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唔。”

  “還能不能……”

  “唉……老了……只能務務虛了……”

  魏佳氏摟緊了乾隆,小聲道:“不是萬歲爺老了,是我老了,不好看了……您瞧,您這不又……”乾隆也笑,說道:“你這麼鍥而不捨地揉摩,還有個不硬的?”魏佳氏吃吃笑著道:“不是我貪,好容易到我這一次……我聽說兆惠他們在西邊打仗,捉了個回回女人叫和卓,美得天仙似的,自小用野花瓣兒泡水沐浴,喝花蜜吃花兒長大,渾身自來的花香,說要獻給您。她要進宮,那可真是三千佳麗成糞土、六宮粉黛無顏色了,我就想再見皇上一面兒也難!何況……這麼著呢!”

  她喁喁而言,乾隆只笑著聽,被她撫摸得漸次情熱,回身抱了笑道:“回部和卓族裡標緻女人多是真的,可朕又不是山大王,怎麼能‘捉了個’就當押寨夫人?三千佳麗六宮粉黛在哪兒?不就你們十幾個人嘛!說得朕似唐明皇似的……你說的這姑娘不叫和卓,和卓就好比我們這裡的王爺、親王貝勒這些名目一樣。霍集占兄弟造反,他們全部落遷到伊犁,現在前線跟著兆惠的大營圍困反賊,她父兄想把她送進宮來,也有點昭君和親的意味。朕這把子年紀了,原也不想再往身邊收女人,也有個聯姻抗敵的心思,人還沒來,你們就‘無顏色’、‘成糞土’了!來,親親的……現放著你這朵花兒,朕再采一次……”

  不知是魏佳氏這次綢繆有方還是因提起回部姑娘調起乾隆興頭,這次翻雲覆雨足足折騰了一頓飯時辰,各自盡興安生,但兩個人都走了睏頭。魏佳氏怕驚他睡不穩,一動不動忽閃著眼,想著-琰、-璘兩個兒子和別的阿哥比,揣摩乾隆說的“大福”,是無心流露還是隨口之言,轉思金佳氏,是個能得一按機簧渾身都動的角色,鈕祜祿氏更是城府深嚴,就是皇后,自也有兒子,誰不在乾隆跟前用功夫?回思陳氏的話,“這宮裡就像龍潭虎穴

  能夠料得自己平安就是天幸,人人都盯著那一個人一個位子,想吃人又怕人吃……”反覺可畏可怖,前頭皇后富察氏連生兩胎,百般防著,還是有人進染了天花疾的百衲衣、都沒有保住。又想起乾隆頭次南巡,自己留在北京。剛生下來的-琰被強行抱離,鈕祜祿氏又要給自己遷宮居住,和親王不避嫌疑,闖宮將自己安置進十貝勒府,孩子染痘症幾乎喪命,貴為妃嬪太平日子居然在外間避難,又令人怕得起傈。她著乾隆掖掖被角,自己也掩了掩思量著宮外禁城裡陰沉浮邃狼蹲虎伏鬼影幢幢……更靠緊乾隆,靠著這個有力的男人她才覺得安全,像暗夜裡走路的行客,不至於被哪裡竄出的鬼魅猛獸攫了去……乾隆也沒有睡著,回想白日遇到和砷,總覺得太巧合了,由和坤想到順天府橫霸欺人,又思量召見來訓斥,轉念“衙門碰衙門”互相不服氣,又是尋常事……由身邊的魏佳氏推想皇后一千嬪妃,都覺得乏了愛戀情慾,是看摺子見人從事太累的過,還是真的老了?和卓姑娘真的那麼美那麼香麼?聽說換下的衣裳洗過都嗅著是香的!別真教魏佳氏說中了三千如糞土、六宮無顏色罷?一時又想外頭的雪連綿幾萬里直抵西域,幾萬大軍圍困和卓,主將兆惠海蘭察遠在北京,“敵人要是乘雪踹營呢?隨赫德這奴才獨當一面,能慮得到麼?不行,明天就召見兆惠海蘭察,還有阿桂。他們得立即返回大營!”又思及傅恆的病,春闈要開,山東國泰的案於要查……,紀昀居官還算謹慎,家裡人胡作非為逼死人命,他居然不引咎請罪!他是這樣,保得住阿桂的家人就那麼循規蹈矩?還有李侍堯呢?比來比去還是傅恆好,但傅恆眼見怕是不中用了……新選上來的于敏中又如何……這麼迷迷糊糊的,見傅恆進來,乾隆不覺已經起身,笑道:“正說要你遞牌子進來的,不叫自到了!”又道:“看去氣色還好。”

  “奴才已經大好了!”傅恆行了禮,打千兒起身道:“這就要上路,來給主子請安辭行。”

  “上路?”

  “主子忘了,您派我去天山南路。再去和霍集占打一架!”

  乾隆恍忽間已經忘情,笑道:“你有打仗的癮啊!還是阿桂去吧!有功勞也分別人些兒是吧?”傅恆笑道:“阿桂去得,阿桂去得,奴才讓賢!奴才聽旨意,于敏中、李侍堯、和砷、劉墉他們都要大用的了。奴才思量著再給主子出把力,打仗回來退致上書房去。該是福康安他們這一代辦事的時候兒了。”乾隆忖度他的意思,是想請旨讓福康安也進軍機處,因道:“朕比你盼福康安出息的心一點也不差。他是至親,什麼時候選上來一句話的事兒。太年輕了下頭不服,性氣也得磨一磨,將來用上來才得個長遠平穩。”

  傅恆聽著臉上似喜似悲,漸漸的竟變得蒼白起來,良久,勉強笑道:“奴才要去了,國是日非,紛亂繁複,主子宜多留心保重,《三國》里詩,‘試玉要燒三日整,辨才還須十年期。’軍機處諸人新進,良莠請多考察,這關乎社稷氣數的……”說著,便見形容有些異樣,身影漸漸淡漶,猶如一團暗煙。在黝黑的殿中散蕩著湮滅無跡。乾隆驚異得睜大了眼,一手扶著須彌座椅把手,傾著身子叫:“傅恆!傅恆……傅老六!”

  ……驀然間他醒轉來,但見殿宇如故窗紙清亮,定神移時,才知是南柯一夢,猶自心頭突突亂跳。魏氏正在妝奩台前梳頭,聽見聲息,轉臉見乾隆已經起來,穿著小衣坐著發征。忙丟了梳子三步兩步過來,緊著替他穿衣,跪在炕邊給乾隆繫著腰帶,說道:“我的爺!也不怕涼著了?還早著呢,您瞧外頭亮,那是雪下白了……您有點忡怔的模樣,是……夜裡沒睡沉實麼?”

  “妖夢入懷啊……”乾隆含糊不清他說道。自趿了軟履起身洗涮,青鹽擦牙漱口畢,坐在圓漆桌邊,由著魏佳氏梳頭總辮子,問道:“雪住了沒有?”魏氏小心梳理著,賠笑道:“沒住呢,只是小得多了,花絮似的零零星星往下落。房檐上的雪還是半尺來厚,夜來睡是沒有怎麼大下。天仍舊陰得重,主子放心,還有的下呢!有道是‘春蓋三重被,頭枕饃饃睡’。就這個雪,最滋潤小麥的了,縷姑什麼的蟲兒都凍死了,地土墒情兒也好……這裡兩根白頭髮。拔了吧?”

  乾隆漫不經心聽著,擺手道:“不要,白頭天子最好!你如今也嘴碎了,朕就問了一句,就絮叨了這麼多——看看養心殿人過來沒?”魏氏笑道:“人老嘴碎,所以我說皇上不老是我老了——過來了,窗戶外頭站著呢!叫他東廂里候著,他不敢,說主子在這,不是奴才的歇地兒。”乾隆說道:“叫進來吧。”便聽王廉在窗外不高不低地公鴨嗓子應道:“奴才王廉待候著主子了!”接著趨著步兒進房來,又打千兒賠賀:“給主子請早安!”乾隆道:“王恥有差使到圓明園,朕身邊由你侍候。”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