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苦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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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若離打量著那人,瘦骨嶙峋,目光渾濁呆滯,面色薑黃毫無光澤,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不過儘管如此,他的五官依舊能辯出年輕時的清俊,秀挺的長眉,纖長的睫毛以及緊抿著的唇角,透著一股威嚴。

  是上位者的孤傲和自信,果斷英明的氣度。

  她收回目光,壓制著心裡不斷湧出的念頭,朝那人道:「勞駕先生伸手。」

  待那人將手放平,她坐在床頭的杌子上,三指貼上靜靜號脈,了後又沉默的取燈過來,照著對那人道:「勞煩先生張嘴。」

  那人打量著她,依言張口。

  顧若離看了他的舌苔咽喉,苔白而膩,咽喉充血紅腫,便將燈放在一邊,伸手按在他的肋下:「此處可痛?」

  「痛!」他皺著眉,表情痛苦。

  一邊的婦人看著就道:「這位大夫,若再開千金葦湯就不必了,此類藥方各種加減,我們都已經試過!」

  顧若離看了婦人一眼,沒有說話,彎腰看了床邊痰盂里的痰。

  「化痰病方也有十多列。」婦人面無表情,「亦是無用!」

  顧若離起身,回頭看著趙勛。

  「無須顧慮。」趙勛看著她,目光柔和,顧若離便想到來前他說的那句,一切有我在,你只管做你該做的事。

  她笑笑,看向婦人,道:「這兩味藥我都不用,夫人且寬心。」

  婦人一怔,看著她問道:「這麼說霍大夫已辯出不同的病症?」語氣里卻絲毫沒有欣喜,只是客氣的詢問一句而已。

  她們見過太多的虛以委蛇,所以早就沒有了期待。

  「還不確定。」顧若離話落,看向床上躺著的病者,問道,「先生的病起在何時?」

  那人微頓,目光悠遠,好像在思考具體的時間,半晌無言,反而是婦人接了話:「纏纏綿綿已有一年時間,起初並未臥榻不能起身,只是近半年來病情愈重。」

  「原來如此。」顧若離點頭,又道,「冒昧問一句,先生平日心中可有燥悶,抑鬱難舒之感?可有想要發泄的*,若叫你放火或是殺了何人,先生自覺可會舒坦一些。」

  「放火殺人?」那人愣了愣,愁眉殘雲的笑了笑,「大夫說笑了,律法在上,我等自要遵紀守法,怎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顧若離沒有反駁:「那大哭一通,亦可!」

  「這姑娘有趣。」那人咳了起來,看著顧若離道,「男兒立身在世,流血不流淚,怎可自賤!」

  顧若離挑眉,沒有再問。

  「霍大夫。」婦人道,「這些問題,對你的辯證有幫助?」她不解,覺得顧若離說的這些並沒有用。

  「有。」顧若離沉默了一刻,「觀先生脈象及病態,與肺癰相仿,所以我才問先生心情。」

  婦人露出瞭然,以前十之*的大夫,都是這麼說的。

  趙勛看著她,當初他問她時,她曾說此證不像肺癰或是肺痿,如今她這麼一說,他不禁微微皺了眉。

  「我有一方,可以先試試。」她說著,走到桌邊,看向趙勛,「勞煩趙公子幫我取筆墨來。」

  是有法子了,還是也認定是肺癰?趙勛看了她一眼,並未質疑,沉默了走了出去,過了一刻帶著人捧著筆墨紙硯進來,顧若離提筆寫了,柴胡,白寇,黑山桅,甘草以及白芍,丹皮,白茯苓,廣皮……略思索了一刻,又添了歸身與麥冬各二錢。

  「按此方抓藥。」顧若離將藥方交給趙勛,「有無效果,十貼後便可見。」

  趙勛抿著唇接過藥方。

  「讓我看看。」婦人起身,步子有些急躁的走了過來,拿著藥方細看著,過了一刻抬頭看著顧若離問道,「不是肺癰的病方。」久病成醫,她也略通一些醫理,「是丹桅逍遙散?」

  婦人此刻才有了激動和期盼,至少這一張藥方,是她第一次見到。

  顧若離沒有反對:「是也不是,我有加減。」

  「遠山。」婦人皺著眉,低聲問趙勛,「你看呢。」

  這麼說來,她辯證的結果與以往的大夫確實不同,他看著顧若離問道:「十貼便有起色?」

  顧若離點頭。

  「無用的方子。」床上躺著的人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吃了也不會有效果,勞煩這位霍大夫了,你先下去吧。」

  顧若離抿著唇沒有解釋,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遠山。」那人見她出去,便凝眉和趙勛道,「我這病治不好了,你不要費心了。」

  婦人捻著帕子低聲哭了起來。

  顧若離出門,門外立著的是方才引他們進來的那位跛腳的內侍,見她出來他不曾開口,引著她去了隔壁房間:「姑娘少歇。」便退了下去。

  顧若離看著他的背影發了會兒呆,關了門頓時全身宛若散了架一樣,所有的力氣被抽一空。

  那人的病,不是突然病發,而是經過很長一段心情鬱悶和不得志的日子緩緩沉積的……有的人,便會喜怒無常,大哭大笑難以捉摸,以致時日久了情緒難控,或瘋癲燥怒,或少言孤冷。

  但此那人卻因此致使心肺失常,久咳不愈,痰臭氣鬱。

  雖表證不同,但病因一樣。

  她曾經見過這樣的病證,所以立刻排除了肺癰。

  不過,這些對於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她心頭跌宕起伏的,是這人的身份。

  紅牆琉璃瓦,戒衛森嚴,還有內侍伺候左右。

  以及趙勛口口聲聲喊著的伯父,伯母……

  如果她猜的沒有錯,這裡應該就是西苑。

  而在宮中,這樣年紀的男子,還夫妻同住……

  除了太上皇,她想不到別人。

  當年他大敗於額森,又被俘,三年前雖救回來,可原本屬於他的皇位不但沒有了,那些擁護他的臣子,也或死或散,就連救他的趙勛,也不得避去開平衛,甚至於他自己的孩子包括前太子都被困在應天,數年不得見。

  他得了郁病,合情合理,絲毫不意外。

  顧若離心情久久不能平復,順著門滑坐在地上,拿出荷包抽出裡面疊放整齊的藥方,淚盈於睫。

  「祖父,你早就知道生病之人的身份了是不是。」她心痛如絞,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

  顧氏的滅門,很有可能是有人知道趙勛要去請顧解慶來京城,所以,趕在他到之前,找到了顧解慶。

  因顧氏子嗣皆有學醫,或精或入門,但都通醫理。

  所以,對方決定絕了顧氏一門,一來防止顧氏還有人能幫趙勛,二來,也絕了顧氏將來知曉後報復的可能。

  可是,在這世上,誰有這樣的膽子,有這樣的手段?!

  又是誰最願意看到太上皇久病不治?

  答案就在嘴邊,可是她卻宛若吃了黃連一樣,口苦胸悶,半句都說不出來。

  「祖父,父親。」顧若離握著藥方手指顫抖,「我要怎麼辦。我以為我到了京城,就能水落石出,就能為你們伸冤報仇,可是現在我知道了,卻什麼都做不了!」

  直到此刻,她才能理解,當初明明可以逃走的顧解慶,為什麼選擇了死,明明對病情有疑慮的他,卻毫不猶豫的開了肺癰的方子。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根本沒有選擇。

  自顧府出事以來,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絕望過。

  無數個畫面湧進腦海中,顧解慶和她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停的響在耳邊,。

  如果害顧府的真的是當今聖上,她要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高高在上的帝王,握著天下人生殺大權的帝王,她一個無權無勢毫無依仗的孤女,無異於雞蛋碰石頭。

  她抹著眼淚,靜靜坐著。

  門外,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她忙擦了眼淚,將藥方收起來,平穩著情緒。

  門被人敲響,趙勛在門口道,「你在裡面?」

  顧若離抹了臉,開了門,趙勛立在微光之下,如雕塑般的面容,嚴肅鄭重,她走了出去,勉強打招呼:「趙公子。」

  兩人站在撫廊之下,燈光晃動,他看著她微紅的眼睛,還有極力掩飾著的消極的情緒,不由皺了皺眉,過了好一刻他才問道:「伯父的病情,你如何辯證的?」

  顧若離暗暗鬆了口氣,她很怕趙勛會問她為什麼哭。

  「病者病灶並非在肺上,而是鬱氣阻於少陽,肝火燥盛,以致心肺失調。所以主治疏肝理氣,化痰去郁!」她解釋道,「所以我開了疏肝理氣的方子,當然,病情恢復想要更快,主要還是取決於病者的心態調節。」

  趙勛看著她。

  「趙公子可曾記得我當初所言。」顧若離問道。

  趙勛頷首,她曾說她有七分把握。

  「現在亦是如此。」她沉聲道,「我有七分把握,剩餘三分靠病者自我調節。若他一直鬱郁不得志,難以紓解,此病怕是一時難治,若能疏散心結,心情通暢,十貼內藥效必起。」

  話落,顧若離心頭突然一跳,她怔住。

  對啊,如果顧府的事真的是聖上做的,憑他一己之力,絕對是不可能替顧府討回公道,報此大仇。

  可是,她不行,有人行。

  她的臉一下子鮮亮起來,剛剛的陰霾一掃而空,看著趙勛,她堅定的道:「若你不信,我原來留下來,拿性命作保,一定將你伯父的病治好。」

  她話一落,趙勛眉頭一簇,驚訝的看著她。

  顧若離淡淡說著,不躁不驕,他想起來,自從上了馬車以後,她便就是這樣的態度,表面上看著風平浪靜,可是他卻能莫名的看出來,她此刻心裡的驚濤駭浪。

  明明剛才還情緒低落,眼眸通紅,為何轉眼間又恢復了精神。

  是什麼事讓她的情緒變化如此之快。

  還有,方才在房中,她的態度並不是很堅決,若不然以她的行事風格,是絕不會一句話不辯解就自己出去的。

  不過一會兒,她就願意拿性命作保。

  「你留下來?」趙勛打量著她,想從她的面上看出什麼,「可知道後果?」

  顧若離笑笑,回道:「我很怕死。」

  趙勛不再看她,目光掃過侯在一邊如影子一樣的內侍身上,過後淡淡頷首,波瀾不驚的道:「隨我來。」

  顧若離回頭望著屋檐下搖搖欲墜燈籠,在照不到的暗影中,她感覺到有數雙眼睛,正無聲無息的盯著她。

  可她卻沒有了半分的害怕,暗暗吁了口氣,大步隨著趙勛進去。

  房內,趙勛正和婦人在說話,見她進來,婦人出聲道:「那就有勞霍大夫了,稍後我去給你安排房間,就在隔壁,照顧起來也能方便一些。」

  這樣看來,趙勛是答應了。

  「有勞了。」顧若離笑了笑,「還請速速去抓藥,稍後我便煎上,入睡前喝半帖!」

  婦人頷首,拿藥方出了門,過了會就走了進來,笑道:「房間已經備好,霍大夫先下去休息吧,等藥到了再去喚你。」

  「好。」顧若離沒有多言,獨自出了門,方才進來時引他們的那個人又無聲無息的出現,領著她去隔壁的房間,推開門低聲道,「姑娘少歇。」

  顧若離道謝,忽然道:「可否勞煩公公,給我送點熱水。」

  那人一怔,一雙略有些沉鬱的眼睛飛快的掃了眼她,隨即頷首,道:「稍等!」

  果然是內侍!顧若離對方才的決定,越加的堅定。

  御藥房中,此時藥工正拿著一張藥方,愁眉苦臉:「怎麼要這麼多藥。」他數了數,「十九味,還都是一斤一斤的,又不能當飯吃,真是白費我們功夫。」

  「勞煩小哥,這是我們娘娘開的方子,您就按著上頭寫的配吧。」說著,塞了錠銀子,「雖行將就木,可到底不能眼睜睜看著不是。」

  藥工飛快的掂了掂分量,收入懷中:「知道了,你在外頭候著吧。」

  內侍笑著出去,正好與當晚值宿的戴韋戴院使撞上,此人身量不高,身形微胖,容貌也算尋常,可一對眉毛卻讓人印象深刻,濃黑烏亮卻驟然從中間斷開,顯得有些……古怪。

  內侍低頭行禮,戴韋認出來人,就凝眉道:「金福順,這麼晚了你不在西苑待著,來這裡做什麼?」

  「來給我們娘娘抓藥。」金福順笑著,態度謙卑,「給各位大人添麻煩了。」

  戴韋一臉漠視:「藥方拿來我瞧瞧。」他接過藥方掃了一眼,不解的道,「什麼方子,開的藥這麼雜?」

  「奴婢也不知道,我們娘娘近日常研究各類方子,許是要試試哪種藥得用吧。」金福順回著,模稜兩可的。

  戴韋沒有說這方子沒有用,也沒有提吃錯藥會有什麼結果,只吩咐藥工:「給他抓吧,別耽誤時間。」

  「是!」藥工應了,一樣一樣的稱重,包起來。

  戴韋進了裡頭的御醫歇息的房間,裡面正有三位穿著袍服的御醫喝著茶,看見他進來,三個人起身行禮,戴韋擺手:「都坐吧!」

  「戴大人。」其中一位略瘦的,年紀稍大叫周超的御醫問道,「那邊又來抓藥了?」

  戴韋點頭,若有所思:「藥雜而亂。」病,他也去看過,要是早幾個月,還是有救的,可是現在,就算是拿藥當飯吃,也沒有用。

  「您親自診斷過。」周超問道,「都說是肺癰,您覺得呢。」

  戴韋若擰著眉,敷衍道:「大約是吧。」是不是肺癰,他倒是持保留意見,若是他會用化痰祛濕的藥打頭陣,一旦無效便用大黃牡丹湯瀉,清熱解毒,再逐淤攻下,消腫排膿,要沒有意外,三五貼就能好。

  但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聽說趙遠山去延州找了楊懷瑾。」周超低聲道,「不過,楊懷瑾沒有來,看樣子是不敢來了。」

  「他要敢來,當初就不會連太醫院都不敢進。」錢湛嗤笑一聲,道,「顧解慶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要不是動了妄念,讓聖上起疑,也不會全家落到這樣的下場。」

  「胡說什麼,都不想要腦袋了?」戴韋呵斥一聲,盯著三個人,「管好自己的嘴,別給大家惹麻煩。」

  三個人呵呵一笑,將剛才的事翻了過去,周超端了茶覷了戴韋,高深莫測的道:「要說楊懷瑾不來京城,還真不是他不敢,你們可聽說了延州城的大頭瘟。據說就是楊懷瑾帶著人給控制了,一個村近兩百人,一場瘟疫後竟只去了十幾個,如今他的名頭在西北,可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生祠上個月都建好了。」

  「就憑他?!」錢湛一臉的不屑,「他要有這個本事,當年也不會被顧解慶蓋過了風頭,再說,幾年前延州城外窯子溝可也有過,他當時也在,怎麼沒見他控制疫情?」

  幾個人聽著一愣,錢湛笑出聲,慢悠悠的吹著茶:「這次疫情可不是他的功勞,他頂多就墨守成規的開點方子,那方子誰不會開?我隨便抓兩個藥工都知道。」

  「那是什麼人?」周超被他說的好奇,「難不成還有高人?」

  錢湛見大家都盯著自己,就連戴韋雖看著別處,可耳朵卻豎的長長的。

  可不是,大頭瘟,哪一次不是死上數百上千人才得消停,從古至今還從未有過像延州劉家村那樣,輕輕鬆鬆的就控制了。

  「聽說是一個姓霍的大夫。」錢湛不賣關子了,「一個小姑娘,年紀估摸著就十一二歲,她提出了許多的法子,又是什麼病情區分隔離,什麼床位集中治療,還有那個病例……千奇百怪的,可就是這些古怪的方法,把疫情控制了。」

  「嘿!」周超放了茶盅,「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有這本事?」他頭一個反應是不信。

  錢湛就高深莫測的笑笑:「你要不信,就派人去延州打聽去,當初楊大人的病,楊懷瑾治不好,還是她出手的。」

  楊文治的內科水平如何,周超還是知道的,他還想說什麼,砸了砸嘴,到底沒有再說。

  若真是這樣,那麼這小姑娘還真是有點本事,只是這么小的年紀,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戴韋心裡忍不住胡思亂想,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他方才看的那張方子,白茯苓,柴胡,白寇,連翹,紫蘇……毫無章法的藥。

  可是卻有什麼,從他腦子裡一閃而過,快的讓他什麼都沒抓住,只留下理不清的焦慮。

  他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

  「別說了。」周超擺手,指了指外頭,隨即就看到一位五十幾歲穿著院服蓄著長髯高瘦的男子進來,目光在裡頭一掃,徑直到一邊的炕上坐著,待藥工上了茶,他一個人靜靜喝著,好像沒有看到前頭坐著的三個人一般。

  「得意什麼。」錢湛嗤笑了一聲,對戴韋道,「院使競爭,戴大夫您可以不能輕易讓出去,就他那樣子,若是做了院正還不知傲成什麼樣。」

  戴韋也不知道聽了沒聽,蹭的一下站起來出了門。

  剩下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也紛紛起身出了門,房裡一時只剩下那人獨自喝著歇著。

  趙勛坐在椅子上,聽蘇召說著話:「……她喊奴婢公公,雖是試探,可語氣卻是是肯定。」又道,「先頭在房裡,黑燈瞎火的她一個人,奴婢瞧她臉色不大好,許是哭過。」

  他們在宮裡,別的不會,看臉色猜心思的本事,是爐火純青。

  「她要留在這裡照顧伯父。」趙勛沉聲道,「你在藥上多留心,其他的事,靜觀其變。」

  蘇召點頭,正要說話,外頭就聽到金福順喊道:「師父,藥取來了。」

  「拿來我瞧。」蘇召回頭,看著金福順吃力扛著十幾斤的麻袋走的搖搖晃晃的,他接過放在地上,一樣一樣看過,將顧若離要的幾味單獨放在一邊,「將剩下的藥,每天都挑些煮出來,灑在主子房間周圍,餘下的收起來,記住,別落一起。」

  金福順點頭。

  蘇召就抱著一堆的藥,一瘸一拐的去找顧若離。

  顧若離看著面前堆放著的藥,一樣一樣點過沒有多也沒有少,便和蘇召道:「勞煩公公帶我去廚房,我要煎藥。」她看出來了,這裡除了兩個內侍外,連個女官都沒有。

  「這邊。」蘇召依舊弓著腰,臉容在暗影中,引著她去了後院的廚房,

  「奴婢姓蘇,這裡除了奴婢還有位金公公。」蘇召開口道,「霍大夫若有事,儘管找我二人。」

  顧若離打量他一眼,點了點頭,將藥泡上,起火洗藥罐。

  蘇召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火一點一點躥了上來,顧若離燒了熱水,放在一邊,這才將藥罐擺上,小火煎熬著……

  忽然,趙勛的說話聲自身後傳來,淡淡的沒有起伏:「梳洗衣物天明後會給你送來,可還要備別的東西。」

  顧若離看著火焰,沉默的搖了搖頭。

  趙勛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就覺得她的心情此刻很低落,透著冰冷的孤寂之感,他頓了頓無聲的走了出去。

  「趙公子!」顧若離喊了一聲,趙勛腳步微頓,就聽她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顧若離自嘲的搖頭,趙勛這樣的人,就算她問了,他也不會痛快說的,再說,他是如何打算的也不會告訴她一個外人。

  顧若離很想見霍繁簍,便道:「能讓霍繁簍來嗎?」

  「不行。」趙勛言簡意賅,「我會告訴他原委。」便大步而去。

  顧若離拿木棍挑著柴火,心裡如一團亂麻一樣,理不清。

  那人高高在上,就算是滔天的仇恨,她也不可能衝到他面前質問,也沒有能力傷到他一根毫髮。

  儘管想了所謂的辦法,可她心裡還是憋悶。

  天色漸白,顧若離將熬好的藥端過去,蘇召接了碗拿銀針試了,又自己喝了一勺,等了半刻鐘他才起身端去裡間。

  顧若離隨著他進去,太上皇固執的躺著,不管怎麼樊氏和蘇召怎麼勸,他就是不喝!

  「我這身體已經是枯木,何苦折騰。」太上皇擺了擺手,合上了眼睛,「你們都下去歇著吧。」

  樊氏紅了眼睛,嘆了口氣道:「那你歇會兒,藥等會兒再喝。」她說著起身拉著顧若離出了內侍,「一會兒我再勸勸他。」

  顧若離應是。

  「你說多出去走走,心情舒散對病也有助力?」樊氏說完,顧若離應著道,「先生的病,主責於郁,藥物只是協助,他自己調節才是關鍵。」

  樊氏打量著顧若離,昨天她來時天色已暗,她沒有太在意她的容貌,今天一看,才發現她左臉頰上有塊碩大的紅疤,幾乎遮住了半邊臉,不過除此之外,小姑娘的眼睛和五官皆非常精緻,若非沒有這塊疤,恐怕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你今年多大了?」樊氏望著她,猜著道,「可有十二。」

  顧若離笑了笑,點頭道:「快十二了。」還有幾天。

  「真是後生可畏。」樊氏微微笑著,眼角的細紋親和良善,「我想起我十二歲時,似乎除了讀書寫字,什麼都不會呢。」

  顧若離微笑,目光沉穩,雖沒有十二歲小姑娘的活潑俏皮,卻讓人格外的心安和信任。

  其實,對於顧若離,樊氏原是不信的,可是此刻看著對方的神色,她便莫名的多了一份信心,「自今日起,你來做主,告訴我怎麼做就行。」

  顧若離看著眼前的樊氏,她穿著一件葡萄紫的素麵褙子,梳著圓髻,頭上戴著鳳釵,打扮並沒有光彩明麗,可氣度卻依然在,只是,籠在腹前的手,卻沒有了光滑潤澤,布滿了細細的繭子,指尖更是針眼遍布紅腫著。

  從雲端掉入泥沼,她還能雲淡風輕,這份胸襟真是讓人敬佩。

  「謝夫人信任。」顧若離應是,「我一定竭盡全力。」

  「倩娘。」房中,太上皇的聲音傳出來,樊氏和顧若離點頭,低聲道,「那你先去歇著,我去勸勸他。」便進了門。

  顧若離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回自己房間休息。

  雖一夜未睡,可此刻她卻半點睡意也沒有,翻來覆去,腦中不停的想著這件事。

  臨近中午,她還是起來去了廚房,金福順正在灶台上忙著做午膳,看見她進來笑著道:「霍大夫怎麼不多睡會兒,奴婢原還準備做好了給你送過去。」

  顧若離朝他笑笑把剩下的半貼煎出來,回道:「一會兒還要勞煩公公送去。」

  金福順笑著應是:「成。」又道,「等我將麵條煮好了,一起端去。」

  「好。」顧若離沒有再說話,金福順卻是笑嘻嘻的道,「霍大夫多大,看樣子比我小很多啊,我今年十七。」

  顧若離說了年紀,他一驚,跳起來道:「真的是十二歲啊,那你和誰學的醫術,這麼早就出師了?」

  「和我師父。」顧若離站在他邊上,看著他將麵團扯開,拿杖擀著,手法嫻熟,「公公自小就在這裡當差嗎?」

  金福順點頭:「我八歲就進宮了,一直跟著太上皇……」說著一頓打量了一眼顧若離,見她沒有意外的樣子,心裡就有數了,「我師傅更早,六歲就進宮了,十四歲到太上皇身邊,一待就是三十年。」

  這麼久了啊,顧若離打量著他,金福順就嘻嘻笑了起來:「你不用怕,太上皇性子特別好,要不是生病我都沒有見過他發脾氣呢。」又道,「等你將他的病治好,你就知道了,他是最好說話的主子。」

  「是。」顧若離也看出來了,笑著道,「那我就不用擔心掉腦袋了。」

  金福順一愣,垂了眼眸眼中是一閃而過的自嘲:「不掉腦袋也是要死的,早晚罷了。」他眼睛笑起來,眯成一條線,讓人除了看到他一臉的笑外,什麼情緒都找不到,「我師父就說,若能活到六十,就是祖墳冒青煙了。」

  他們沒活路做了內侍,可不就是祖墳冒青煙了麼。金福順笑著。

  「倒也不一定。」顧若離上了藥罐,小火煮著,「身體還是要保養,若養的好,蘇公公就算八十歲,也能健步如飛。」

  金福順擀麵的動作一頓,看向顧若離,好像在審視她剛剛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

  「怎麼了。」顧若離看著他,金福順嘻嘻笑了起來,點頭道,「我可是記住這話了,等將來我要去和霍大夫討養身的法子呢。」

  顧若離也忍不住笑拉起來,點著頭:「隨時恭候大駕。」說著,幫他在灶膛里添柴,上水煮著。

  兩個人一個灶上一個灶下聊著天。

  「你和我一起去吧。」金福順道,「太上皇要是又不喝,我可說不出個一二三。」

  太上皇病後喜怒無常,若是鬧起來,他也沒有辦法。

  「好。」顧若離端著藥跟著金福順去了前面,蘇召立在門口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過來,眉頭略挑,「怎麼這麼久,難得聖上今兒想吃點東西。」

  金福順加快了步子:「我這就送進去。」話落快步進了門。

  「霍大夫。」蘇召看著顧若離,淡淡的道,「趙將軍有事回去了,他讓我轉告你,你安心住在這裡,若是有事和我說也是一樣的。」

  顧若離點了點頭:「給您添麻煩了。」和他一起進了門。

  太上皇穿著中衣,靠在床頭,樊氏正一根一根的餵著他吃麵條,他擰著眉吃了半口,便擺著手:「不吃了,你端走吧。」

  「再吃些吧。」樊氏哀求著看著他,太上皇有些燥,費力的壓下去,不耐煩的道,「倩娘,我真的不想吃了。」

  樊氏端著碗,嘆了口氣。

  「先生。」顧若離端著藥碗過去,「該吃藥了。」

  好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太上皇大怒,用盡全力的喝道:「喝什麼藥,都給我滾!」又道,「死也好,活也好,都是命,你們不必哄著我,我若傻也活不到今日。」

  心情時好時壞,喜怒無常這是正常的,顧若離將藥碗放在一邊,笑道:「是啊,都是命,所以先生怎知自己的命是活還是死呢。」

  太上皇一愣,看向顧若離,眼中滿是怒意:「我的命,我當然知道。」

  「參明,她一個孩子。」樊氏一看苗頭不對,立刻朝顧若離打眼色,哄著太上皇,「和她生什麼氣。」

  太上皇撇過頭去,臉色僵悶,不再說話。

  「夫人。」他們並未和顧若離介紹身份,所以她不便直稱,更何況,太上皇也好,娘娘也好,這些稱呼對他們來說是痛苦的根源,「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總要有人做惡人,一直哄著也沒有用。

  樊氏一愣,就聽顧若離道:「先生信命並沒有錯,可我們總不能由著命擺布,是死是活雖上天早有安排,可我們也要爭取一番,多活一日,便就多一分機遇,多一種可能,先生覺得呢。」

  太上皇沒有說話,閉著眼睛。

  「先生若覺得抗爭無用,不如把此事交給我們好了。」顧若離聲音輕柔,「就半月,您聽夫人的,聽大夫的,若沒有起色,那就真的是命,我們也信。」

  樊氏微怔,去看太上皇,就看到他睫毛顫了顫。

  「先生喝藥吧。」顧若離將碗遞過去,用勺子舀起來,太上皇不悅的道,「不用你,讓倩娘來。」

  顧若離沒有動,朝樊氏搖搖頭,對太上皇道:「夫人的手腫了,捧著碗對她來說,很辛苦。」

  太上皇猛然睜開眼睛,看向樊氏的手。

  雖光線不明,可依舊能看得出,她的手粗糙紅腫,早沒有當年的細白柔嫩。

  「我沒事。」樊氏笑著道,「縫衣裳時不小心扎著罷了。」

  太上皇沒說話,自從出事以後,他一心懊悔,怪自己太過衝動,不該聽信小人的話,又漸生了滿腔恨意,那些往日情深的手足,那些口口忠心的良臣,那些日日伺候的奴才……

  甚至於他的親娘。

  沒有一個是真心待他的,他們眼裡看到的只是那個位置。

  如今那個位置換了個人,他們一樣像當初對他一樣,對別人。

  他白活了這麼多年。

  「倩娘。」太上皇握著樊氏的手,他落到這個地步,只有她對他不離不棄,是他害了她,「我對不起你。」

  樊氏紅了眼睛,搖著頭道:「參明,我們是夫妻啊。」

  金福順在一邊抹著眼淚,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所以,若是先生真的去了,夫人怕是也活不成了。」顧若離固執的將勺子遞在太上皇嘴邊,「您得活著,還要好好活著,只要命還在,什麼都有可能。」

  太上皇一愣,看著顧若離,目含審視。

  「吃完藥,我們扶您出去走走。」顧若離道,「不用久,一刻鐘就好了。」

  太上皇沒有張口,反而是伸出手來:「藥給我吧。」話落,接了碗過來自己喝了,苦的直皺眉,樊氏要送蜜餞,他擺了手望向顧若離,「你是什麼人?」

  她說話很有目的性,根本就是在鼓動他。

  她想做什麼,難不成讓他起兵造反不成。

  這天下黎明百姓,泱泱生靈,他沒有能力再護著他們,可絕不能再做傷害他們的事。

  「我是大夫。」顧若離回道,「只治病救人,除此之外……」她說著微微一頓,回道,「大概就是趙將軍許諾的五百兩黃金了,對我這樣的人來說,便是金山啊。」

  太上皇沒說話,樊氏卻是笑了起來:「這孩子,話雖不多可人卻很實誠。愛錢沒什麼不對,人活著總有追求。」

  「讓夫人見笑了。」顧若離笑笑。

  太上皇看著她,沒有再說話。

  「我們出去走走吧。」顧若離道,「您若撐不住讓金公公背著您也成。」

  金福順立刻湊過來,激動的道:「奴婢背著,奴婢一定背的穩穩的。」

  「參明。」樊氏也跟著勸,「你都快半年沒有出門了,出去看看吧。」

  所有人臉上都露著期盼,太上皇遲疑了一刻,點了點頭。

  樊氏笑了起來,幾個人合力將他扶到院子裡坐著曬太陽,她小聲和顧若離道:「若病真能痊癒,除了遠山的五百兩,我也要賞你。」

  顧若離笑著行禮道謝。

  太上皇用手半遮著眼睛,虛弱的躺在軟榻上,看著院外飄揚而下的落葉,微微的嘆了口氣。

  他確實有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景色了。

  他閉上眼睛,靠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樊氏拿了毯子給他蓋上,幾個人守在他身邊,忽然蘇召一驚,突然走到院門口朝外看去,金福順跟著過去,問道:「師父,怎麼了?」

  「有人來了。」他回過頭看向樊氏,樊氏凝眉臉色也沉了下來。

  顧若離頓時明白了幾人的擔憂,她將太上皇的毯子拿起來,輕聲道:「先生起風了,我扶您回屋歇著吧。」

  樊氏一愣,立刻跟著過去去喊太上皇。

  「好。」太上皇睜開眼睛,他許久沒有睡的這麼踏實了,不禁心情好了幾分,「走吧。」撐著坐了起來。

  顧若離和樊氏剛將他扶進屋裡,蘇召和金福順榻挪走,院子裡收拾好。

  院門口,戴韋帶著周超出現在門口:「蘇公公,金公公。」

  「戴大人,周大人。」蘇召沒說話,金福順迎了過去,「突然造訪,可是有什麼指示?」

  戴韋目光在院子裡一掃,笑著道:「聖上擔憂太上皇的身體,便遣本官和周大人來請平安脈,還請金公公通稟一聲。」

  「聖恩浩蕩。」金福順笑著道,「奴婢這就去告訴太上皇。」話落,腳步匆匆的進了門,一會兒就走了出來,笑著恭請,「二位大人,請。」

  戴韋進了門,立時就聞到了一股藥味,他屏息分辨了一刻,擰著眉頭進了裡間。

  樊氏守在床邊,眸光憔悴無精打采,太上皇一如既往的躺著,虛弱的仿佛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戴韋和周超行了禮,走到床邊:「勞煩太上皇將手給下官。」

  太上皇緩緩抬手落在脈枕上,戴韋屏息號脈。

  左脈浮滑,右脈稍弱,苔白而膩,咳嗽濃痰腥臭……

  和他以前的結果並無不同。

  可是,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地方,他收了手起身看向樊氏,道:「病情有些好轉的跡象,可是娘娘用過什麼藥了?」

  樊氏心頭一跳,面上卻毫無異色:「肺癰的方子,有些加減罷了。」她覷著戴韋,「戴大人可是有更好的方子了?」

  戴韋皺眉,這些藥香太雜了,肺癰的方子可不是這樣的。

  「微臣慚愧。」戴韋朝樊氏和太上皇行禮,「脈已請,臣等告退。」

  樊氏嗯了一聲,金福順送他們出去。

  待他們一走,太上皇眸光驟然變的沉鬱起來,激烈的咳嗽著,樊氏驚了一跳忙喊顧若離:「霍大夫。」

  「我在。」顧若離從裡間出來,拿了針給太上皇施針,過了好一刻咳嗽終於慢慢停下來,太上皇道,「我沒事,你們出去吧。」

  顧若離取了針,看了眼太上皇和樊氏,輕聲道:「這位戴大夫是不是對藥味頗為敏感,我瞧他面有疑色。」

  「似有此事。」樊氏點頭道,「他當年進太醫院,憑的就是識香斷藥的本事而揚名。」

  顧若離若有所思,看向太上皇,沉聲道:「那以後我們要小心一點了,怕是他還會再來,若是讓他知道你病情逐漸康復,只怕……」她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

  太上皇猛然抓住了床單,氣的面色鐵青:「他……他竟是這般容不下我。」

  「參明。」樊氏怕他過於激動對病情沒有好處,「他越是巴不得我們早死,我們就越好好好活著,你要聽霍大夫的話,好好養病好好吃藥,快點好起來。」

  太上皇冷著臉,沒有說話。

  顧若離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接下來幾日太上皇果然主動起來,強迫自己吃飯,喝藥,去院子裡坐著,太陽暖烘烘的,讓他不由自主的放鬆,心情也隨之慢慢鬆懈下來。

  「主子。」金福順給太上皇面捶著腿,笑嘻嘻的道,「晚上我們吃餃子吧,中秋節的時候奴婢就想吃了,可是您不點頭奴婢不敢,饞了好些日子了。」

  太上臉色好看了許多,但身體並不能立刻恢復,依舊虛弱,聽到話他的話換了個姿勢,道:「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吃什麼還要來問我。」

  「奴婢一直很聽話。」金福順道,「不信您問娘娘和我師父,還有霍大夫。」

  樊氏笑而不語,蘇召一瘸一拐的跟著,低聲道:「您還記得我是師父,我瞧著你早忘腦後去了。」

  太上皇輕輕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金福順的額頭:「這次可不是我說的。」

  金福順假意委屈的哭著,眼角卻在覷著太上皇臉上的笑容,又偷偷朝樊氏打了神色。

  樊氏讚賞的點點頭。

  「在說什麼。」忽然,趙勛的聲音自院外傳進來,眾人皆是一愣,金福順已經起了身行禮,笑道,「將軍。」

  趙勛看著院中愜意躺著的太上皇,他眼角暈著淡淡的笑意,虛躺著,雖臉色依舊蠟黃,可神情卻與前幾日大有不同。

  不過幾日而已,居然就有起色了。

  他禁不住朝顧若離看去,就看到她乖巧的和樊氏並肩而坐,不知道說著什麼,聽見他來便終止了話頭,微笑著朝他看來。

  兩人眉宇間滿是平靜和祥和。

  沒有來由的,他站在那裡,微微露出笑容,從來沒有過的安寧一點一點浮上心頭。

  「遠山來了。」樊氏滿臉的笑容,「金福順正鬧著說晚上吃餃子呢。」

  金福順笑著點頭:「將軍,您喜歡吃什麼餡料的?」

  「都行。」趙勛走過去,立在太上皇身邊,看著他臉色心裡就有了數,顧若離的藥起效了,「伯父覺得如何?」

  太上皇撐著坐起來一點,微笑的頷首:「感覺好了很多,不但心情就是胃口也好了許多,金福順說餃子,便是我也動心了。」

  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

  「那奴婢去準備。」金福順摩拳擦掌,「主子愛吃韭菜的,那我每樣包一點,包管大家吃的高興,都捨不得放碗。」話落,就顛顛的跑走了。

  蘇召搬了椅子過來,趙勛落座。

  「這幾日他沒有為難你吧。」太上皇滿臉擔憂,上一回他沒心思問,今兒便想了起來。

  趙勛搖頭:「沒有,您放心。」

  太上皇鬆了口氣,指了指茶盅示意他喝茶:「過兩日就是你母親壽辰了,不必惦記著我們,再說,有霍大夫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趙勛聞言朝顧若離看去,她好像感應到了似的,也抬頭看向他,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是。」趙勛回道。

  顧若離見他們三個人有話要說,便打了個招呼:「我去幫金公公。」便離開了。

  待她一走,樊氏就笑著道:「霍大夫可真是懂事,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教的這樣好。」

  誰家的孩子?趙勛笑著道:「不管誰家的孩子,也沒有見過十一歲便能行醫救世的。」

  「也是,還真是頭一回見。」樊氏笑著點頭,「真是讓人憐愛。」

  「昨兒你兄長的信送來了。」太上皇說起前太子趙凌,「問起你什麼時候過去,你看如何回信給他。」

  趙勛沉聲道:「先不用著急,過了這兩日我再與您說。」

  「好。」太上皇頷首,沒有再問,趙勛做事向來有主張,他說什麼做什麼必有緣由,所以他也學會了不刨根問底。

  「你去應天后還回來嗎。」樊氏問道,「還是直接從應天轉道去開平?」

  三個人輕聲細語的說著話,蘇召無聲無息的侯在門邊,院子裡靜悄悄的……

  「不回京城了。」趙勛撥著茶盅,垂著眼帘讓人看不透他的情緒,太上皇聞言沉默了下來,樊氏想了想道,「那霍大夫呢,若是她不隨你一起走,就讓他留在這裡吧,有她在我也放心。」

  「她啊。」霍繁簍含笑道,「要問過她的意思。」

  樊氏頷首。

  晚上,金福順果真包了各式餡料的餃子,他吆喝著端上來,如同過年時一樣,笑道:「我們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主子和將軍,要不要喝杯酒?」

  太上皇一愣,卻是朝顧若離看去,她點頭道:「小半杯吧,多了對身體無益。」

  「那就來半杯。」他神采飛揚起來,喊著趙勛,「我都記不得多久沒有飲酒了。」

  金福順一蹦而起去拿酒,蘇召追著過去,壓著聲音吩咐道:「拿娘娘釀的梨花白,勁兒小!」

  「是。」金福順點頭不迭,抱著酒罈子在懷裡,壓著聲音問道,「師父,主子這是好了吧,不會死了吧。」

  蘇召敲了他的腦袋,啐道:「還不快呸,多不吉利。」自己也忍不住眼底露出笑意來,「不過,以前主子可沒有這樣開朗過,看來,霍大夫的藥起作用了。」

  「還是霍大夫厲害。」金福順嘻嘻笑道,「以前那些都是草包,什麼都不知道,號著脈喊的不是肺癰就是肺痿,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做上大夫的。」

  蘇召笑笑,那些大夫有的是真不懂,而有的,卻是裝不知。

  「霍大夫坐。」樊氏請顧若離同坐,「金福順的手藝是極好的,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顧若離笑著應是。

  幾個人不分主次的落座,太上皇端了酒聞了聞,滿足的笑道:「真香啊……」話落,小口抿了抿,笑了起來,正要說話。

  「稍等。」趙勛毫無徵兆的起身,抬起手示意他們安靜,樊氏臉色一變,問道,「怎麼了?」

  顧若離看著他的樣子,心裡也頓時沒了底。

  「有人來了。」趙勛和大家解釋,又道,「蘇召出去迎迎。」

  蘇召應是而去,金福順三兩下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抬走,又扶著太上皇上床躺著。

  「娘娘。」就在這時,外面響起蘇召的聲音,「梅世子妃和朝陽郡主來看望主子和您。」

  朝陽郡主和梅世子妃?

  大家一愣,立刻就想到戴韋。

  看來他們是真的察覺了什麼。

  樊氏臉色非常的難看。

  「他們這是不放心我,來看看我死了沒死。」太上皇坐回床上躺下,慘笑道,「請他們進來吧!」

  顧若離站著未動,心裡卻砰砰跳了起來,滿腦子裡重複的都是蘇召那句話。

  朝陽郡主來了。

  ------題外話------

  哎呀,一周又過去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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