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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昀前後聯著一想,這是洪三起鬨鬧事,方才在棚子裡急召申家兄弟,就為聚人搶這個銀娃。他也不想讓乾隆往這事裡頭攪和,遂道:“咱們是尊貴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四爺,咱們走!”這一刻間,易瑛也拿定了主意,莫如趁亂出手,打爛這個縣城,再尋機會出脫。說道;“這個洪三是地地道道個惡棍,我坐地行善,他還收地皮錢!走啊——和他做一場!”帶著胡印中和四個姐妹及眾黨徒呼嘯而去。

  此時廣場上亂成一團。看熱鬧的香客紛紛四散逃竄,小商小販們吆喝著,護著攤子擔兒、車兒往廟裡躲。洪三的白虎會眾早已將“蓮台”砸得稀碎,和彩扎行的護行打手打成一片,把個如花似玉的銀娃擠在中間拉來拽去,揉搓得不成模樣……乾隆哪裡肯聽紀昀嘮叨,手一擺便向南走,卻不進人堆里,只站在旁邊看。但見幾十個衙役帶著當地保丁,一個個忙得滿頭臭汗,在人堆里拉了這個拉那個。申家兄弟擁護著一個胖子,在靠戲台子一邊用小旗指揮,任誰撲上去都被打得鼻青眼腫。又見易瑛和幾個道士一邊喊打,一邊張眼四望,忽然一個人指著戲台台腳大叫:“洪三在那裡,打!”於是,易瑛又帶人向西沖,人群“唿”地被衝倒一片。那雷劍身手矯捷,趁著胡印中打倒兩個白虎會眾時,魚一樣游到洪三身邊,不知使了個什麼法術,白光一閃手起刀落,洪三一顆肥胖的腦袋已滾落在地!易瑛和四個男人在打,一閃身躍出圈子。雷陽巾被拖落下來,一頭秀髮立時露了出來。乾隆不禁渾身一震,這女子一定是邪教里的,一時又見申家三兄弟跑出來大叫:

  “殺人啦!有反賊殺人了!”

  乾隆此刻目不暇接,指著申龍三人大喝:“給我拿下!“又指著易瑛:“我要這個人,快拿!”紀昀急急說道:“滅了本地惡霸就沒了亂源,其餘的事好辦!”一語提醒乾隆,推著素倫說道:“死奴才,守在這裡幹什麼?幫著丁繼先維持!”素淪急得兩眼出火,卻仍是跟定乾隆寸步不離,連連點著名字吆喝:“主子要申家兄弟,凡在裡頭作亂鼓譟的一概擒拿,不許亂打!”侍衛們便幫著衙役們擒住了十幾個難民和白虎會的打手,有幾個被打得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掙扎。還有想趁機大搶大打的,見勢不妙,扔下手中菜刀、棍子之類家什便四處逃竄。

  “娘稀匹!”丁繼先一直東奔西竄指揮彈壓,此時見官衙占了上風,因見銀娃被人救出,照臉啐了一口罵道:“不是你這婆娘,哪有今天這事,老子回頭料理你!”說話間申虎、申龍已經被擒,乾隆在紛紛逃散的人中張著眼還在尋找易瑛和申豹,哪裡還有人影兒?一時,一個熱火朝天的慶神社會便如鳥魯散,滿地都是遺落的鞋、帽、衣帶、破鍋、爛盆,還有東一灘西一灘的斑斑血污。這時丁維先才顧得上來見乾隆,揩著污汗道謝道:“貝勒爺,幸虧有您幫助!要不是您幫著,今天要鬧出大亂子了!”

  乾隆看也沒看他一眼,搖著扇子踱了兩步,莊重地說道:“哪裡有什麼貝勒?又是什麼王爺?朕即是當今乾隆皇帝!”仿佛又一聲霹靂,震得丁繼先渾身一顫,滿頭油汗立時化作冷汗淋漓。他像傻子一樣,目瞪口呆地站在一邊。看看那群侍衛,又看看紀昀,再仔細辨認乾隆,突然撲通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道:“奴才是個糊塗蛋!竟對面不認得主子!……早瞧著面熟呢——奴才覲見過兩次!可惜奴才是個近視眼……”說得乾隆一笑:“起來吧!看衙役們聽見了……”說著便邊走邊問:

  “這個白虎會是不是青幫里的?有多少人?”

  丁繼先側身跟著,小心回道:“白虎會是紅幫。歸城北洪三香堂管,洪三下頭還有青龍、元武、朱雀三個會,人數總計一千二百多,都是本地人,有各行里的掌柜夥計,也有種地的。”“這是一方豪強惡霸。”乾隆站住了腳,“為什麼不取締?洪三作惡多端,白晝行兇,人人畏之如虎,為什麼不早早剪除?”丁繼先從容答道:“奴才是去年秋天才調任平陰的,下車時這裡的惡勢力已經尾大不掉。縣裡人手少,又沒有拿到洪某犯罪的實據。調來從前的獄案看過,雖有前科,曾被赦免出獄。如果弄不好,出了大亂子,根本彈壓不住。後來難民擁人平陰,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誰知到底還是出了事。”

  “這事看來不全怪你,前任官姑息養jian,難辭其咎。”乾隆繼續向前走,沉吟著說道:“不過,眼前你打算怎樣善後?”丁繼先也低頭思索,說道:“只有戒備謹防,等難民的事處置完再作打算。”乾隆道:“現在就要處置,今天捉到的亂民,還有白虎會的惡棍,要立即正法!”

  “是!”

  “立刻出安民告示。洪三已死,他們群龍無首,解散紅幫香堂。青龍、朱雀的會首要到縣衙自首,三日不到,即行剿捕!”

  “是是是!——不過難民……”

  乾隆蹙眉沉思,許久才道:“這麼著堵截太費力了,也不見得就能逮住‘一枝花’——所有省界邊境開禁、撤回邊卡,要知道‘積水成淵,蚊龍生焉’,紀昀寫信給劉統勛,把旨意傳給他,縣裡快馬送去!”紀昀忙躬身道:“是!”乾隆見丁繼先發呆,說道:“你去吧,快辦!嗯……把那個銀娃帶到朕那裡,朕要親詢!”他臉一紅,敏感地看一眼紀昀,紀購一臉木然,好像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想。二十八說宦情夜宴獄神廟惜能吏皇帝探死囚——

  盧焯黃綾裹枷被鎖拿到京,聽候乾隆最後處置,囚在養蜂夾道的獄神廟內。這個地方在康熙年間,曾囚禁犯過的阿哥和宗室親貴,後來又改為刑部關禁有罪的待勘大臣的處所。雖然修造得結實,幾十年風剝雨蝕,也已顯得破舊凋零不堪。高大灰暗的牆壁,檐間蛛網密布,雀糞斑斑,高牆上築有瞭望堡和巡道,看去陰森森的。他是這裡被囚的最大的官,住得最為舒適,是“天字號”第一所的頭號房——其實就是原來獄神廟的東偏殿。將大殿用木板隔開一分為二,形成內外套間。外間放一張供吃飯的桌子,還有三張椅子,內間木榻上還撐著帳子,確乎是特別優遇。這並不是管獄的心善,一則朝廷有不辱士大夫的成規,二則這裡的犯人吉凶不定,有的是殺了,更多的是囚了一段又赦了。幾年間起復出來,又是權威赫赫、炙手可熱的大僚。當年怡親王允祥囚在此處,典獄官罵了他一句“裝病”,允祥重新得勢,把已經調到廣東的典獄官又調回北京,壓到部曹裡邊當謄抄吏,到死都沒再晉升一步。因此獄卒們待犯人一個個口甜如蜜,一句一個“大人”“爺”,絕不敢怠慢,盧焯原是戶部員外郎加侍郎銜放出去治水當欽差,又轉任封疆大吏的,熟人格外多。一入獄便有一干同年、同僚、鄉親來此慰問、請安、道乏。今日你一席說是“祛凶”,明日他一席又說“壓驚”、“洗晦”。連日來熱鬧個不了。盧焯自覺比在福建享福十倍。唯一擔心的是乾隆親審,咫尺天威,福禍難測,靜夜裡,常常忐忑不安夢驚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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