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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嘴硬,少時你就知道厲害!”

  “‘一枝花’,你這毒鏢縱然如炮烙蠆池,我黃天霸如有一語相求,不是黃門後代!”

  說話間,那毒鏢藥性已是發作,黃天霸覺得渾身骨骼火燎般疼痛,血脈里像有億萬隻螞蟻在蠕動齧咬,頭也眩暈得眼冒金花,伸手搔癢時,皮膚卻又麻木不仁毫無知覺。自知今日難以生還,仰天大叫一聲:“黃天霸,你也有今日?!”提步就要撞石自盡。突然“一枝花”一揚手“啪啪”又打來兩鏢!

  “你——你——?!”

  黃天霸倏地轉過身來,眼中閃著怒火盯視“一枝花”,卻沒有再說下去。

  “你想速死不是?““一枝花”說了一句,又是一笑,“不過我變了主意,不要你死了。方才這兩鏢是解藥。”黃天霸試了試,果然覺得肌膚里已不再那麼癢,搔起來也有了知覺,骨頭也不像方才那樣灼人。他撥出了打在肩腫上的兩枝鏢丟在地上,惡狠狠說道:“要我降,你休想,怎麼個死法都是一樣。”

  “你是條漢子,我放你一馬。”“一枝花”似乎有點神色黯然,不無惋惜地說道:“當年攻殺你全家我不知道,但我擔這個干係。——你走吧!”

  “?!”

  “走吧!”

  黃天霸身上傷毒漸止,從地上摸起自己的刀,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一枝花”的身影,緩緩向北退著,口中道:“異日相逢,我也放你一馬!不過今日之辱,也必當有報!”說著一鞠躬,從背脊上飛出一枝鏢,墨線一般無聲無息地she了出去。“一枝花”此時全無一點防備,正正地被she中前胸,連哼也沒及哼一聲咕咚一聲倒在cháo濕的地上。

  “好個不要臉賊!”胡印中頓時大怒,拔刀就要追上去,卻被“一枝花”叫住了,氣息微弱地說道:“兄弟們,這是各為其主的事,不要理他了……咱們現在險境中,沒有山頭也沒有糧,更指望不上別人來援助。我的主意向西,出山東進直隸,到太行山尋個立足地。山東,不能呆了。”

  她說一句,蹲在身邊的燕入雲嗯一聲,嗓音裡帶著哽咽,站在—邊的胡印中此時才多少悟到二人之間的微妙關係,遂說道:“易——山主,您這麼義氣,姓胡的死活跟定了您!由燕大哥護著您騎驢走路,我帶人斷後,咱們走啊!”燕入雲似乎也很感動,說道:“兄弟你夠義氣,好!還有一條,明日突到桑橋,就得化整為零進平原。不如現在就說清楚,要是今晚和官軍伏兵交上手,不要硬打,立即分散,都在直隸武安白糙坪重新集結。”“一校花”似乎受傷很重,喘著聲說道:“這樣很好,傳令下去吧!”

  高恆在石碾盤下,躬著腰、別著腿、撅著屁股、扭著項,一直窩了足一個時辰。心裡盼著丁世雄來救,偏偏是絕無動靜,想著賊人說一陣也就去了,誰知就在他眼前籌划起逃跑計劃,說個沒完,急得這位風流的國舅爺出了一身臭汗。再加上洞裡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在身上腿上亂爬亂叮,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耳聽著外邊腳步聲走遠了,高恆才將頭伸出洞外。忽然,遠處傳來隱隱喊殺聲,他又嚇得急忙縮回洞裡,側耳聽那喊殺聲cháo水松濤般傳來,看來足有上千的人,他的雙眼陡地一亮——劉統勛派的矮應官兵來了!他發狂似地從碾盤下跳出,歇斯底里地大叫:“丁世雄!你們這些膽小鬼!‘一枝花’早就飛了。還縮頭烏龜似地躲著!我們的大隊官軍來了,我們的大隊官軍來了!”退守內院的丁世雄自接應黃天霸平安回去,清點人數,只余了四十多人,又不見了藩台大人,衝出去尋找又怕被“一枝花”白撈了便宜。此時聽高恆扯著破鑼嗓子大叫,丁世雄和黃天霸真是喜出望外,帶兵開門一擁而出,果見高恆一個人孤零零站在二門外的空場上喊叫。此刻眾人打著火把,看這位“高八爺”,只見他前襟後背褲腿袖子都是又臭又濕的黑泥,亂蓬蓬的髮辮上也都沾滿了驢糞糙屑。黃天霸卻是極會奉迎的,說道:“爺敢情獨個兒在外邊和他們周旋了這大陣子?”說話間外邊無數火把己擁進院子,當頭的千總飛也似跑來,就地扎個千兒說道:“標下傅勇,是濟南綠營第三標第四棚長,奉劉大人鈞令前來接應!”

  “敵人已經被我擊潰逃跑!”高恆大聲說道:“你來得正好,立刻向桑橋一帶追擊,他們要從桑橋向直隸流竄,逃往太行山。所以你不能在這裡歇息,打到桑橋,生擒‘一枝花’才見功勞!”

  “扎……”

  “不要怕累,告訴弟兄們,回省我從藩庫撥銀,每人十兩!擒住一名要匪賞一千兩——回頭我自然要保舉你!”

  “扎!”

  火把光焰里,高恆顯得十分精神氣派,見傅勇去了,笑謂馬本善道:“我們與敵廝殺周旋一夜,東家犒勞一下吧?弄點酒來,我們邊吃邊商議給皇上寫奏摺。”說著又睨了馬申氏一眼,馬申氏忙別轉了臉。四小路子邂逅邀皇恩智勒敏奏對乾清門——

  岳浚奏報的《山東布政使高恆、山東按察使丁世雄親率精銳殮滅黑風崖匪眾》摺子十二夭後送到了北京。是時正近重陽,京畿直隸細雨茫茫,涼風習習,已經連著下十幾天的霏霏yín雨,仍舊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軍機處當值大臣訥親接到這份摺子,因見內里涉及“一枝花”造逆的事,立即命人抄出節錄,和當日各地急報的節略一併呈乾清門聽政處。約莫過了一刻時辰,便見軍機處書吏房的雜役頭兒小路子披著蓑衣,吧嘰吧嘰踩著潦水進來,稟道:訥中堂,摺子送上去了,是王仁公公接的,這是回執。”

  “嗯。”訥親頭也不抬,看看幾份四川送來的軍報,用指甲在上邊畫著,說道:“你沒問問,萬歲節在養心殿,還是在乾清門?我要見主子呢!”“

  “回中堂,主子現在不見人。”小路子躬著腰畢恭畢敬回道,“主子和主子娘娘、敏貴主兒、賢貴主兒一道,陪著太后老佛爺去鍾粹宮佛堂祈求停雨。王仁說,主子有話,軍機處有要緊事,午晌後到養心殿覲見。”訥親提起筆來正要寫什麼,聽乾隆皇帝有話,忙站起身道:“是!”摺疊起炕桌上的卷宗說:“我到西華門外衡臣老相國那裡去。這幾份摺子都是小金川上下瞻對的軍情,叫他們謄出節略,原折發到兵部,兵部看過轉給戶部,由戶部把原折送回來。限兩天時間,你明白?”小路子連連答應著。訥親已經蹬上鹿皮油靴,披著油衣往外走,似乎想起了什麼事,又站住了,問道:“你叫小路子?”小路子沒想到這位顯赫得炙手可熱的天子第一信臣會突然問自己話,正收拾文卷的手嚇得一哆嗦,忙道:“卑職是小路子。乾隆元年從雲南隨揚名時大人到京,薦到軍機處當雜役。去年捐的監生,今年又捐了個候補縣,才到吏部投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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