了一口,連聲說好,怕何容太拘謹,就給何容夾菜,各色都不落下,魚肚子處剜了好一大塊放到了何容面前的碟子裡。何容小聲說:“你也得吃魚才好。”

  李越笑著說:“你沒看我點了兩條?肯定夠吃了。而且,我吃魚怕魚刺。”何容一聽,也不開始吃,馬上用筷子把魚刺挑了出來,又把那一大塊魚夾給了李越。李越覺得如果自己不要這塊魚,會顯得不給何容面子,可何容就沒有魚了,就又從魚盤裡再夾了一塊魚給何容……趙宇在桌子對面微皺眉看著這兩個互相夾魚,嘆了口氣。何容一停,認認真真地把面前的魚塊里的刺都挑乾淨了,拿了個小碟,放了魚塊,雙手捧了,起身低頭放到了趙宇面前,態度極為恭敬,李越拉何容坐下,小聲說:“你幹嗎呢?跟給長輩上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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