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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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了腳凳,方朝陽從車裡下來,昂著頭目光一掃,就看到四周正探頭探腦打量她的婆子小廝們,紛紛縮了視線。

  她冷笑,看著下來的顧若離,道:「以前不覺得,現在怎麼瞧著,哪兒都這麼刺眼。」

  「您這是又打算和離了?」顧若離扶著她的手臂,奇怪的看著她道,「那你當初為什麼要嫁給她?」

  方朝陽挑眉看著她,回道:「當時我高興,現在我不高興了!」

  多簡單的理由,她當時高興了,就嫁了,現在不高興了,就和離了!

  不需要任何理由,方朝陽做事從來都是隨心隨性。

  「知道了。」顧若離無奈的點著頭,「您這是給我做榜樣呢。」話落,自己也笑了起來。

  方朝陽瞪眼,捏著她的臉,道:「學我你也要有資本,別畫虎不成反類犬,丟人現眼了啊。」

  顧若離沒說話,母女兩人過了垂花門。

  早已經有婆子跑去內院通風報信。

  兩人路過那篇菊花地兒,這會兒只是透著青,光禿禿的杆兒實在是難看不已,可再往前走,那片露著花苞的牡丹,卻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樣子。

  生機勃勃。

  「郡主。」李媽媽猶豫的道,「要不然,您和三小姐在外院坐會兒,奴婢進去收拾就好了。」

  她不想看到方朝陽被崔家的人奚落。

  「不用。」方朝陽道,「就憑她們還氣不著我。」

  她話落,就看到迎面,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及崔延孝崔延庭,甚至於崔甫和崔岩姐弟三人都趕了過來,驚訝的看著她們母女二人。

  「來的還真齊。」方朝陽揚眉,手被顧若離牽著,往前走。

  院子裡靜悄悄的,大家都驚愕的看著她們。

  過了許久,就聽到崔甫高聲尖叫道:「旁邊那個是誰?」又道,「不會是那個醜女吧?!」

  仿佛有根線,在他的這一聲叫聲中,忽然被扯斷了。

  嘩啦一聲,什麼奇奇怪怪的聲音都響了起來。

  「怎麼可能!」崔甫驚愕的指著顧若離,「四姐,四姐你快看啊,那個醜女不但沒死,還變漂亮了。」比崔婧語還要漂亮許多。

  崔婧語一把拍開他的手,喝道:「咋咋呼呼做什麼,我沒有眼見看啊。」手卻忍不住抖了起來。

  這是顧若離?那個容貌醜陋的顧若離嗎。

  不可能,不可能啊!

  崔婧語搖著頭,眼睛瞪著宛若銅鈴似的,提著裙子就朝顧若離跑了過來,盯著她的臉一眨不眨的看著:「你是誰?你不是顧若離是不是?」

  「四妹。」顧若離微微頷首,淡淡回道,「一日不見,便就不認識了?」

  臉不同,但是聲音卻沒有變。

  崔婧語蹬蹬倒退了幾步,手往後伸著想要去扶著什麼:「二姐,二姐……我眼睛花了是不是。你快告訴我。」這麼長時間以來,她最得意最舒心的,就是她比顧若離美,而且美的不止一點半分。

  可是,只是一夜而已,怎麼就不一樣了呢。

  原來的醜女搖身一變,不但漂亮,而且還是難得一見的姿容,甚至比她還要勝過幾分。

  怎麼可能。

  「四妹。」崔婧文凝眉過來,扶住了崔婧語,視線也落在顧若離的臉上,聲音暗啞的問道,「三妹臉上的疤,是假的?」若不是假的,根本就沒有辦法解釋眼前的景象。

  「一路來京多有不便,所以才出此下策。」顧若離回道。

  崔婧文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方朝陽,心裡就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悶悶的喘不過來氣。

  顧若離才十三而已,滿身的青澀,可就算這樣,她站在艷麗張揚的方朝陽身邊,也絲毫沒有失色,可以想像,再等兩年等她成人,她的容貌會是什麼樣子。

  就在前幾天,她還在想這京中還不曾有人能和方朝陽比肩,她雖羨慕,可輩分不同她卻不會嫉妒,更何況,她們姐妹的容貌也不差,比不上方朝陽,可勝在年輕青春。

  但是現在……

  她緊緊攥著拳頭,強忍自己的情緒,她們太蠢被假象懵逼還沾沾自喜,還得意的想著幸好她不美。

  如今,連這最後一點也破滅了。

  她看著面前俏生生,精緻的如同瓷器娃娃一般的少女,頭嗡嗡的響,拉著崔婧語道:「走吧。」

  再不走,不用說崔婧語便是她也會失態。

  可崔婧語哪裡會走,她指著顧若離和方朝陽道:「你……你們快走,這個家不歡迎你們,快滾。」

  她已經有些歇斯底里了。

  「你不是郡主了,你沒有這個身份,還憑什麼嫁給我父親,滾,滾啊!」崔婧語跳著腳,目眥盡裂,她不想往後一直看著這張臉,便是什麼都不說,她也受不了。

  方朝陽抱著手臂看著她,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多說幾句,說了你就能嫁個好人家了呢。」

  她還是主母,繼女不孝,傳出去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

  「方朝陽!」崔婧語大怒,眼淚簌簌的落,又笑了起來,「沒關係啊,我怎麼著也是建安伯府的嫡女,可你們呢,一個破鞋外加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兒,走出去滿京城的人都會笑話你們。」又盯著顧若離,「以為好看了就萬事大吉了?你沒有建安伯府護著,出了這道門,就得去賣,要不然你們活不下去啊。」

  幸好,幸好,方朝陽就要倒霉了,她們再也猖狂不起來了。

  顧若離皺眉,眯了眯眼睛抬起手來,可不等她打出去,就已經聽到了啪的一聲脆響。

  「髒了我的手。」方朝陽拿帕子擦了手,又丟在腳邊,崔婧語捂著臉往前走了幾步一副要拼命的架勢,崔婧文拉著她,「四妹,不要胡鬧!」

  崔婧語正要說話,方朝陽擺了擺手:「快滾,你這幅樣子瞧著我就噁心。」話落,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二夫人身上,抱臂道道,「有什麼仇什麼怨今天就都結了吧,省的你們留到棺材裡去,髒了那塊地。」

  二夫人一直未曾說話,她虛眯著眼睛打量著顧若離,沒有想到這丫頭的心機這麼深,這麼長時間她們都沒有察覺她以前的臉是假的。

  「嬌嬌生的可真是好。」二夫人笑盈盈的走過來,打量著顧若離,「真是可惜了,小姐的模樣丫鬟的命。不過,要是你們願意留下來,倒也無妨,府裡頭正要打發一些丫頭,你們正好頂了這個缺。」

  「你將雪盞和秋香她們打發了?」顧若離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難怪她進來時那兩個丫頭沒有出來,她早該想到,這一天一夜,二夫人絕不會看著她們在眼前晃悠添堵。

  「家裡的奴才,想打發就打發了,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二夫人掃了眼顧若離,冷笑著道,「顧家的姑娘……怎麼著,聖上也沒有可憐你幾分,而賞你幾錠銀子?」

  「你最好想著雪盞她們沒事。」顧若離冷聲道,「否則,這個仇我勢必要討回來。」

  她本來沒覺得怎麼樣,大家相處不好,她們離開就是,本來就是不一家人,何必勉強住在一起,看著心裡煩。

  幾個丫頭她肯定是要帶走的,就算她沒有資格,但方朝陽有。

  「又如何。」二夫人冷笑,拍了拍崔婧語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伯爺這會兒約莫也快回來了,這休書寫起來也不費事,你們趁著空檔快去收拾收拾。哦,對了……一會兒守門的婆子是要查一查的,別將不是自己的東西帶走才是。」

  顧若離看著二夫人的樣子,這才明白過來,方朝陽為什麼寧願和沒有主見,牆頭草一樣的三夫人說話,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這樣得勢的小人嘴臉,確實可恨。

  「說完了?」方朝陽擺手,「那我便等著你們一飛沖天了。」話落,扶著李媽媽,昂首挺胸的往正院去。

  二夫人冷笑看著她。

  「哥。」崔甫推了推崔岩,「這個醜女怎麼變漂亮的,我怎麼沒聽明白?」

  崔岩靠著,目光落在顧若離臉上,眼神複雜難辨。

  過了好一刻,他才咬牙切齒的道:「她從來都沒將這裡當做自己的家,所以就不可能讓你看她的真面目。」又道,「虛偽!」

  崔甫這才明白過來,點著頭道:「雖然討厭,不過長的可比四姐姐還要好看呢。」

  「閉嘴。」崔岩輕喝。

  顧若離隨著方朝陽往正院去,等走到門口母女兩人臉色都變了一變,就看到院子裡一片狼藉,她們母女的衣衫箱籠甚至於鞋襪都亂糟糟的丟在了院子,上頭還有人踩的腳印……

  顧若離能想像的到當時這裡是什麼樣的情景。

  她回頭看向眾人,怒道:「誰丟出來的?」

  「我!」崔婧語道,「髒東西不丟,還想賴在這裡不成。」

  顧若離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

  「伯爺回來了。」忽然有人喊了一聲,眾人都回頭去看,就看到穿著一身朱紅色錦袍的崔延庭帶著常隨意氣風發的走了過來,崔婧語提著裙子跑了過去,「爹爹!」

  「嗯。」崔延庭含笑道,「怎麼了,眼睛紅紅的。」

  崔婧語就指著方朝陽和顧若離道:「爹,您答應過我的,說不讓她們再進這個門的,你看,她們居然又回來了。」

  崔延庭聞言,視線往那邊一轉,就看到方朝陽母女長在門口,他隨即一愣,看向顧若離,眼中亮了亮。

  這丫頭的臉還真是像方朝陽,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別急。」崔延庭看著方朝陽,含笑和崔婧語道,「聖旨已經在路上了,稍後就到。」

  院子裡的人頓時鬆了口氣,崔婧語更是笑了起來:「我就說,當時先帝登基,她這第一個俯首稱臣的人,聖上怎麼會輕易放過她。」

  當時,太上皇被額森抓去,是方朝陽第一個擁護聖上登基的。

  這件事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

  正是因為如此,方朝陽才會越發的囂張,要不然她一個外姓的郡主,憑什麼這麼張狂。

  崔延庭笑了笑,看向崔延孝,道:「二弟,今日得信,嶺南先生要回京中來,算算日子年底前應該能到,你籌劃一下。」

  「好。」崔延孝點著笑道,「我好好想想怎麼招待才不至於失了禮數。」

  崔延庭頷首,又皺眉看著方朝陽,道:「愣在這裡做什麼,我便是多看你一眼,亦覺得噁心。」

  「彼此彼此啊。」方朝陽抱臂,用下巴尖看著他,「你崔玉林也算是能耐人,嘴臉能千變萬化,可真是不簡單。」

  崔延庭哼了一聲,道:「人身在處境中說話,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方朝陽這般好命。不過,好命也不是延續一輩子的,往後你好自為之吧。」他本來是打算留方朝陽在家中日夜羞辱的,可是一家子人不願意,他便作罷。

  休了也罷,至少眼前清淨一點了。

  「多謝提醒。」方朝陽看著李媽媽,道,「去收拾一下吧,旁的也不用,將我嫁妝點算出來送走。」

  李媽媽看了眼崔延庭,暗暗啐了一口,擼著袖子就去後院,剛到二夫人身邊的菊容就攔住了她,似笑非笑道:「媽媽想庫房的門可以,得去二夫人那邊拿了對牌,這門不是你想進就能進,東西你想拿就拿的。」

  李媽媽大怒,喝道:「這是郡主的庫房,何時要別人同意,你給我滾開。」

  「郡主?」菊容攔在門口,居高臨下的看著李媽媽,「你說笑呢吧,我們家可沒有什麼郡主娘娘,那麼高貴,我們可高攀不起。」

  李媽媽氣的直抖,抬手就要打菊容,可對方一手攔下,猛的一下將李媽媽推倒在地,又啐了一口,道:「呸,你個老貨,還以為自己是正房太太身邊的婆子?你也算個東西?」她指了一圈院子裡的婆子,「你問問她們,哪一個不想上來抽你幾個耳光。不要臉的老貨。」

  李媽媽抬眼看去,院子裡的婆子紛紛低著頭不敢吭聲,更不敢過來。

  「老貨。」菊容踢了李媽媽一腳,「想要拿嫁妝可以,去二夫人那邊求對牌去,要不然,讓沐恩侯過來要啊,娘家的兄長出面,多理直氣壯。」

  方朝陽早就不回沐恩侯府了,所以,菊容這話不過是擠兌罷了。

  李媽媽氣的胸口翻騰,口中腥苦。

  顧若離帶來的衝擊在身份和地位的轉變之下,崔婧語覺得舒服了很多,她挽著崔婧文的手,笑道:「姐姐,我早看那一簇簇的牡丹不順眼了,一會兒就讓人去鏟了,紅艷艷的,要多俗氣有多俗氣。」

  崔婧文皺眉,心裡卻有些不安,她打量著顧若離,總覺得忽略了什麼。

  她藏著臉,不露聲色,且來京中這麼久她幾乎都在外面走動,隻字未提過顧氏的事……這不大像她的行事作風。

  滿門被滅,她不可能事不關己的自己過日子啊。

  可是,是哪裡忽略了呢?

  她想不到。

  崔婧語得不到崔婧文的答覆,便就和二夫人笑盈盈的聊了起來……

  那邊,崔延福拉了拉三夫人的手,低聲道:「這事和你無關,你不要強出頭。」

  「我知道。」三夫人知道就算她出頭也毫無用處,「但是他們的嘴臉實在太噁心了,我看不下去。」話落,拂袖道,「回去吧。」

  崔延福頷首,夫妻兩人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崔安領著一行人沿著小徑穿過牡丹花圃朝這邊匆匆而來:「伯爺,郡主,宮中的聖旨來了。」

  眾人一聽,頓時露出會意的笑容來。

  「呵!」崔婧語道,「來的可真快啊。」可見聖上是有多恨方朝陽。

  方朝陽握住了顧若離的手,在她耳邊低聲道:「若是他執意殺我,你便領著我的嫁妝過逍遙日子去,不過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把我燒乾淨才准走。還有,不許和你爹葬在一起!」

  顧若離回頭看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學著方朝陽的樣子,捏了捏她的臉:「知道了,肯定撒了,您已經說了好幾次了。」

  「沒大沒小。」方朝陽嗔笑,拍開她的手,眼角卻有些濕潤,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後悔過,無論她是執意下嫁顧清源,還是義無反顧的和離,甚至於她再嫁崔延庭,她也不後悔……

  是自己做的事,她當時就高興了,沒什麼可後悔的。

  可是此時此刻,看著顧若離,她隱隱生了一絲後悔。

  這個丫頭,才剛剛對她收起利爪和防備,對她展露出善意和維護,她卻不得不就此終了……

  她錯失了她的幼年,卻想留著她此刻的青澀,想要看著她慢慢長大。

  她那麼懂事,乖巧,還學了一身的本事,這樣一個小小的人兒,站在她的面前,護著她,用她的力量和溫暖,讓她安心。

  第一次,她生了後悔,當初她是不是應該再猶豫一下,不為別人,只為她?!

  方朝陽眼角濕潤,摸了摸顧若離的臉,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

  「金公公。」崔延庭迎了過去,抱了抱拳,「怎敢勞您大駕親自來頒聖旨,隨便指個人來就成了。」

  蘇召和金福順陪著聖上起起落落,現在大局未穩,等穩定後,金福順一個秉筆太監的職位是妥妥的跑不掉的,往後,後宮就是他們師徒說了算了。

  所以,他們是紅人。

  「伯爺!」金福順抱拳,「此事重大,聖上特意讓雜家來的,交給別人也不放心哪。」

  崔延庭回頭撇了眼方朝陽,含笑應道:「是,也只有金公公辦事,聖上才能全然放心了。」

  金福順向來不是低調的人,聞言就挑了挑眉。

  「這人是不是來的少了點。」崔婧語打量著金福順的身後,來抓人還是就地正法了,總的有人才行啊,就來了這麼幾個內侍哪行啊。

  崔婧語話落,金福順就道:「不急,就在後頭呢。」話落,眾人就看到一行內侍和羽林衛魚貫穿過垂花門朝這邊而來,但並不是崔婧語想的,個個凶神惡煞,而是所有人都神色輕鬆,且手中都捧著東西,搭著紅綢,雖看不到,但肯定是賞賜的東西啊。

  難道是賞賜父親的?崔婧語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的了。

  「都齊了。」金福順抖了抖手中的明黃的捲軸,亮了嗓門,道,「顧氏三女若離,接旨!」

  崔家的人一愣,怎麼不是方朝陽接旨,反而是顧若離接旨了?

  可不等她們想清楚,金福順已經開始念了。

  「顧氏一門,懸壺濟世,仁心仁術,效力於朝廷照拂於百姓,深得民心。卻因人心難測遭奸人所害,滿門忠烈。此事朕甚感慚愧和心痛,卻苦於無法表付疼惜之心,只能力所能及給予封賞以慰顧氏一門在天之靈。」

  崔延庭眉頭微微蹙了起來,顧家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這個時候讀提這個是什麼意思?

  二夫人亦是滿臉狐疑,不明白聖上的用意。

  難道是先安撫方朝陽?

  「自今日起,追封顧氏解慶為恩德侯,賜慶陽為封地,享世代恩蔭,長子顧清沾為世子,受後人香火供奉。」金福順說著,朝顧若離看去。

  顧若離早已泣不成聲。

  祖父,您聽到了嗎。我知道您不在乎這些名利,可是現在這個不一樣啊……它為顧家的死正名了,它讓顧家的死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價值……若是要讓我選,我當然願意你們皆在這世上,哪怕窮困潦倒,也不願要這虛無的封號。

  可是我沒有這個能力,我能做到的,就只能這樣了。

  您聽到了嗎,聖上復辟了,他給您做主了,往後整個慶陽都是您的封地,往後百年,慶陽顧氏都不會消失,只會越來越昌盛。

  祖父,父親……大伯,伯母……大姐,二姐……

  你們聽到了嗎。

  顧若離捂著臉,壓抑著哭聲,後背輕顫著。

  「哭什麼。」方朝陽回頭將她抱在懷裡,「人都死了,封了有什麼用,也值得你哭成這樣。」可這樣說著,她看著顧若離的樣子,眼角也是微紅。

  顧若離趴在她的懷中,哽咽的道:「娘,我是高興,至少在世人眼中,他們的死還有那一點點的價值。百年後,還有人記得慶陽顧氏,還有人知道,曾經有位名醫,他姓顧,名解慶!」

  方朝陽輕輕拍著哄著,道:「是,你高興就好。」

  崔家人的面面相覷,崔婧語低聲問道:「爹爹,為什麼封顧氏?」不是應該封他們嗎?

  「閉嘴。」崔延庭煩躁的低喝一聲,抬頭看著金福順,他知道聖旨後面還有別的沒有讀。

  「霍大夫!」金福順想說什麼,頓了頓,還是拿了方帕子遞過去,「快別哭了,仔細傷著眼睛,一會兒聖上可就要怪我沒有照顧好你了。」

  顧若離接了帕子,點了點頭:「耽誤你功夫了,我沒事!」低頭擦了眼淚。

  她太失態了,顧若離深吸了口氣,穩住了心緒。

  「沒出息。」方朝陽點了點她的額頭,搶了帕子過來給她擦臉,「哭的醜死了。」

  顧若離嗯了一聲,任由她擦好了臉,這才抬頭看著金福順,點了點頭。

  「顧氏三女若離,醫術修為高深,先救治延州大頭瘟疫,後又治了朕的重病,若沒有她恐朕早已登極樂。」金福順一頓又道,「此恩此情,朕銘感五內,無以為報,今敕封顧氏若離為靜安縣主,封合水為封地,享百世供奉,京中醫館合安堂,特賜名為顧氏合安堂藥局,欽此!」

  藥局,都是朝廷設在民間的衙署,但此刻,合安堂在前,藥局在後,聖上這是以朝廷的名義對合安堂的肯定。

  「霍大夫,恭喜恭喜!」金福順一時改不了口,「不對,是靜安縣主,往後便是喊大夫也得喊顧大夫才對。」

  顧若離含笑道:「金公公隨便稱呼,只要順口,名字不過是一個符號罷了。」

  「成。霍大夫,快來接旨吧。」又指著身後一溜排的內侍,「這些都是皇后娘娘賞賜給你的。還特意交待雜家,等過幾日接你去宮中小住幾日。」

  顧若離起身,走過去雙手接了旨,叩謝道:「臣女叩謝聖恩。」

  金福順扶她起來,哈哈笑道:「靜安縣主,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那養身的方子……」

  「今晚就寫。」顧若離笑著道,「改日去宮中便雙手奉上。」

  「好叻,那雜家可就等著了。」金福順笑的眉飛色舞,又回頭指揮著內侍,「把東西給縣主送進去。」

  李媽媽楞了好半天,直到金福順說把東西送進去才幡然醒過來:「哦,奴婢引路,各位公公這邊請……」她跌跌撞撞,像是在做夢一樣。

  金福順和顧若離說著宮裡的事。

  方朝陽已經站了起來,抱著手臂看著自己女兒的背影,嘴角越翹越高……

  聖旨里半句沒提她,就表示聖上這是放她一馬了。

  她雖然不在乎,可卻覺得驕傲,這都是因為她的女兒,若非顧若離,聖上怎麼可能還留著她!

  她憑著一己之力,給顧氏報仇正名,又給自己得了一個縣主的封賞,還保了她的性命。

  看來,她還是小看這個女兒了。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方朝陽輕笑,眉梢高高的揚著,一掃方才的陰沉,傲然的掃了一眼崔家人。

  崔家的人還跪著,崔延庭呆呆的,腦子裡不停重複著聖旨里的話,咀嚼著,半天卻怎麼也吞不下去。

  什麼顧氏三女醫術高深,什麼霍大夫,什麼救了聖上,什麼縣主?!

  到底怎麼回事。

  他想不明白,臉上宛若打翻了顏料瓶,五顏六色精彩紛呈。

  「什麼縣主。」崔婧語驚叫一聲,大聲質問道,「什麼縣主,為什麼要封她做縣主?」

  她的聲音又高又突兀,金福順也是一愣,瞬間就看出來她的意思,便嘴角一勾揮了拂塵道:「崔小姐,不封霍大夫難道要封你,你和雜家說說,你都立了什麼功?」

  崔婧語愕然,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張大了嘴巴,搖著頭道指著顧若離道:「你喊她什麼,霍大夫?」

  「嗯。」金福順道,「霍大夫就是靜安縣主,難道你不知道啊,嘖嘖……可見一家子姐妹,也有眼紅氣不順的啊。」

  金福順的意思,大名鼎鼎的霍大夫就是顧若離,而顧若離治好了聖上的病,所以才封了縣主……怎麼會這樣,不是要打殺的嗎,不是要關進天牢的嗎,為什麼突然反了過來,崔婧語手抖著,指著顧若離,:「你……」隨即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她倒了,卻沒有一個人想起來去扶她,大家都沒有從方才的事情中消化過來。

  二夫人呢喃,重複著道:「這麼說,太上皇的病是霍大夫治好的,而霍大夫就是顧若離?」她說著,不敢置信,又去看崔延孝,「二爺,我沒有聽錯吧。」

  崔延孝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聞言沉沉的點了點頭。

  二夫人一下子抓著他的手臂,身體晃了晃才沒有讓自己出醜,她好久才穩住了情緒,木然的抬頭去看方朝陽……她不但沒有被薅了郡主的封號,居然女兒還封了縣主,不但如此,她還對聖上有救命之恩。

  怎麼會這樣。

  她隱忍了三年,百般辛苦,終於等到了這樣的一個機會,能將方朝陽踩在腳底,看著她匍匐求饒命喪黃泉,她想要仰天長笑啊,她終於揚眉吐氣了……可是這口氣現在卻吐不出來了。

  被壓在了胸口。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服,憑什麼。

  二夫人緊緊的盯著方朝陽,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方朝陽亦看著她,眉梢一挑,微微笑著走了過來,拍了拍二夫人的肩膀,道:「有的人命賤,這一輩子都是賤的,比如你!」

  「方朝陽!」二夫人大喝一聲,方朝陽抬手就給她一巴掌,冷笑道,「三年前我就和說過,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人,或許有但絕對不是你,因為……你不配!」

  二夫人瞪大了眼睛,捂著臉眼眸猩紅的看著她,崔延孝也蹭的一下站起來,怒道:「方朝陽,你不要太過分了。」

  「你才知道我過分?」方朝陽挑眉,冷笑道,「我還有更過分的,要不要看一看。」

  崔延孝握著拳頭,忍的很辛苦。

  「你得意什麼。」二夫人冷笑著看著她,「保住了郡主之位又如何,沒有你的女兒,你現在還有資格和我說話,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你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她知道方朝陽一向清高驕傲,讓別人護著她,就算是太后來了,她也不會高興。

  「我有什麼可恥的。」方朝陽就跟看笑話一般看著她,嗤笑道:「女兒是我生的,她有本事也是我女兒。要不你你也生一個看看!」話落,拂袖轉身。

  二夫人一口血從心口躥了上來,盯著崔延庭喊道:「大哥,你聾了嗎。」

  崔延庭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婉兒。」崔延孝握著二夫人的手,柔聲道,「你別和這種人置氣,我們回去。」

  二夫人猛然推開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你別碰我。都是瘋子,你們都瘋子!」她攛掇兄長拼了全族人的性命去為聖上效力,到頭來,卻不及一個小丫頭來的重要。

  「她犯了那麼大的錯,居然就這麼輕易饒了,還縣主,還霍大夫……」

  她站不穩,就如喝了三斤白酒一般,搖搖晃晃的碎碎念著。

  崔延孝和一臉懵懂的崔甫扶著她

  崔婧文攥著拳頭,垂著頭慢慢站起來,又喊彩娟將崔婧語扶起來,她走到顧若離面前,含笑著,淡淡的道:「恭喜三妹妹封了縣主,往後家中可更是熱鬧了,便是我們姐妹面上也有光。」

  顧若離心頭驚訝,沒有想到崔婧文會上來說這番話,便是二夫人也是失了態,而她卻還能神情自如……

  「多謝二姐。」顧若離暗暗驚嘆,她若非真的純樸單純,便就是心思深的讓人難以估測。

  崔婧文笑笑:「四妹有些不適,我先讓人送她回去休息。」她說著,和金福順點了點頭,帶著崔婧語往自己院子裡,路過崔岩時,她低聲道,「茂燊,你身體不好快起來。」

  崔岩正一眨不眨的盯著顧若離,那日在合安堂的一幕幕湧上了心頭。

  沒想到,她就是霍大夫!

  她居然就是霍大夫,怎麼會……

  難怪她天天在外面,難怪霍繁簍和張丙中都在合安堂,原來她就是霍大夫。崔岩看著顧若離,滿面複雜。

  「雜家還要回去復命。」金福順掃了一眼崔延庭,和顧若離道,「宮中好多事,都脫不開身,瞧我這兩天可是瘦了不少吧。」

  顧若離點頭,道:「等你歇了我開方子你補一補,定能將瘦了的再補回來。」

  「有勞縣主了。」金福順抱拳,「告辭,告辭!」話落,又和崔延庭略抱了抱拳,「伯爺,告辭!」話落,帶著內侍慢慢往外走,崔延庭這才反應過來,神色複雜的看了眼顧若離,跟著走著道,「金公公,我們送你。」

  崔延庭看了眼崔岩,崔岩才腳步不穩的爬起來,跟著去送金福順。

  顧若離回頭,三夫人和崔延福,見她看過來三夫人高興的道:「嬌嬌,你的臉……還有你怎麼是霍大夫了。」

  「三嬸。」顧若離回道,「當初顧家出事時,我不敢暴露,只得隱姓埋名,所以才有霍大夫的稱呼。」

  三夫人其實不關心她是怎麼是霍大夫,重要的是她是霍大夫,那個名動京城的霍大夫。

  如今更是靜安縣主了。

  她們母女不但沒有倒,而且還多了一個縣主,她高興的只差手舞足蹈,擔心了兩夜,寢食不安後,居然等到這樣的結果。

  實在太驚喜了。

  「阿彌陀佛。」三夫人滿口念著菩薩,又看著顧若離,又激動的和方朝陽道,「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是庶女出身,雖娘家的勢力不小,且還有個嫡姐是榮王妃。

  可是那些都和她一個庶女沒有關係,她靠的只有自己,沒有人會將她放在眼裡幫她一把。

  所以,方朝陽來了以後她就高興起來,這個人性子直沒有勾心鬥角,她高興不高興都掛在臉上,一眼明了,真的是讓她太高興了。

  這幾年,她沒有走錯路,更沒有吃虧,如今更是賺大了。

  「我……我去吩咐廚房給你們做飯。」三夫人手腳都沒有地方放,「我們嬌嬌這麼好看,又是縣主了,以後咱們家的門檻都要被人踏平了。」

  方朝陽看著顧若離的臉挑了挑眉,眼底露出驕傲之色。

  「三爺,我們去廚房,我今兒要親自下廚。」三夫人說著,拉著崔延福就走了。

  顧若離失笑,她才說了一句,三夫人就自說自話的,不等她再開口人就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剛才回來在車上是一句沒有說。」方朝陽挑眸看著她,捏著她的臉:「什麼事都瞞著我,開心是不是?」

  顧若離抿唇笑著。

  院後,李媽媽將菊容堵在了小門,菊容驚恐的看著她,道:「你……你想幹什麼。」

  「小蹄子!」李媽媽抬手就是一巴掌,道,「奶都沒斷,也敢在我面前橫,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話落,又扇了兩個耳光。

  菊容駭的跪在地上,郡主還是郡主,不但如此還多了一個縣主……她得罪了李媽媽,一會兒就算他們將她賣了,也不奇怪。

  「媽媽我錯了,求媽媽饒命。」菊容抱著李媽媽的腿,「我年紀小不懂事,求媽媽饒了奴婢這回。」

  李媽媽啐了一口,指著她的臉就道:「想要見風使舵,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命,蠢貨!」話落,一腳將她踢開。

  菊容連滾帶爬的起來,逃也似的出了院子。

  顧若離和方朝陽站在院子裡,後者直皺眉,喊道:「馬玉婉!」

  正由崔延孝扶著往家去的二夫人猛然停下來,就聽到方朝陽在她身後不遠處道:「給你半個時辰,將我院子裡的丫頭親自送回來,若是少了一個,你就來我院中頂了。」

  二夫人渾身一怔,一家人氣的直挺挺的站在那邊。

  縱然再不服,可他們現在也不敢拿她們怎麼樣,聖上頭一個封顧若離,就可見她在聖上心中的地位。

  當朝的紅人,他們沒有這個能力去斗。

  二夫人顫抖著,回道:「是!」方朝陽你給我等著,你給我等著,此仇不報我馬玉婉枉為人。

  「還有。」方朝陽睨著她的背影,絲毫沒有半分得饒人處且饒人的自覺:「順便去告訴崔婧語,讓她給我滾過來收拾好,否則就給自己絞了頭髮做姑子去。」

  她是她母親,不高興了還真就能將她送廟裡去。

  「走!」二夫人加快了步子,一刻鐘都不想在這裡待著,逃也似的走了。

  「李媽媽。」方朝陽笑了笑,撫了撫鬢角,「端個椅子給我,今兒心情好,我就坐這兒瞧著了!」

  李媽媽眉笑顏開的應著,忙去端了兩把椅子擺在屋檐下,方朝陽過去坐下,李媽媽又和顧若離道:「三小姐,您累了一天了,快坐會兒。」

  「好。」顧若離過去坐下來,李媽媽低聲問道,「您……您真的是霍大夫?」

  顧若離笑了起來,頷首道:「要不,我給您請個脈?」

  「不……不用,使不得。」李媽媽笑著擺手,又紅了眼睛,拿衣角蒙著臉道,「奴婢膽戰心驚的過了三天,以為這回是死定了,卻沒有想到峰迴路轉,我們三小姐這般有能耐,奴婢真是太高興了。」話落,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

  「得了,得了。」方朝陽指著李媽媽,「就這點出息!」

  李媽媽嗔怪的看著方朝陽,哽咽的道:「奴婢可不聽郡主的,往後奴婢就聽三小姐的了,她可比您沉穩多了。」

  方朝陽瞪眼,卻又生不起來氣,李媽媽笑著道:「那……那咱們還搬嗎?」

  「搬什麼,剛剛我不高興,現在又高興了。」方朝陽笑了笑,靠在椅子上,「我是主母,自然要住在這裡。」

  和她撕破臉,那就比比誰更有能耐好了,她方朝陽這輩子還沒怕過誰。

  李媽媽掩面笑了起來。

  「母親。」院門口,崔婧文走了進來,「語兒她身體不好,我代她來收拾院子。」

  方朝陽皺眉還要再說,顧若離拉著她的手,搖了搖頭。

  沒有必要!

  方朝陽就靠在椅子上,嫌棄的道:「手腳快點,看著就討厭。」

  崔婧文應了一聲是,蹲在地上一件一件撿著,連翹幾次想上來幫忙,卻被她攔著了,院子裡又雜又亂她一樣一樣的擺在框子裡,身形又單薄又悲憫的樣子。

  「三小姐。」忽然,院子門口跑進來七八個丫頭,領頭的歡顏一把將連翹推開,衝著顧若離跑來,「小姐您終於回來了,嚇死奴婢了,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雪盞也跑了過來,拉著她的衣袖,輕輕哭著。

  「好了,都別哭了。」顧若離問道,「你們都關在哪裡了?」這麼快,就表示二夫人還沒有將人賣掉。

  歡顏就哭著道:「把我們關在外院的馬廄里了,您聞聞,奴婢身上還有股馬騷味。」說著抖了抖衣衫。

  顧若離笑了起來,暗暗鬆了口氣,至少幾個丫頭沒有受苦。

  「郡主。」秋香帶著院子裡的丫頭在下面磕頭,方朝陽頷首道,「一會兒自己去領五個板子,沒用的東西,任由人欺負也不知道還手。」

  秋香應是,心頭苦笑,她們是奴婢哪敢還手。

  不過郡主和三小姐沒事了,以後她們還是正院的丫頭,她又看了眼崔婧文,心頭立刻明了……

  以後,她們還能在家裡橫著走了。

  「院子裡怎麼了。」歡顏驚訝的看著崔婧文在收拾,「大小姐她……」

  顧若離搖了搖頭,道:「一會兒再說。」

  幾個丫頭就沒有再問。

  「母親。」崔婧文站拉起來,因為蹲的太久她不由晃了晃,穩住了身子柔聲道,「這些都髒了,我送去洗衣房,洗乾淨了再給您送回來。」

  方朝陽睨著她,挑眉道:「好啊。不過旁人洗的我不放心,你和語兒也當孝敬我一回了,洗好給我送來。」

  崔婧文一怔,垂著頭應是,帶著丫頭抬著幾打框子的東西走了。

  「娘。」顧若離無奈的看著方朝陽,方朝陽卻是站了起來,道,「不要勸我,我又不是今天第一天這樣,要是不習慣就給我忍著。」話落,摔了帘子去了暖閣。

  「郡主的脾氣改不了。」李媽媽立刻勸著顧若離,「三小姐您多多包容。」

  顧若離嘆氣,看著李媽媽道:「郡主餓了,媽媽擺膳吧。」

  「奴婢去。」歡顏跳了起來,神采飛揚的,「奴婢要去院子裡轉一圈……」話落,一溜煙的跑了。

  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表妹。」楊清輝站在門口,含笑看著她,顧若離站了起來,「楊公子。」她將聖旨交給李媽媽,供在正廳的供案上,自己去了院門口。

  楊清輝打量著她的臉,忽然就想到了小的時候,他在藥房裡看到的那副畫面……

  那個小姑娘的容顏漸漸和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慢慢重疊。

  她的臉,果然是假的啊。

  看著慢慢走近的顧若離,抱了他心頭微跳,好半晌才回神過來,驚覺自己失態,掩飾的抱拳笑道:「恭喜縣主,得償所願!」

  「你這是打趣我。」顧若離笑著道,「不過得償所願是真的!」

  這半年來,她無時不刻不念著這件事。

  楊清輝替她高興,想到方才她跪在正院中哭的樣子,不由也心頭微酸,道:「以後,你還留在京城嗎?」

  「暫時不走。」她說著回頭看了眼暖閣,低聲道,「郡主的性子,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這裡。」

  看來,母女兩人和好了啊,楊清輝笑著點頭。

  「楊大人是不是要來京中復職了?」顧若離想到了楊文雍,「那楊前輩回來嗎?」

  楊清輝現在還不知道,他回道:「聖旨未下,估摸著要再等一等。」他話落,就看到崔岩的小廝琉璃跑了過來,「表少爺……」

  「怎麼了?」楊清輝回頭,琉璃驟然看到顧若離,愣了一愣,抱拳行了禮,「小的參見縣主。」

  顧若離還不適應這個稱呼,聞言點了點頭。

  「表少爺。」琉璃拉著楊清輝的手臂,攏著聲音在他耳邊道,「大……大少爺疼的暈過去了……」

  楊清輝凝眉,詢問的看著琉璃,琉璃就快速的掃了眼顧若離,解釋道:「估摸著,是剛才受了刺激,回去就疼的厲害了。」

  楊清輝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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