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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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雷武來和她們告辭,顧若離沒有留他,道:「馬車給你留一輛,你路上擔心。」

  「多謝顧大夫。」雷武和顧若離道別,又和趙勛抱拳,「趙將軍,告辭!」

  趙勛微微頷首,雷武上了馬車,緩緩的沿著原路往京城而去。

  顧若離站在門口,往那邊圍牆看了一眼,霍繁簍並未出現,過了一夜,她甚至懷疑昨晚的那個人是不是霍繁簍。

  「我們也走吧。」顧若離由歡顏扶著上車,趙勛見她有些沉悶的樣子,就問道,「想不想騎馬,出了什貼後路很好走。」

  顧若離一怔,想起上次去薊州時騎馬的感受,搖頭道:「不騎。」

  「我帶你。」趙勛說著大步朝她走了過來,顧若離擺著手,拉著歡顏道,「我就坐馬車挺……」話還沒有說完,她就被他抱了起來,就跟抱孩子那樣,摟在懷裡徑直走到馬邊,將她放了上去,隨即他自己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這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所有人都還在愣怔中,趙勛和顧若離已經只剩下淡淡的背影,漸行漸遠。

  「小姐……」歡顏喃喃的念了一句,「她說她不願意啊。」她說完去看雪盞,結結巴巴的道,「趙……趙將軍太可怕了。」

  雪盞抿著唇,臉色也不好看。

  趙勛太過霸道了,她覺得顧若離和他在一起,一定會吃虧。

  蔡先安幾個人也很尷尬,他們跟著來是保護顧若離的,如今有趙勛在,他們連話都不敢多說,可憐蔡先安的孫子都有了,何至於和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男女大防。

  「走吧。」顧若離不在,她們總還要趕路的,雪盞和蔡先安道,「我們稍微走快點,能追上他們最好。」

  蔡先安點頭,一行人跟在他們後面追了過去。

  趙勛的馬速很快,她坐在前面,只覺得髮髻都被顛的散了,掛在頭上格外的難受,索性就扯散了自己飛快的編了個麻花辮,掛在胸前。

  好在,剛下過雨,路上還有些泥濘沒有灰塵。

  「趙遠山。」顧若離被他圈在懷裡,手緊緊抓著馬鞍上的扶手,怒道,「你下次做決定前能不能問問我同意不同意,你不太尊重別人了。」

  趙勛低頭看她,唇瓣擦著她的耳朵而過,溫溫潤潤的:「那你同意還是不同意。」

  現在問有什麼用,顧若離堵著氣不想和他說話。

  「帶你去一個地方。」趙勛低聲說著,馬速更快,顧若離就回頭看著他,好像不認識一樣,「你真是我認識的趙將軍嗎。」

  她回過頭,光潔的腦門正好在他的唇邊,他心頭一動便湊過去,親親一啄,猶如划過清清涼涼的玉面,讓他心神一怔,他笑了起來,掛在眼角,神采飛揚的道:「這世上除了我,還有人對你這麼好?」

  顧若離沒有想到他會湊過來親她,頓時紅了臉,回過頭去:「流氓。」

  就再不敢回頭去和他說話了。

  趙勛笑了起來,聲音低低沉沉,單手抱她在懷裡,馬速愈加的快。

  顧若離推他的手,他就恐嚇的道:「不要動,小心掉下去。」

  「趙遠山,你就不能正常點。」顧若離真拿他沒有辦法,在力量面前,她真的只能算是手無縛雞之力,下一次再見他,她身上要帶把刀才好,只要他敢動手動腳,她就能扎過去。

  給他一個下馬威。

  「帶刀也沒有用。」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趙勛低頭看她,「你便是只刺蝟,我也能將你收了。」

  顧若離垂著頭不說話。

  趙勛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頭,覺得這樣的顧若離可真讓他歡喜。

  顧若離撇過頭不理他。

  兩人就這樣連跑了近百里路,直到下午趙勛才在一家酒館前停下來,顧若離已經累的手足無力,他站在馬下信手就將她抱下來,凝眉道:「累了?」

  「嗯。」顧若離點頭,手腳無力的道,「感覺快要虛脫了。」說著從他手中滑在地上,扶著馬背站著。

  趙勛看著她面色慘白的樣子,就有點後悔,凝眉道:「離這裡不遠了,稍後我們坐馬車。」

  顧若離點頭,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兩人吃了飯,趙勛果然喊了一輛馬車,走了小半個時辰,車子就停了下來,趙勛掀開帘子:「到了!」

  「這是哪裡。」顧若離下了車,眼前就是一條並很寬的河面,波紋跌宕,水面清澈能見到水底的魚,她走過去站在河邊回頭看著趙勛道,「你就是要帶我來這裡?」

  「看那邊。」趙勛走過去,和她並肩而立,手一抬指向西面,顧若離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在清凌凌的湖面上,一輪紅日如瑪瑙一般嵌在上面。

  火紅的天際,青色的湖面連成一線,一行白鷺撲棱直衝向天際,她一時看的呆了:「這裡的落日好美。」

  「汾水晚渡。」趙勛含笑道,「有次路過這裡,無意間看見的。」

  顧若離只覺得心一下子靜下來,所有的不快都在這一瞬間消失了。

  隔著一道牆,霍繁簍連一句話都不肯和她說,她昨晚心裡確實難受,只是現在去想,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既然不想見她,就有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那麼敏感好強的性子,既然當初說了一走兩年,回來時他必定要光耀加身,現在不過才幾個月,以他的性子,絕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好像心裡的沉悶也隨之消散。

  其實無所謂,只要他安全的,好好的,就一切都不重要了。

  再見面,他們還是朋友。

  「心裡舒服了?」趙勛也看著遠處,晚霞映在他的眼中,紅紅的,好像沒有像平時那麼深不可測。

  原來他是因為想讓她散心,才帶她來這裡的,顧若離看著他笑道,「舒服了,疲憊盡散!」

  趙勛就揉揉她的頭,凝眉道:「真麻煩!」

  顧若離失笑,推著他道:「你說話就說話,不動手行不行。」她的頭髮已經亂的像稻草了。

  「不行。」趙勛看了她一眼,回身去馬車上取了個墊子給她鋪在地上,又取了茶壺擺上,拍了拍,「坐吧。」

  顧若離笑著坐了下來,端著茶抱著腿看著落日發呆。

  趙勛也沒有說話,兩人並肩坐著,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往下……

  顧若離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好像一切都離的好近,天那麼藍就在頭頂,水那麼青依在腳邊,就連落日都散著溫暖落在她心頭,觸手可及。

  「趙遠山。」許久以後,她看著前方聲音低低的道,「開平衛有這樣的落日嗎。」

  趙勛頷首,道:「有!」

  顧若離就回頭看著他,他就含笑道:「那邊草原,比這裡好看。」

  「那你還帶我來這裡?」顧若離好不容易好起來的心情,被他不解風情的一說,頓時就沒了興致,「你去草原看就是。」

  趙勛搖頭,看著她道:「那裡沒有你,落日也不過是落日。」

  那裡的落日沒有你,所以一切都稀鬆尋常,顧若離一怔面頰徐徐爬上緋紅,她回頭看著他,趙勛就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挑眉道:「想答應了?」

  顧若離就認真的看著他問道:「你真想娶我?」

  「你以為我喜歡看日落,還是閒著無事,騎馬閒逛?」趙勛就一副你問的是傻問題的樣子,顧若離抿著唇,道,「但是你想要的,我做不到,也不會改。」

  趙勛皺眉沒有說話。

  「我就這樣的人。」顧若離語氣毫無轉圜的餘地,「不會躲在後宅只生孩子,也不會柔弱的依靠著誰求生求死,我喜歡行醫,也喜歡和人平等的交往,我欣賞的人不管對方是男或是女,在我眼中都沒有分別。」

  「你喜歡我是你的權利,包括你一味的說著想要娶我。可是你卻沒有權利去改變我。除非我願意,否則誰也沒有資格強逼著我去改變。」話落,她撥弄著手裡的茶盅,茶水早就涼了,黑色的茶葉沉在盅底,「我覺得,你喜歡的或許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人,這世上有沒有這的女子我不知道,但是那一定不是我。」

  趙勛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理論,他從來沒有細細的探究過,女人的心思原來會這麼細膩,就連顧若離也會去在乎這些莫須有的東西。

  「這些重要嗎?」他沉聲道,「你我都要成親,我們相處也很順坦,為何要翻出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東西來。」

  這一次,換顧若離皺眉。

  「往後我不納妾,不留通房,你打理內宅生兒育女。只要平衡了便不就可以,何來你這些彎彎繞繞的理論。」趙勛伸手過去,顧若離就往後一躲,朝他笑了笑,道,「你說的對,所以我才不答應。你也不用再我身上浪費時間,什麼夜宵,什麼日落,讓你這樣的人挖空了心思做這些兒女情長的事,實在有損你的英明神武。」

  「你什麼意思。」趙勛望著她,審視著,顧若離淡淡一笑起身道,「還是那句話,你喜歡的不是我,而是你想像中的那個人。而我,也永遠不可能成為那個人。」

  話落,她起身回了馬車上,放了帘子,靠在車壁上靜靜坐著。

  趙勛並沒有跟過來,他凝眉坐了許久,才翻身上馬,兩個人踏著夜色靜靜的回了太原城中……雪盞和歡顏幾人已經到了同福客棧,待車停下,顧若離下了車,回頭看了眼趙勛徑直進了大堂。

  「小姐。」歡顏和雪盞迎了過來,又用餘光掃了眼趙勛,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顧若離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沒事。」話落,她忽然就看到樓梯上下來一個人,她一愣喊道,「先生!」

  「小丫頭。」吳孝之還是以前那副樣子,站在上面一副瞭然在胸的姿態,搖著扇子道,「許久不見,你一下子長這麼大了。」

  顧若離無言,笑著福了福,道:「先生何時來的?」她大概猜到,吳孝之應該是路過這裡回京城,卻得知趙勛要來,就在這裡等他。

  所以,趙勛要和吳孝之一起回京了吧。

  她笑了笑去迎吳孝之。

  「老夫等了你們四天了。」吳孝之苦惱的道,「要是你們再不來,這太原城都要被我走了一遍,實在太無趣了。」

  顧若離失笑,看見趙勛進了門,她只當沒有看見,就道:「先生身體可好?」

  「你不說老夫還想不起來。」吳孝之就拉著她在座位上坐下,「相請不如偶遇,快給老夫扶個脈,瞧瞧還能活多久。」

  顧若離坐在他對面,趙勛則在另一邊落座,她笑著道:「您一定長命百歲。」話落,還是給他號了脈,頓了頓,道,「先生飲食無節,有些脾胃虛寒,是不是還偶有發作,飢餓時更覺疼痛?」

  「似乎……還真有。」吳孝之笑著道,「給老夫開點藥,老夫養養,太平盛世,怎麼也要多活幾年。」

  顧若離應是,笑道:「稍後我就將方子給您,不過這病還是以養為主,先生還是要注意身體,少食多餐才是。」

  「有神醫就是好啊。」吳孝之哈哈一笑,轉頭去看趙勛,「將軍黑面,是為何?」

  顧若離端茶喝了一口,看了眼趙勛和吳孝之道:「我先上去梳洗,稍後再和先生說話。」

  「去吧,去吧。」吳孝之笑著道,「一會周錚就會回來。」

  都是熟人,顧若離笑著應是,帶著兩個丫頭上了樓,蔡先安迎過來,低聲道:「東家小姐,您看……還要我們送你去慶陽嗎。」

  一路上這麼多人,而且就在下午,他還看到了周錚,那可練家子,他們幾個合力也打不過的,更不用說趙勛了。

  現在這趟鏢,他們可有可無,毫無價值了。

  「要的。」顧若離道,「我們要去慶陽,他們明天或許就折返回京了。」

  原來如此,蔡先安點了點頭,放了心道:「那我們去歇息了,東家小姐有事就喚我們。」

  顧若離頷首,和歡顏回了房裡,門一關歡顏就緊張的上下將她查看了一遍,見她沒事才真正的放了心:「趙將軍也真是的,做什麼事前也不打個招呼。」

  顧若離失笑,點著她額頭道:「他要和你打招呼嗎,打了招呼你要不願意,他就不這麼做了嗎。」

  「也對。」歡顏想了想,覺得顧若離有道理,不禁自己也笑了起來,「奴婢打水給您梳洗。」

  顧若離將外衣脫了丟在桌子上,坐在桌邊看著窗外發了一會兒呆,又習慣性的去摸荷包,才想起來昨晚丟給霍繁簍了,她失笑搖了搖頭,雪盞給她倒茶,低聲道:「趙將軍他們要回去了嗎?」

  「嗯。」顧若離猜測道,「他總不能真和我們去慶陽,朝中那麼多事,也離不開他。」

  雪盞哦了一聲,鬆了口氣,笑道:「那一會兒咱們是要下樓和他們一起用膳嗎?」

  「嗯。」顧若離點頭,歡顏將水端了進來,她梳洗後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才下了樓,剛一下去,就聽到周錚亮如洪鐘的聲音,「霍大夫!」

  吳孝之就用扇子打他:「什麼霍大夫,叫顧大夫,或者縣主也行啊。」

  「哦,對對!」周錚哈哈一笑,道,「顧大夫。」

  顧若離笑著下來,福了福道:「周大人。」她說著,朝桌子上看去,趙勛冷麵坐在那邊,吳孝之在他側手位,桌子上已經上了菜,不過他們還沒有動筷子。

  「請坐。」周錚做出請的手勢,顧若離就坐了下來,周錚在另外一邊落座,道,「真沒有想到,你就是慶陽顧氏的三小姐,難怪你的醫術那麼好。」

  顧若離笑笑,周錚又道:「那天顧府走水我們去遲了,那時候你已經出來是吧,要是碰到我們就好了,你就不用吃那麼多的苦了。」

  那時候她對局勢一點都不了解,更不知道趙勛此人,就算碰到了她也不可能貿貿然去求助。

  「最後也碰到了。」顧若離含笑道,「還要多謝幾位一路相助,要不然我也不會有今日。」

  她說著,端了茶敬三人:「多謝!」

  「客氣什麼。」周錚碰了碰杯,吳孝之也碰了一下,唯有趙勛坐著未動,仿佛沒有聽到她說話,周錚就奇怪的看了眼趙勛,心裡有些嘀咕,可是不敢說更不敢問,便只好和顧若離道,「要不是有你在,太上皇的病也不會這麼快好,你和我們將軍是互惠互利,說不上謝。」

  吳孝之就啪的一聲,隔著桌子瞧周錚的頭,周錚反應極快,撇頭就讓開,怒道:「先生,你說話就說話,動手作甚。」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吳孝之眼睛咕嚕嚕一轉,笑著和顧若離道,「你這次回慶陽準備待多久,是打算修葺祖宅?」

  顧若離應是,回道:「約莫要一年,或許更久一些,等回去了再看。」又道,「到時候我們京城再聚,我再設宴請三位。」

  「不回去,不回去。」吳孝之掃了眼趙勛,呵呵笑著,「急什麼,老夫還想去慶陽看看呢,都許久沒有回去了。」

  顧若離愕然,想想又失笑。

  趙勛不說話,又沉著臉,大家即便在聊天,氣氛卻還是壓抑的很,顧若離吃了幾口就辭了幾人上樓去休息了。

  趙勛看著她的背影,眉頭略皺了皺。

  「將軍。」顧若離一走,吳孝之就朝周錚揮了揮手,周錚識趣的走了,吳孝之就興致高昂的看著趙勛,「您和小丫頭吵架了?」

  趙勛一個眼風掃過來,不冷不熱的道:「我需要和他吵架?」

  「不需要。」吳孝之立刻改口,「那怎麼看著您們有些尷尬?」

  趙勛沒理他,起身道:「收拾一下,明早我們回慶陽。」她話說的那麼絕,他若再跟著,就越發將她寵的無法無天了。

  什麼不願意改,她就是她。

  哪有女人像她這樣的。

  夫是妻鋼,還反了天了!

  「回去?」吳孝之立刻跟了上來,「您不是要送小丫頭回慶陽的嗎?你不準備娶她了?」

  趙勛很不高興,大步上了樓,吳孝之顛顛的跟在他身後,熱情的道:「將軍,您雖聰明,可對女人您卻沒有老夫了解,而且,小丫頭又不是一般的女子,您不想和老夫聊聊?」

  趙勛在桌邊坐下來,四平八穩的看著他:「聊什麼,她不願意嫁給我。」

  「你們都這樣聊天的?」吳孝之吃驚的坐下來,看著趙勛,「小丫頭也說的這麼直白?」想想又覺得不意外,以顧若離的個性,恐怕將來婚事也會一五一十的攤在桌子上列出條款來。

  「先生以為應該怎麼說。」趙勛心情不好,看吳孝之就有些不順眼,吳孝之就呵呵笑著,問道,「那……她為什麼不願意呢。將軍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情……」說到性情他砸了砸嘴有點不大好意思吹捧,就改口道,「無論是容貌還是地位,世間女子豈有不愛慕的道理。他為何不願意。」

  趙勛喝了口茶,就將顧若離剛剛在汾水邊說的話和他說了一遍。

  吳孝之聽的目瞪口呆。

  「您不喜歡她?」他看著趙勛,趙勛就頓了頓,吳孝之就立刻明白了,趙勛連自己都沒有全然弄明白自己的感情,就一頭熱的想要把顧若離拴住,偏偏那個小丫頭和常人不同,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所以兩個人就談不攏了。

  「以老夫對將軍的了解,您若是不喜歡,是不可能費這個心思的。」吳孝之說的很肯定,「您要先了解自己的心意,才能去和她說娶她的話。」

  他跟她在一起確實很歡喜,對別的女子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如果這是喜歡的,那就是喜歡吧。

  趙勛默認了。

  「那將軍既然喜歡,那麼您喜歡她什麼呢。」吳孝之循循善誘,極其有耐心。

  趙勛又頓了頓,想到顧若離的樣子,還有她的性情。

  「您既然喜歡她,那為什麼又想著讓她改變呢,您想要她變成這樣,變成那樣。若她真的變了,她還是顧大夫,還是您喜歡的那個小丫頭嗎?」吳孝之忽然就生出一種成就感,這麼多年,他在趙勛面前頻頻受挫,他明明是個師爺,卻在計謀和遠見上比不上他這個主子,他的作用性已經很多年沒有體現出來了。

  今天終於知道趙勛有不如他之處。

  她改變了,就不是他喜歡的顧若離了?這一點趙勛沒有想過,他只是覺得,以後他的夫人是她那樣的,他就不滿意,不安分待在家裡,整日裡出入醫館……

  根本不需要她做這些,她為何就不能舒舒服服的待在後宅。

  「將軍啊。」吳孝之簡直要笑出來了,「兩個人互相喜歡,就算改變也是心甘情願的,哪有您這樣,人家還沒有點頭,您就下了三綱五常,女戒女德,別人也就罷了,那個丫頭,你鐵定是要嚇跑的。」

  「真會如此?」趙勛微訝,吳孝之點著頭,很肯定自己的道理,「那是肯定的,您先將人娶到手,以後慢慢調教都可以,何必著急這一時。」

  這個事他也想過,從薊州回來時他也找到了和她相處的方法,可是他沒有那麼多時間,而且,這丫頭又沒心沒肺的逃走了……

  他不將她定了,保不齊她就被那個姓霍的小子,或是別人給薅走了。

  但凡想到這些,他的心就不舒服。

  不由自主急躁了起來。

  「別人您不用怕。」吳孝之笑眯眯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只有那霍小子是個對頭,只是他現在人不在,而且我瞧著小丫頭對他沒有那個心思,所以您要真想娶,就千萬不能錯過了這個時機,等將來您再想,可就不容易了。」

  「她拒絕我了。」趙勛不悅,恨不得將顧若離提起來打一頓,吳孝之哈哈一笑,道,「您果然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她若是沒有動心,就不會問您這些話,只要還是從前一樣,和您吵吵鬧鬧就好了,所以,您之前所有的事情沒有白做。」

  動了心?那為什麼拒絕。

  就是因為沒有感受到他的真心?

  就如她剛才所言,他喜歡的不是她,而是他想像中的女子……

  真是自以為是人。

  趙勛豁然開朗,她說喜歡就是喜歡,她說不改變就不改變,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至於他的意見,等將人娶回去了,再說!

  想到這裡,趙勛就站了起來,看著吳孝之道:「先生早點休息吧。」

  他還沒說完呢,吳孝之不情不願,可見趙勛這樣,他也不敢賴著,只問道:「那明天?」

  「你回京,我去慶陽。」趙勛沉聲道,「京中的事,就暫時交由先生處理。」

  他也想去,吳孝之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趙勛就負著手在房裡來回的走動,過了一刻突然開門走了出去,立在顧若離房門外,就聽到裡面傳來笑聲,顧若離不知和兩個丫頭說了什麼,三個人笑著。

  真是沒心沒肺。

  他在這裡生氣,她卻是無事人一樣說笑。

  趙勛凝眉咳嗽了一聲:「嬌嬌,你出來一下。」

  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顧若離站在門內望著他,疏離的道:「七爺找我有事?」

  趙勛深看了她一眼,她綁著麻花辮,穿著一件半舊的天藍褙子,俏生生的立在門口,他負著手轉身就走,邊走邊道:「跟我來。」走了幾步等到樓梯口,發現顧若離根本沒有來,他沉著臉又走了回去,攥了她的手二話不說就朝外牽……

  顧若離被他拖下了樓,兩個人出了門,外頭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昏昏暗暗的燈光將他們的身影拉的很長。

  趙勛沒有鬆開她的手,一直攥著,顧若離試了幾次沒有抽出來,就隨他去了。

  走了許久,趙勛忽然停下來,看著她道:「你說的沒錯!」

  「什麼?」顧若離滿臉懵懂,不理解他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什麼意思?」

  趙勛以拳抵唇咳嗽了一聲,低聲道:「你說的沒錯,我是歡喜你的,不是想像中的誰,只是因為你。」

  顧若離懷疑的看著他。

  「什麼意思?」顧若離問道,「你不是對我不滿意嗎,既然不滿意,又何來喜歡。你不覺得這樣很矛盾?」

  趙勛望著她,她的臉在昏昏暗暗的燈光下,透著一層淡淡的光,瑩白透亮的猶如玉面,還有那雙眼睛,清澈堅定不如尋常女子那般羞赧,幽閨質弱的樣子。

  吳孝之說的對,若她真的變成了和那些女子一般,或許他們也不會認識,他也不可能注意到她。

  更沒有興趣說到娶。

  「矛盾!」趙勛坦誠的道,「可這並不影響我的決定,以後可慢慢相處。」

  顧若離凝眉反問道:「所以呢?」

  「我送你回慶陽,等你答應。」趙勛手指動了動,她的手小小的,很柔軟,握在手心裡很清涼,他握的更緊,很怕她一會兒翻臉就跑了。

  顧若離抿著唇,又問道:「你能忍我傷風敗俗,不守婦道?」

  趙勛一怔,還不等他反應,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咳嗽起來,像是被嗆住似的,咳的又急又喘,緊接著有腳步聲傳來,咚咚咚的跑遠了。

  那咳嗽聲,趙勛不用辨別也知道是吳孝之,還有腳步聲,分明就是周錚的。

  給他等著!

  「你沒有!」趙勛很肯定的道,「所以我不用忍。」

  變的還真快,顧若離看著他認真的面容,想到那次他們在懸崖下,在薊州,在運河裡,在汾水邊,在廚房裡,還有此時此刻……他所有的表現都如走馬燈一樣划過。

  他是真誠的,不管他的目的有多麼直接,可是這樣也沒有不好,至少大家都是坦誠的。

  彼此沒有為了展示更好的自己,而去偽裝,虛偽的露出不屬於自己的那一面。

  或許他們都是自私的,也或許,喜歡根本沒有那麼深……愛是包容的,在他們做不到這些以前,所有的感覺,大概只是停留在心動和興趣上。

  僅此而已。

  可是那又怎麼樣,趙勛做了那麼多,她也承認她感動了,動了心,至少對這個男人她不討厭,甚至於……在有些時候,她享受他只在她面前無賴霸道的樣子,這說明,他真的用心了,在這一刻,他是認真的。

  「我們可以試著相處一下。」顧若離看著趙勛,「不說婚嫁,只是相處!」

  趙勛心頭飛快的跳了跳,隨即又不解的看著她:「什麼叫不說婚嫁。」都答應了,為什麼不說婚嫁……難道她相處後不滿意他,還可以不嫁給他?

  還有這樣的道理。

  「我知道這不合禮數,可這對你並沒有危害。」顧若離道,「不過你要不願意,那就作罷了,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這件事對她的傷害更大,她是女子,人言可畏,若將來不成,她這一生真的只能孤獨終老了。

  可這又怎麼樣,比起一段不幸的婚姻,她寧願傷風敗俗,寧願不合規矩,也不想因為名聲而毀了一輩子。

  縱然有諸多限制,可她也想夾縫中尋求適合自己的生存模式。

  不遠處又傳來咳嗽聲,一陣一陣的,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趙勛忽然轉眸,朝那邊暗影中看去,咳嗽聲驟然而停!

  「你不嫁給我,你打算嫁給誰。」趙勛的手一緊,攥的顧若離的手頓時就跟被捏碎了一樣,她哎呀一聲拍著他道,「你發什麼病,快鬆手。」

  趙勛陰沉著臉。

  「你不是說了嗎,有你在我誰都嫁不了。」她氣的踢他,「趙遠山,你給我鬆手。」

  趙勛鬆開了手,看著她冷聲道:「你知道就好。」

  「好痛。」顧若離揉著手,怒道,「我們不要談了,我真是瘋了,和一個神經病聊這些。」

  趙勛看著她的手被攥的紅紅的,目光動了動,又將她的手拿過來揉著,凝眉道:「然後呢……你接著說。」

  「說什麼,沒什麼可說的。」顧若離道,「你若再這樣沒來由的吃莫名其妙的醋,我們還有什麼可談的。」

  趙勛動了動唇,沒有反駁。

  顧若離看著他這樣子,忽然又心軟了,她看著他道:「你自己考慮吧。」

  「考慮什麼。」趙勛回道,「就這麼定了。」至於她那句不滿意就散的話,自動的被他撩開了。

  顧若離質疑道:「你確定?」

  趙勛頷首。

  「那行。」顧若離的手也不收回來,反手主動牽著他,「走吧,散散步。」

  這……這就行了?

  趙勛第一次知道,他的心也能跳的這麼快,他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被她牽著的手,他眼角挑了挑:「散步?」

  「嗯。」顧若離頷首,「談戀愛,自然要散步的,聊天有利於增進彼此了解。」

  趙勛不理解什麼是談戀愛,可是卻隱隱感覺到,她所指的相處狀態!

  這狀態不錯,他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暈開,眉梢眼角皆是歡喜。

  他一反手,握住顧若離的手,大步走在了前頭,顧若離微怔,看著他失笑。

  「等我到了慶陽後你就回去吧。」顧若離道,「你難麼多事情,何至於一直耗著兒女情長。」

  趙勛腦子嗡嗡的響,根本沒有聽到她說什麼。

  「趙遠山,你走慢點。」顧若離無奈的拉著他,「就隨便走走,又不是趕路。」

  趙勛就放慢了步子,嘴角噙著笑。

  「今天的日落的很好看。」顧若離含笑道,「等有機會,你帶我去草原看,行不行?」

  趙勛點頭。

  「還有秋露白。」顧若離喜歡那個味道,甜甜淡淡的也不醉人,「回京後記得給我存一點,」

  趙勛點頭。

  「還有。」顧若離想到了方朝陽,「我娘一個人我不放心,你不要嫉恨她,若是可以,多照拂一下,免得她被人欺負。」

  趙勛點頭。

  顧若離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拽了拽他的手,問道:「你只會點頭了?」

  「不是。」趙勛咳嗽了一聲,道,「你的要求不過分,可以答應。」

  顧若離忍著笑:「那就有勞趙將軍了。」

  趙勛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滿眼都是笑意,便擰了眉頭道:「還有什麼要說的,一併說了,我替你去辦!」

  「暫時想不起來。」顧若離看了看時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趙勛嗯了一聲,被她牽著往回走,一路將顧若離送回房裡,她站在門口望著他道:「早點休息,明天見。」

  趙勛沒說話,等顧若離將門關上,他還愣愣的站了一會兒,隨即大步下樓,牽了馬一路揚長而去,徑直去了汾水邊,他在河邊站了一會兒,然後開始脫衣服,一頭扎進水中……

  水很涼,他沒在裡面,腦中一下子清醒過來,他腳一蹬嘩啦一下站了起來,看著霧蒙蒙的天,哈哈笑了起來,驚的夜鳥驚恐四散。

  這個丫頭,真是太有趣了。

  還談戀愛,談就談!

  她一個姑娘家,都和人好了還能不嫁,她的人從今天開始就是他的了。

  趙勛很愉悅。

  顧若離將門一合上,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歡顏和雪盞驚訝的看著她,問道:「縣主,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顧若離在桌邊坐下來,說了一晚上的話她已經口乾舌燥,「我打算和趙遠山相處一下,也和你們說一聲。」

  雪盞和歡顏面面相覷,不明白這個相處一下是什麼意思。

  「那……您打算和趙將軍定親嗎?」雪盞想到趙勛的樣子,心頭一抖,「縣主您……」

  顧若離搖頭:「說定親還早,先相處看看吧,若是覺得彼此合適再說後面的話。」他們年紀差距有些大,將來若她不想成親,恐怕趙勛也會著急。

  他都二十一了。

  「這怎麼行。」雪盞驚訝的道,「您的名聲怎麼辦,往後……」

  顧若離擺手:「我不確定我這輩子還能不能再遇到一個能讓我動心的趙遠山,所以,我想試試。」雖然兩人之間的問題很大,可是人和人相處,不就是這樣嗎,因為不同所以吸引,在相處中不斷碰撞摩擦,最後心甘情願的去包容和遷就對方。

  趙勛為她做的,她看得到,她不是鐵石心腸自然有感動,她有了心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很簡單。

  可若以後兩人覺得不合適了,就分開,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當然……就算嫁不了她也無所謂,至少,她當下不後悔。

  「縣主……」歡顏又崇拜又驚奇的看著顧若離,「婚事還能像您這樣想啊,奴婢從來不知道。」

  顧若離笑笑,道:「不然怎麼想,嫁過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嗎!」

  「那也不行,奴婢還是要偷偷去瞧一眼的。」歡顏紅了臉咯咯的笑了起來,以後她若是有了喜歡的人,她也想像顧若離這樣,相處一下,一點都不了解,誰知道他有沒有病,會不會動粗,甚至於……還有許多她不知道的毛病。

  雪盞沒有說話,她想到了方朝陽,只覺得縣主和郡主真的很像,母女兩人都是我行我素的,能與眾不同也知道與眾不同的後果……只要能承擔的起這些特立獨行所帶來的後果,就沒有什麼。

  「明早啟程。」顧若離洗漱上床,放了帳子她看著帳頂發呆,心裡卻愈發的清晰起來……

  她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後做的決定。

  所以,不管結果如何,她也不會後悔。

  她翻了個身,抹到擺在床頭包袱的雞腿骨,那是霍繁簍給她打磨留著防身用的,她對它笑了笑,低聲道:「霍繁簍,他那樣的人為我做這麼多事,我很感動,人生很短,我想試試……」

  她說著又自嘲的搖搖頭,要是霍繁簍在,估計也會說她是神經病。

  「你也要好好的,希望你一切順遂心愿。」

  第二日一早,她們主僕三人收拾好下樓放行李,吳孝之笑的一臉曖昧的坐在大堂里看著她,顧若離走過去,道:「先生昨晚休息的可好?」

  「好,好的很。」吳孝之點著頭,「不過將軍可能不大好。」

  顧若離眉梢一挑,問道:「怎麼了?」

  吳孝之就已有所指的用扇子指了指門外,低聲道:「將軍受了風寒,方才老夫看見他面色潮紅,很像是發燒了的樣子。顧大夫快去瞧瞧。」

  顧若離知道作為吳孝之偷聽他們說話了,也沒什麼,事無不可對人言,她沒偷沒搶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便大大方方的道:「那我去看看。」話落,就出了門,果然看到趙勛正站在馬邊和周錚吩咐著什麼。

  吳孝之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搖著扇子點頭不迭:「老夫果然沒有看錯,這丫頭和將軍實在是天作之合。」

  兩個都不是安牌理出牌的人,湊在一起,正合適。

  「七爺。」顧若離站在門口喊了一聲,趙勛就停了說話,回頭看著她,就聽道,「你生病了?」

  趙勛皺眉,立刻就知道了是吳孝之說的,不過,這丫頭知道關心他了,這是進步:「嗯。」

  他病了!

  「顧大夫。」周錚嘿嘿笑了起來,走過來曖昧的抱著拳,「我會和爺一起去慶陽,這一路打擾了。」

  連周錚都打趣她了,顧若離笑了起來,無奈的點頭。

  周錚又回頭看了眼趙勛,飛快的讓開留了他們兩人在外面。

  「我看看。」顧若離託了趙勛的手腕,頓了一刻她挑眉道,「是風寒,你昨晚後來又出去了嗎?」

  他出去了嗎?沒有!

  趙勛沒說話,顧若離嘆了口氣道:「那我們明天走,我給你煎好藥你喝了好好休息」

  趙勛忍不住還是皺了皺眉,這點病用不著喝藥,可顧若離已經轉身走了:「你去休息,我去開方子給你煎藥。」

  根本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

  ------題外話------

  所謂的嬌醫有毒,並不是指女主會用毒,取這個名字一來是為了迎合主流,二來,則是指女主的影響力大,對有的人如同毒藥一樣,帶有一定的「毀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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