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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右腿不能用力,落地自然比左腿要輕。

  “花有奇香者,都可入茶。”林宇飛渾然不覺寧望舒的異常,在旁一徑對她笑道,“如芙蓉、薔薇、玫瑰,現下是秋天,便可將桂花或秋jú入湯,味道亦清遠不俗。”

  寧望舒連連點頭,其實他的話她大概只能聽見幾個字,手中拿著竹莢無意識地擺弄著。

  水猶在爐上,裊裊水汽中,不經意間,她望見了一雙關切的眸子。南宮若虛坐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那目光讓她微微一怔。一種陌生的感覺貫穿全身,使她倉促地垂下眼帘,擺弄面前的茶具。

  身邊的林宇飛猶自喋喋道:“投茶又分上投、中投和下投。夏宜上投,冬宜下投,這春秋季嘛,就宜中投……”他輕揮小扇,原本是為控制火候,卻聽見紅泥風爐中傳來一聲輕爆聲,爐火瞬間一亮,數點火星迸出,直濺向他二人。

  寧望舒下意識往旁滑開,腳步踏出,習武的慣性使然,身體自然而然地往左扭轉……不過電光火石之間,她已知自己犯下大錯,這一動無異於將自己的身法路數展露在王仁湘眼中。他也許會認不出自己的容貌,但卻能夠認出她的身法。

  林宇飛也已跳到一旁,對她歉然笑道:“必是方才撒的干竹葉沒有擇乾淨。”

  寧望舒默然不語,目光複雜地審視面前的風爐,在那聲輕爆聲之前,她似乎聽見什麼東西撕裂空氣的輕微響聲,是她的錯覺嗎?

  宋掌柜哈哈一笑:“風爐爆花是好意頭,想是林少爺有好事將近,特來報個喜!”

  這一說,倒讓林宇飛的臉微微一紅,偷溜寧望舒一眼,笑道:“希望承您貴言。”

  這話聽在眾人耳中,加上見到林家少爺對寧望舒如此殷勤,這層意思早已心照不宣。南宮若虛見他二人並排立於屏風前,俊俏非常,當真是對璧人,心中不由生出幾絲黯然,微微轉開頭去。

  不過一會,第三道茶泡好,小僮給眾人敬上,寧望舒和林宇飛也各自回座。

  早有幾位吹彈樂師悄然入內,待林宇飛微微點頭,即彈奏開來。持琵琶的婉約女子輕啟櫻唇,曼聲唱道:

  滿城煙水月微茫,

  人倚蘭舟唱,

  常記相逄若耶上。

  隔三湘,

  碧雲望斷空惆悵。

  美人笑道:

  蓮花相似,

  情短藕絲長。

  ……

  這般纏綿委婉的動人歌詞,又由吳儂軟語唱來,聽的人倒有一半蘇了骨頭。寧望舒與韓彰均不是姑蘇人氏,聽不懂吳語,卻也聽得津津有味。

  一曲畢,眾人皆撫掌稱讚,唯有王仁湘仍痴痴怔怔……

  韓彰湊到寧望舒耳邊,悄悄笑道:“我瞧這林公子八成對你動了心,你不如回了老頭子,乾脆嫁到姑蘇來,倒也不錯!”

  寧望舒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她方才並未留意眾人的話語,聽到韓彰突然這麼說,自然不悅,卻也沒心思多想。她幾次暗暗留意王仁湘的神情,始終看不出任何端倪,王仁湘越是平靜無波,越讓她不安,如坐針氈。

  “我們待會就走好不好?”她挨到南宮若虛身邊,悄聲道。

  “好。”他早已瞧出她不對勁,雖不明究里,但還是很乾脆地答道。

  寧望舒原本以為他必會問緣由,沒料到他竟什麼都不問便答應了,不由地多望了他一眼。他雖病容憔悴,眉宇間卻恬淡而安適,自有股清雅風華,她心中一凜——他有病在身,自己更要萬分小心才是!

  第十三章

  韓彰猶在一旁,沒正形地笑嘻嘻道:“你若是想請我當媒人啊,紅包可不能少呀。”

  寧望舒無可奈何地瞪他一眼,端起面前的茶,心中思量著怎麼告辭才恰當。此時的她,對於林家公子的一番熱誠,雖是略有體會,但卻沒有放在心上。又略坐了一會,她小口小口地飲完手中的茶,心道茶已過三巡,亦不算失禮,遂起身告辭。

  林宇飛心中不舍,又問她欲在姑蘇停留多久,寧望舒笑而不答,只說歸期未定。他猜她定是還得呆上段日子,想到來日方長,還有會面的機會,心中暗喜。

  待上了馬車,方坐定,馬車緩緩向前駛去,南宮若虛忍不住問道:“是你身體不舒服嗎?”

  寧望舒沉默了片刻,又拿眼瞄了瞄他,不知該怎麼說。

  南宮若虛方才在席上見她模樣,本就有疑慮,又見她現下這般,以為她是因自己而為難,只好道:“難道是我的緣故?我原說我不該來。”

  寧望舒連忙笑道:“你別瞎想……並不是要瞞你的事情。只是我惹了些麻煩,只怕是要連累你了。”

  聞言,南宮若虛一怔。

  “什麼麻煩?”南宮若虛不解道,“來時不是還好好的,怎麼這會突然這樣……”他忽然明白了什麼,隨即低道:“那人方才在廳中?”

  寧望舒點點頭,苦笑道:“我一進來看見他的刀就知道了,只怕他也認出我了。”

  “你指得是王仁湘?”南宮若虛這才明白她為何在廳內的奇怪模樣,隨即想到:“難道你腿上的傷……你怎麼會和他有過節?”

  “談不上過節,若不是今日茶會,我也並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寧望舒心裡也沒有底,只是覺得王仁湘的模樣過於平靜無波,這讓她心中隱隱不安……

  那夜無星無月,鬼魅般的刀影如影隨形,寒冷如冰,殺意凜冽。

  錯身之間,刀從她的面門掠過,那朵小小的銀蓮映入眼帘,攝人心魄般的妖嬈。

  那人是決意要讓她留魂於刀下,她清楚地知道。

  寧望舒摸出來時藏在馬車褥子下的彎刀,慶幸自己為防萬一帶了它,暗自吐了口長氣。

  “你是他的對手嗎?”南宮若虛擔憂問道。

  寧望舒沒有回答,手撫過刀身,輕輕笑了笑。

  “你們怎麼會槓上的?他一個武館教頭,按理說,平白地不會惹事。”

  “我哪裡知道他居然會是個武館教頭,那夜我在西林外河邊轉悠……”

  “轉悠?”

  寧望舒聳聳肩,老實道:“……我在找一個陵墓的入口。”南宮若虛心中一動,她果真是為了那個陵墓而來,那麼她畫的那些圖自然都是她所做的標圖。

  她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望向他道:“你看到的圖就是我為尋找入口做的標識,”頓了片刻,尷尬一笑,又道:“沒想到我居然還盜墓吧?”

  南宮若虛不答,只問道:“你上次便傷在他手中,現下你有傷在身,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我沒受傷也不是他的對手啊。”寧望舒低聲道,象是在自言自語。她煩惱地往後一靠,身子隨著馬車的行進輕微地搖晃著。若只是她一個人,打不過便逃,倒也勉強有幾分把握。可是還有他……王仁湘是親眼見到自己與南宮若虛一同出現的,她無法揣度出王仁湘是否會傷害他。

  一想到可能因為自己而連累到南宮若虛,寧望舒就自責不已。

  南宮若虛皺眉想了半晌,問道:“難道他也想盜墓,看不慣你戧行?”

  “那倒不像。”寧望舒搖搖頭,“我覺得他應該是守陵的人,所以對我敵意頗深。”想起那夜冷冽刀光,她依舊心有餘悸。

  馬車內一片靜然,兩人都不再說話,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鳳儀樓為求清幽,故擇地頗為偏僻,這條路不過是林中一條被車馬踩踏出來的小道而已。此時道上只有僅有他們一輛馬車,馬蹄踏在落葉上沙沙聲清晰可聞,在寧望舒聽來,刺耳非常。

  夕陽的餘暉穿過林間的枝葉,從車窗透進來,落在南宮若虛的手上,寂寞的金色,毫無溫度。他靜靜地看著她,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擔憂,還有、還有一絲歉然……他深惡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沙沙沙、沙沙沙,偶爾間歇著車轅上坐著的小廝呼喝馬匹的聲音。

  半晌,寧望舒深吸口氣,故作輕鬆笑道:“你不用擔心,對於我們行走江湖的人來說,這種事是家常便飯,很容易對付的。”

  南宮若虛微微一笑,眼角掠過她手中的彎刀,並不戳破她的謊言。

  車還在行進,餘暉漸暗。

  第十四章

  車外,忽傳來幾聲小廝的輕咳。寧望舒驟然握緊刀,指節微微泛白,她能感覺到馬車稍稍一緩——有人在外面!

  微不可見的幾縷青煙從車簾下竄進來。

  寧望舒眼尖,大驚,忙屏住呼吸,也來不及多想,手一伸,飛快捂住南宮若虛的口鼻。

  觸到他肌膚的那一瞬間,兩人同時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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