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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近在咫尺之間,兩人面面相覷,均不自覺地微紅了臉。

  “別吸氣!”她無聲地用嘴形示意他。

  他點點頭。

  她鬆開手,復握回刀柄。

  馬車不知何時已停了下來,外面悄然無聲,除了傍晚歸巢的鳥在林間嘈雜。

  寧望舒知道南宮若虛不若習武之人,加上體弱,他無法閉氣太久。她心念一轉,拿起一旁林宇飛所贈的團茶,在手中捏碎,緊接著用刀鞘挑起車簾,素手一揚,茶末向外激she而出……

  隨即,她摟起南宮若虛,躍出馬車。

  同行伺候的四名小廝東倒西歪在車轅上,生死不明。不遠處一人青巾蒙面,冷冷得注視著他們。

  方才的青煙甚是厲害,南宮若虛在躍出時不慎吸入少許,只覺得手足無力,暈然欲倒,靠在樹上不住喘息。

  寧望舒瞧他模樣,急得直跺腳,沖那人怒道:“你既是衝著我來的,又何必傷他們性命!”

  “那只是迷煙罷了。”青巾下面的聲音瓮瓮的,顯然是刻意偽裝的。

  “你覺得怎麼樣?”寧望舒扶著南宮若虛倚樹而坐,雖然並不完全相信那人的話,但見他臉色並無中毒跡象,方放下一半的心。

  “我沒事。”他強忍著陣陣暈眩,勉強道,“他既然用迷煙,想必是不想傷人。你不用擔心我,自己快走。”

  寧望舒站起身,朗聲道:“那件事情,他全然不知,你不可傷他。”她雖猜此人是王仁湘,卻不點破,只怕他因身份泄漏而不得不傷南宮若虛。

  南宮若虛撐起身子,勉力道:“我勸兄台三思,陵墓地圖早已繪好,我們若出事,我保不出三日,姑蘇城人手一份。”

  “你知道……”青巾下的面容扭曲了一下,“你在威脅我?”

  “我只是勸兄台考慮一下。”

  “我現在不想考慮,殺了你們之後再說吧。”他緩步向他們走來,顯然不願再聽他們拖延時間。

  “等一下!”寧望舒朗聲道,“我們兩人對你一人,未免有失公允,還是單打獨鬥吧。免得我們贏了你,也是勝之不武。”不等他開口,又道,“公平起見,你先和我交手,贏了我才能和他交手。”

  “是殺了你。”他冷冷糾正。

  她也冷笑:“那可未必。不過你別忘了,贏了我才能和他交手。”

  “可以,不過這沒有區別。”

  身旁,南宮若虛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溫暖柔軟。

  “我知道你的輕功很好……”他剛開口就被她打斷。

  “我知道你跑得不快,”她聲音很低,說話又快又急,“不過這次你得拼命跑,趁著待會我和他交手的時候,往官道上跑。”

  語畢,她抬眼,不期然地對上一雙深如夜空的眸子……

  “我喜歡呆這裡。”他道。

  其實他不用說話,只是四目交錯的那瞬,他們便已知道,彼此都絕不會丟下對方。

  她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彎腰撕下一角衣衫,不待他反應過來,便替他蒙上眼睛。

  “我打架的樣子粗魯得很,你還是莫看的好。”寧望舒輕聲道。她深知南宮若虛心脈極弱,若是受了刺激恐怕會發病,待會打鬥定然兇險非常,她不願他擔驚受怕。

  南宮若虛又怎麼會不明白她的用意,他並沒有拿下衣襟,任由一片淡綠籠罩住自己。他既無法幫她,那麼能做的,只有儘量不去影響她。

  她往前緩緩踏了兩步,也許是由於地上落葉的關係,她的腳步聲聽起來比平常要重一些。

  驟然,一個如金石相擊迸裂的聲音,刺得人耳膜陣陣發疼,是刀出鞘的聲音!

  一把如新月般美麗的彎刀,刀身晶瑩如雪,通體流動著月華般迫人光芒,幾乎令人無法正視。出鞘聲猶在林間迴響,那一瞬,連蒙面人也為之一懼,但稍縱即逝。

  少女持刀護於胸前,靜靜站立著,並不急於出招,顯得很沉得住氣,與那夜倉惶接招、最後跳入水中潛走的人幾乎判若兩人。

  第十五章

  蒙面人微晃,欺身攻上,刀鋒凌厲,直奔她門面而去。寧望舒向後仰頭,避開這一擊,同時彎刀於胸前畫了一道亮弧,逼得他退開。

  短刀變招奇快,隨即直劈下來,竟是要斷她的右臂。

  寧望舒反手一鉤,彎刀倒轉回來,將短刀卡在圓弧之中,手腕一沉,將刀用力壓下。

  蒙面人騰空躍起,左手使分筋錯骨手,欲拿她肩膀。寧望舒肩膀微側,往旁挪開,他方勉力抽刀而出。只是這樣一下,蒙面人心中微微吃驚:虧得她是名女子,若是男人,或是內力再深幾分,方才那下,非迫得自己短刀脫手不可。自己倒是小識她了。

  那彎刀容不得他片刻喘息,雪光般的亮弧在空中一划,削向他的脖子。短刀一格,催上內力,將它震開……兩人皆用刀,寧望舒所使用彎刀鬼魅般靈動,蒙面人短刀則迅疾剛猛,各有所長,然寧望舒所使刀法古怪,那把彎刀亦非凡品,所以雖然她內力修為不及蒙面人,一時間卻也不至於落了下風。

  兩人均以快打快,不過一會功夫,已拆了五六十招。

  寧望舒雖然覺氣喘,仍握緊刀柄,目光中毫無退縮之意,忽聽有人輕輕吟唱道:

  滿城煙水月微茫,

  人倚蘭舟唱……

  正是茶樓之上那姑娘所唱之曲。

  兩人均微怔,趁著錯身分開的空檔循聲望去:唱曲的人竟是南宮若虛。他雖被蒙了眼睛,目不能視,卻席地坐於樹下,曼聲吟唱,頗為自在的模樣。

  這曲纏綿委婉,本是女聲所唱,聽他悠悠唱來,添了幾分男子追憶的悵然,倒是分外好聽。

  蒙面人刀勢不緩,口中冷笑道:“你這朋友倒有趣,你在這拼命,他還有心思唱小曲。”

  “他知道我喜歡聽,自然唱給我聽!”寧望舒聲音微喘,言語間卻毫不相讓,“你倒是想,哪有人唱給你聽。”說到“聽”字陡然加重語氣,原本劈向他腰間的彎刀忽變招向面門直劃而上,這一變招奇快,且反手為之,古怪之極,饒得是他閃得快,蒙面青巾卻仍被刀尖鉤住,飄落而下。

  此人正是王仁湘。

  寧望舒見他面容,毫不吃驚,也不吭聲,刀光一閃,揉身而上,兩人復斗不休。

  歌聲清冽,仍是吳語,蒼涼惆悵,猶自在他們周身縈繞:

  常記相逄若耶上。

  隔三湘,

  碧雲望斷空惆悵。

  美人笑道:

  蓮花相似,

  情短藕絲長。

  ……

  寧望舒反正聽不懂,受這歌聲影響並不大。王仁湘則不然,今日席間聽到這曲,令他想起因病亡故的妻子,不禁悽然。此間又聞,歌聲更添孤寂,倒象是專門為他唱的一般。王仁湘雖全力專注於刀勢之上,卻無法將這歌聲摒於腦後。他的刀勢本走剛猛一路,受這歌聲影響,心中大為柔軟,招式之間自然大打折扣。

  他這一分神,寧望舒立時鬆了口氣。她的傷腿並未完全復原,一番惡鬥下來,隱隱作痛,已然吃不住勁。

  不過一會,王仁湘驟然覺出不對勁,怒道:“閉嘴,別再唱了。”

  寧望舒咯咯一笑:“他唱他的,與你何干。你若不想聽,把耳朵堵上便是。”

  王仁湘不與她鬥嘴,接連揮出幾刀,逼她退開,眼中掠過寒光,砍下數段枝葉,勁力一催,殘枝碎葉挾著風聲朝南宮若虛襲去……

  寧望舒一驚,飛身撲上,彎刀飛旋,擋下大部分枝葉,卻仍有零星殘葉漏過。

  待她回首望去,南宮若虛臉上已被飛葉划過,一道血痕赫然在目,血滴猶在滲出,觸目驚心的鮮紅,襯得他的臉愈發蒼白。

  “你……”

  寧望舒大怒,凌空躍起,刀光凌厲,奪人雙目,挾風雷之勢,分取王仁湘膻中、天突、鳩尾三處大穴。

  她這下攻勢甚猛,王仁湘被她逼得連退幾步……

  不遠處傳來馬蹄紛踏聲,一人長嘯而至,掌力生風,“呼、呼”幾掌,即格開二人。

  “丫頭!怎麼會打起來了!”

  來人正是韓彰。他正好與宋掌柜同行,見這裡有人打鬥,偏生他又是個最好事的,過來一看,不想卻是寧望舒和王仁湘。

  寧望舒停了手,顧不上答話,奔到南宮若虛身邊,伸手解下他的遮眼布,看他身上並無別處受傷,方放下心來。

  這時馬車上另外下來一人,才往這看了一眼,顯是受了驚嚇,腳步踉蹌直奔向南宮若虛,顫聲呼道:“大少爺!大少爺!您沒事吧!……”

  南宮若虛不看面前的宋掌柜,只望向寧望舒,見她也安然無恙才道:“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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