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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姍姍本就是堂子裡出來的,嫁得了方令誠,又是望族子弟,又青年高第得意,原本一腔白頭偕老心志,不料入門不久就有迎娶正妻這事出來,又疑方令城在外沾花惹糙,怨恚之心既生,jì女本性便也按捺不得。吳省欽當舉子時二人就相熟,原也喜他溫存嬉和,此刻外間晦色如瞑、秋雲漠漠下飄雨如霰,又經吳省欽再三挑逗,面情、性情、報復幽怨諸種情愫交織紛來……由著吳省欽輕薄了一陣子,也已情濃興至。她閉眼呀呀喘息著,被揉搓得軟泥一般,一手伸出摩掌吳省欽襠下,一手拽了吳省欽手腕向自己襟下讓他撫摸雙辱……口中道:“還不就那麼回事……你就……來吧……”

  吳省欽yín笑一聲,老鷹搏兔般全身撲了上去,自己解縛又慌亂無措地解姍姍鈕子腰帶小衣,兩具熱肉貼身更其情熱欲炎,就炕上滾成一團,釵兒釧兒小衣針線笸籮……一併被散落得滿炕都是……

  ……一時雲散雨收,二人各自心滿意足整衣起身。吳省欽倒一杯熱水喝了,一邊幫姍姍整理物什,小聲笑問:“娘子況味如何?”姍姍紅著臉只不言語,吳省欽道:“我聽惠同濟說,十個女的九個肯,只怕男的嘴不穩。你放心,我的嘴上自來生著封條呢!”姍姍道:“惠同濟瞧著那麼老實,原來也這麼壞……唉……總是我命苦就是了——你把棋盤擺出來,下棋裝個幌子,看有人來或者芳糙回來,瞧什麼樣兒呢?”

  “是是是……還是你想的周倒。”吳省欽笑嘻嘻的,當下就擺棋,二人布局對奔,吳省欽一邊著子兒,問道:“方年兄去見劉墉,沒說什麼事麼?”

  姍姍打火抽了幾口水煙,心思才全定到棋上,一邊呼嚕嚕吸菸,著子兒笑道:“這些事他從來不說,我也不問。還是那日曹大人來,我做針線隔壁聽了幾句,說有個叫劉全的在園工上頭貪污銀子。大概劉全這人是個不好惹的角色,他們合計著要密地里查勘,要扳倒他呢!”

  吳省欽拈著棋子的手顫了一下。他萬萬沒想到曹錫寶和方令誠不哼不哈,在下頭幹這樣大事!見姍姍詫異地看自己,忙道:“這個角你要做劫,須得補一著的了……”又問:“聽這意思,是劉大人給他們主持了?”

  “我不知道。”姍姍搖頭皺眉,“我自己的事還顧不過來呢!聽說的意思,是姓劉的蓋房子違了制度,我不懂得這和貪銀子是哪碼子事,蓋房子又有什麼制度了?”

  吳省欽偏頭看著棋盤故作沉吟想招兒,其實滿心已經在想這件“大事”,怪道的昨個兒劉保琪一說要到和府,方令誠和曹錫寶便異口同聲:“去等著,給你送行!”——原來要去和家探虛實!劉墉顒琰阿桂諸人與和珅不睦,在衙門裡時有耳聞,但和珅如今炎威如日中天,于敏中紀昀阿桂李侍堯……這些炙手可熱的權貴一個個都被他整得人仰馬翻。劉墉雖是軍機大臣,其實只管著一個刑部,在乾隆面前遠沒有于敏中阿桂靈光,他竟敢慫恿曹錫寶這些微末小吏告和珅的刁狀?想想不可思議,卻又似乎是真的。隱隱中吳省欽還有一股醋味——要真的弄倒了劉全,頭一個連帶的就是和珅,和珅他不是個乾淨人,一旦扳倒就牆倒眾人推,這大功勞竟沒想到他吳省欽!這人……可怎麼說?……他吁了一口氣,胡亂走著子兒還要再問,聽見大門響,接著便是叭嘰叭嘰的腳步聲,便見芳糙兒打著雨傘,腋下夾著個油布包裹,小跑著進院直奔西廂,撒花褲腳已經淋得精濕。吳省欽笑問道:“都取來了麼?到底是孩子,也不曉得避一陣子,等雨小點再回來就不成麼?”

  “都取來了……”芳糙兒凍得手臉都發紅,兀自喘吁吁的,“李貴也不知道金線在哪裡,和何嫂搗騰了半日才尋著了,又找油布包兒,要不然早回來了呢——大人家離這兒可真近……”說著便就炕上抖那包兒。二人會意一笑,方自暗裡慶幸,冷丁的聽芳糙兒驚叫一聲:“我的娘,這是啥子東西?粘乎乎清鼻涕似的一大攤!”

  二人都是一驚,盯著看時不禁愕然,原來是方才二人滿炕滾時流淌出來的物事,匆忙收拾又不留心,竟在南炕沿遺下了巴掌大一片,給芳糙兒一把抓個正著!芳糙兒捻著手指猶自詫異說:“哪來的這東西?冰涼膠粘的敢情是痰!”她忽然看見,指著吳省欽袍擺道:“大人你袍子上也沾的有……你別動,我給你用布擦了……”說著便忙乎。

  吳省欽姍姍對望一眼,姍姍啐一口道:“怕是咱們那隻老狸貓拉的吧,方才它在那臥呢!還不趕緊給吳大人拾掇……看你衣裳都污了……”吳省欽笑嘻嘻的,站著等芳糙兒收拾乾淨了,從袖子裡取出一塊銀子,約可二兩多一點,丟給芳糙兒,道:“我跟前兩個丫頭,比她還大一點,總不及這丫頭聰明懂事,這點銀子賞你了。”像猛地想起什麼,又道,“忘乾淨了——同鄉會印結局今兒要來分年例,送炭敬呢!”向姍姍使個眼色,“有什麼事你只管使芳糙兒到我府里去說……”打起雨傘一徑去了。

  ……這場秋雨纏纏綿綿直下了半月,只苦了劉保琪一行。當日下午自潞河驛離京,自有方令誠曹錫寶,還有在軍機處、四庫書房諸同事同年設酒郊送。離京走高碑店,過保定,由石家莊西入太行、行娘子關又南進井徑、繞出孟津渡黃河,又行六十里到洛陽下站。正是深秋季節,偏逢如此天氣,真箇涼雨如凍膏漫撒,川澗潦水與道路伴行,連同隨帶的師爺、伴當、長隨、清客相公、使喚丫頭,還有同行的丁伯熙敬朝閣乃及內務府差去給錢灃送藥的太監趙不成,八名轎伕都在內,也有三十人出頭。本來這時候走道是一年中最好季節,太行道萬峰壁立,老秋之色萬紫千紅,不冷不熱的極好趕路,此刻卻都淹沉在煙霾愁雲、淒迷風雨之中。一行人在太行古道穿行七八日,像在幽深的隧洞中遊走。直到過了黃河入邙山界,雖然也還是“山”,但險要峻拔已不能與太行同日而語,千溝萬壑都隱在黃土坡下,形如龜背婉若長蛇的土嶺都不甚高大,且極少見連綿接陌的高大喬木,道路上瞭望環顧,但覺視野開闊地遠天高,迥異於山西境內危崖嵯峨虎嘯猿啼景致。

  洛陽為中原大郡名城,九朝故都勝地,其治化沿革比省城開封還要煙霞鼎盛些,也許正為有此位份聲望,加上此城水舟陸車人口輻輳且為中原向川陝湘鄂的通衢之樞,所以雖然仍是府治,卻不用“洛陽府”,開府為“河南府”———來顯得體制尊大,二來也有為洛陽之尊避諱的意思——這是寫書人無妄之思,也不在話下。

  劉保琪是赴任過路官員,在洛陽沒有熟人故交,因也就不事張揚,悄沒聲地從東門入城,瞻仰了“孔子問禮處”,從西城出去,在周公廟南的洛陽驛站下歇。按清時各省學政為從三品官員,雖受巡撫節制,卻和藩司、桌司一樣各自開衙治事,統管全省文宣教化並主持鄉府試及各地書院——有這個權柄位份,其流品就與藩桌二司在軒輊之間,也算省中方面大員。其時洛陽驛中過往官員不多,古今通例所有官家館舍一個樣,誰的官大誰就住最好的房。他們一行一進驛館,亮引子登記,驛丞典史二話不說,就將劉保琪安置在上房——一明兩暗三間通廈、廂房耳房四合一的天井院應有盡有,那驛丞是個矮胖子,長著個極顯眼的酒糟鼻子,披著油衣前後招呼,上下人等各按位份安置,一頭吩咐升火造飯,又叫:“把大鍋點起火來燒水,壺裡放上薑片燒茶,給劉大人祛寒!”劉保琪從京官里熬出來的,清苦慣了,見他忙著張羅,倒不過意的,看看時辰,大約剛剛午錯,招手叫了驛丞進房說道:“我們在白馬寺撞過一頓齋,這頓飯就甭費事了。這天氣出去來買菜蔬也不容易——還沒請教你貴姓、台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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