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見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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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若離一怔,他回不回家和她沒關係,她隨便找個地方住就好了。

  「趙公子,你自便。」顧若離笑笑,指了指霍繁簍和張丙中,「我們自己能處理好。」

  趙勛凝眉,不再看他們。

  「汪道全。」趙勛聲音冷漠,負手而立,「回了王妃,我的行程自有安排,就不勞她費神!」

  汪道全今年五十多了,是和榮王一起長大的,在榮王府很有地位和威嚴,就算是進宮遇見掌印的裴冉,他也不用屈尊討好!

  可自從趙勛從軍後,原本淘氣單純的孩子,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他見著心裡不由自主的就會怕幾分。

  「奴婢是奉王妃之命,若是接不著您,奴婢回去定是一頓責罰。」汪道全不起來,期期艾艾的跪著,「爺就和奴婢回去吧,王妃幾年沒見您了,日思夜想,念的緊!」

  趙勛凝眉,眸色冷厲,不急不慢的道:「回了王妃,有勞他念著。」話落,負手繞過汪道全,「回吧!」

  「七爺!」汪道全膝行了兩步,「您回來,難道不是為了王妃的壽辰?」

  趙勛腳步微頓,頭也不回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話落,大步走著,語調平淡,「滾!」

  汪道駭的一怔,看著趙勛的背影,才驚覺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多久沒有這樣了。

  「霍姑娘,咱們走吧,今天就能入京了,一會兒老夫請你上淮陽樓吃飯。」吳孝之搖著扇子,眼角覷著汪道全,拉著顧若離,「走,走,別耽誤時間了,老夫都等不及了。」

  顧若離打量著汪道全,他依舊跪著未起,滿面恭敬和委屈,她自他身邊走過,就看他一雙不大的眼睛,咕嚕嚕轉著打量著所有人。

  並不是個不知變通,愚忠的人。

  她又去看趙勛,他背影挺直如參松一般,可此刻她卻覺得莫名的透著一股無奈和悲涼。

  「聽到沒有。」霍繁簍拉著顧若離上車,「咱們還猜他無召回京,會被責罰,原來人早就算計好了。」

  有自己親娘壽辰做盾牌,就是皇帝也會看在他一片孝心上,不好斥責。

  顧若離沒說話。

  「看來榮王府也不太平啊。」張丙中小心撩開帘子看著馬上走著的趙勛,「自己親娘派人來接,他還讓滾!」

  霍繁簍靠在褥墊上冷笑一聲。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顧若離也沒了說話的*,京城再大,可只要她在就會可能遇上朝陽郡主,儘管心裡想著遇難時便厚著臉去找她,可等離京城越來越近時,她還是忍不住猶豫起來。

  朝陽郡主在她六歲時便走了,她幾乎快忘記了她的容貌。

  只記得是個鮮衣怒馬,張揚妖嬈的女人,想要的,想說的,想做的,在她眼裡從來不存在阻礙。

  在時對她這個女兒很照顧,可是一轉臉她要離開,卻是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拿著那封和離書,不曾猶豫過一刻。

  有時候她很羨慕她,能那樣灑脫不拖泥帶水的活著,對於世人來說,太難了。

  她還記得朝陽郡主走的那天,顧清源喝了許多酒,清風明月之下,他執壺而立,淚流滿面,哽咽的和她這個年紀尚小什麼也不懂女兒說:「嬌嬌,是父親沒有用,留不住她,留不住你母親。」

  她都懂,卻什麼都不能說,靜靜的站著,陪著他到天明。

  自那以後,顧清源再沒有提過朝陽郡主,和以往一樣,說話,做事,對各式各樣女子投來的歡喜目光報以謙和的笑。

  想到這裡,她無奈一笑,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或許她和朝陽郡主對面,她也認不出她來。

  「想什麼呢。」霍繁簍用腳懟了懟她,「朝陽郡主?」

  顧若離一怔,不知何時張丙中已經坐去了車外,和車夫聊的熱火朝天,車裡只剩下她和霍繁簍。

  「是。」她點了點頭,「有些猶豫。」

  霍繁簍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以臂為枕興味的看著她:「想見就見,不想見就離的遠點。」又道,「況且,她改嫁了,說不定還怕你這個拖油瓶呢。」

  他嘴裡就沒有好話,顧若離歪著頭看他:「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我?」霍繁簍笑眯眯的湊過來,「你就是我的前程。」

  顧若離推開他,皺眉道:「你別沒個正經,進京後你和阿丙先找地方落腳,若是我給那人治病後還能好好活著,就來找你們,若不能……」她頓了頓,淡淡的道,「你們就去找司璋吧,雖是馬匪,可也是落腳之處。」

  「放心,死不了!」霍繁簍重新靠回去,「我還等著一起開醫館,我做掌柜呢。」

  顧若離不再和他說話,將吳孝之給她的病例拿出來看,趙勛並沒有告訴她,入京後的安排,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那人……

  「不過。」霍繁簍低聲道,「你真的不打算去見朝陽郡主?我可是聽說你外家也好,她的新夫家也好,都是高門大戶。」

  顧若離搖頭:「她既已經重新嫁人,有了新的生活,我去……不合適。」在感情上,她並不恨朝陽郡主,她覺得和自己丈夫生活的不幸福,就果斷和離,她反而和欽佩。

  不過,這不妨礙她心疼顧清源,為他抱不平。

  「隨你吧。」霍繁簍不再說朝陽郡主,說起京城的事情來,顧若離聽著微楞,問道,「你來過京城?」

  霍繁簍立刻搖頭:「我來個什麼勁兒,聽說的。」

  顧若離沒有多想。

  馬車不急不慢的走著,榮王府的內侍車隊也沒有追來,戍時末京城外城高大雄偉的城牆已影影約約顯露出輪廓,張丙中搓著臉興奮的道:「師父,前面就是京城了,前面就是了。」

  顧若離被他的情緒感染,笑著掀開帘子,果然看到點著火把,有人來回巡邏著的城樓。

  已過了時間,此刻城門緊緊關著,他們在百步開外停下,周錚策馬上前朝上頭喊道:「驍勇將軍令,速速開門!」

  「驍勇將軍?」城樓上的人一駭,頓時回道,「這……這就來!」話落,一邊往下跑一邊喊道,「快開城門!」

  沉重的門緩緩打開,裡面迎出來七八個人,一下子涌在趙勛面前,看清了才激動的道:「是趙將軍,真的是將軍,將軍回來了。」

  「將軍!」他們低低歡呼起來,向趙勛行禮,「將軍快請進!」

  趙勛高坐馬上,微微點頭,語氣滿是親和:「趙某深夜歸來,給各位添累了,改日我做東,請大家吃酒。」

  「不敢!」眾人激動不已,讓開一條道,有人親自給他牽馬,帶著隊進了城。

  霍繁簍看著,又拖顧若離來看:「看到了吧,這些人肯定是當年和他一起守京攻退瓦刺的,對他擁護的很。」

  「也不奇怪。」顧若離放了帘子,「家國因他才能保住,他們擁護也是常理。」

  霍繁簍哈哈一笑:「所以,他越是這樣,有的人就越是坐立不安啊。」說著,指了指上頭,「咱們要小心一點。」

  她也想到這層,蹙眉道:「我還以為他會略做些掩護,沒有想到就這麼大大方方的進城了。」

  「怕什麼,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他要藏著掖著才奇怪呢。」又道,「更何況,不還有榮王妃壽辰的事做掩護嗎。」

  一行人過了外城,順利進了內城,因已過了宵禁,街面上除了偶爾巡邏停下來詢問後又是一番激動和打招呼的兵馬司衙役,再無百姓走動,他們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在一處宅邸前略停了停,隨即側門開了車馬直接進了宅子。

  「七爺!」顧若離一下車,就看到一位年紀約莫有六十幾歲的老者跪在趙勛面前抹著眼淚,「您都三年沒有回來了,老奴,老奴……」

  趙勛親自扶他起來:「全叔這幾年身體可好?」

  「好,好!」齊全抹著眼淚,「只要七爺您能回來,老奴什麼都好。」

  趙勛嘴角露出笑意,眸色溫暖:「我帶了幾位朋友回來,還要勞煩你安排,那位姑娘身邊再遣丫頭照顧著。」

  「是,這事兒您放心交給老奴,一定安排的妥妥噹噹的。」齊全應是,立刻讓人去卸馬車,這邊吳孝之湊過去,笑著道,「三年沒見,你身體可越發康健了啊。」

  「先生。」齊全行禮,「先生身體也健郎吧。」

  吳孝之哈哈一笑,點頭道:「老骨頭還能撐幾年。」話落,又道,「我原是答應了霍姑娘今晚請她去淮陽樓,可看這時間怕是要失信了,你看……」

  「無妨。」齊全道,「老奴這就去請了那邊的廚子過來,備出的席面和淮陽樓無差。」

  吳孝之眯著眼睛,呵呵笑了起來。

  「霍姑娘。」有個瘦瘦小小,皮膚很白的婆子恭敬的迎過來,「老奴姓韓,這會兒引您去客房歇息,還請姑娘移步。」

  顧若離道謝,回頭看著霍繁簍和張丙中:「那我兩位朋友……」韓媽媽道,「姑娘放心,他們就在外院歇息,您若是有事,吩咐丫頭來傳個話即可。」

  看來她是住在內院了。

  「好。」顧若離提著包袱,和霍繁簍低聲說了句,「你自己小心一點。」

  霍繁簍點頭,拉著不情願的張丙中跟著周錚等人去外院歇息。

  趙勛和吳孝之則去了書房。

  顧若離隨著韓媽媽身後,穿過一道如意門進了內院,借著微弱的燈光,她打量著院內的情景。

  院子並不大,前後三進的樣子,改造過後外院比內院更寬敞一些,只隔著一道花牆而已,院子裡收拾的很齊整,但卻沒有種花草等擺設的物什,顯得有些刻板和冷清。

  「姑娘擔心腳下。」韓媽媽自一開始看了眼顧若離的臉,其後再沒有抬過一次眼,說話時始終弓著腰,態度很是謙卑。

  顧若離頷首。

  顧若離跟著他在正院隔壁的一個院子前停下來,她微微一怔問道:「我……住這裡?」不合適吧?

  「是!」韓媽媽笑著回道,「是七爺親自吩咐的。」

  趙勛吩咐她住在這裡?她心裡轉了幾轉,問道:「那趙公子住在哪裡?」

  「自然住在正院。」韓媽媽始終笑著,指了指旁邊的院子,「這裡是七爺的私宅,姑娘還是頭一個住進來的女客。」

  讓她住在隔壁,是因為她安全的緣故,還是……顧若離沒想明白,隨著韓媽媽進去。

  院子裡燈火通明,兩個十五六歲婢女打扮的姑娘從房裡迎了出來,極其熱情的行禮喊道:「姑娘好。」又分開來自我介紹,「奴婢銀月。」

  「奴婢青月,見過姑娘。往後姑娘住在這裡,就由我二人伺候,您有事儘管吩咐。」

  銀月皮膚很白,柳眉杏眼模樣清秀脫俗,清月容色端莊笑起來溫和可人。

  「有勞了。」客隨主便,顧若離沒有推辭。

  銀月笑著說不敢,又和韓媽媽道:「媽媽辛苦了,姑娘就交給我們吧,爺的房裡還在收拾,恐怕還要您去過一眼,可有不合適的地方。」

  「我正要去的。」韓媽媽笑著說話,和顧若離道別,「姑娘先歇著,稍後席面好了,讓她們送你過去。」便走了。

  顧若離目送韓媽媽出門,銀月請顧若離進門。

  是一間小小的院子,院中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房裡更是簡潔明了,唯一讓人眼前一亮的,恐怕只有那頂掛了一半的紫色紗帳。

  「有些匆忙,姑娘先去暖閣里喝茶,奴婢馬上就收拾好。」青月說著,忙去扶垂著的紗帳,顧若離笑了笑道,「我只住幾日,不掛也罷。」

  青月手腳麻利的將帳子撈起來笑著道:「七爺吩咐的,奴婢們不敢懈怠,姑娘少歇一刻就好。」

  顧若離沒有再說,去了暖閣,銀月端茶過來,笑道:「明天還有四個小丫頭過來,今晚有些怠慢,還望姑娘見諒。」

  「我不會住很久,不必如此興師動眾。」顧若離接過茶笑了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可以了!」

  銀月掩面笑了起來。

  顧若離梳洗換了衣裳,臨近子時被引去正院邊的花廳,果然如同齊全所言,兩桌酒席整整齊齊樣樣齊全。

  「怎麼樣。」霍繁簍低聲問道,「沒有為難你吧。」

  顧若離搖頭,將裡面的事和他大概說了一遍,霍繁簍就笑著道:「看來趙遠山還是很看重咱們的,那就不用怕了,接下來就看他的本事了。」話落,朝進門的趙勛掃了眼。

  趙勛換了件湛藍的潞綢直裰,不急不慢的進來坐在主位,目光一掃看了眼顧若離,開口道:「大家吃過早些歇息,這兩日無事,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周錚一行人嘻嘻哈哈的打鬧起來,議論著醉春樓好還是倚翠閣好。

  眾人熱熱鬧鬧的用了晚膳,顧若離回了自己住的小院,睡了不過兩個時辰便醒了,她一動銀月就笑著進來了:「姑娘可是口渴了?時間還早,您再歇會兒?」說著,遞給她一杯水。

  「謝謝。」顧若離坐起來喝著,問道,「趙公子可在家中?」

  銀月回道:「爺一早就去宮裡了,估摸著一時半會回不來。」

  趙勛出去了?!她想問問他什麼時候去看病。

  「不睡了。」顧若離穿衣下床,銀月遞過來一件芙蓉色革絲短褂,裡面添著薄薄的棉花,另一條霜花挑線裙子,一雙桃粉秀山茶的繡花鞋過來:「韓媽媽一早送來的,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姑娘試試!」

  顧若離微微皺眉,還不等她說話,銀月已經開口解釋了:「姑娘的衣裳有些薄了,今天天氣冷,我們自作主張給您張羅了,都是昨晚趕出來的,您千萬別介意。」

  「不會,只是有些過意不去,給大家添麻煩了。」顧若離沒什麼可說的,安排的這樣周全,無論是衣服還是鞋子都很合適。

  銀月服侍她梳洗,上了早膳,新來的四個小丫頭進來磕頭,顧若離拿荷包出來給六個人打賞了。

  幾個丫頭拿賞錢心裡微訝,吳先生說霍姑娘是西北將士的遺孀,祖籍遼東,這一次回來順道將她帶回京城……她們還以為西北那邊的姑娘,都是粗糙不大懂禮,沒想到這位霍姑娘卻有禮有節說話處事都很得當。

  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爺居然領到家中來了。

  她們心裡好奇,可半句不敢打聽,只能憑著趙勛的態度來判斷怎麼服侍,周到到什麼程度。

  如今看來,她們沒有做錯。

  住在內院,還在正院旁邊,早上他走的時候還特意問了一句,可見很是重視的。

  「謝謝姑娘。」銀月和青月行禮道謝,顧若離笑笑沒有說話。

  韓媽媽笑著進來:「姑娘,先生問你要不要出去走走,他安排了車馬,可以帶著你在城裡四處看看玩玩。」

  「替我多謝他。」顧若離笑著道,「我就不出去了,在這裡歇歇挺好的。有勞您特意跑一趟!」

  韓媽媽一愣,聽吳孝之的口吻,這位霍姑娘是頭一回來京城吧,尋常小姑娘出門不都是興奮的不得了,這裡走走那裡看看,閒了再買些首飾小吃的……

  怎麼她不但不好奇,反而還有些興味索然的樣子。

  還真是不像十來歲的孩子啊!

  「那成。」韓媽媽笑道,「那奴婢去和先生回個話。」話落,正要走,卻聽到院子裡有人說話的聲音,她臉色一變對銀月打了個眼色,人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院子裡響起了誇張的行禮聲和對話聲。

  「姑娘去暖閣里坐會兒吧。」銀月也變了臉色,如臨大敵似的,顧若離雖不懂他們的意思,可卻能感受到來人一定不是好相與的。

  她頷首,起身去了暖閣,剛坐下,門帘子一掀,一張白胖的面容,細小眼睛,吊著眉梢的五十幾歲婦人出現在門口,雖滿臉含笑可目光卻如針一般,落在她的臉上。

  「高嬤嬤。」韓媽媽跟在進來,想要去拉,手卻慢了沒趕上,被稱為高嬤嬤的婦人已經跨了進來,銀月和青月忙蹲身行禮,喊道,「高嬤嬤。」

  高嬤嬤目光依舊落在顧若離臉上,神態敷衍的應了一聲,道:「這位是……」

  「這是七爺的客人,姓霍!」韓媽媽尷尬的看著顧若離,面露歉意,「霍姑娘,這位是高嬤嬤,我們七爺自小是她奶養大的。」

  原來是趙勛的乳母,難怪這樣頤指氣使,顧若離起身微微福了福:「嬤嬤好。」

  「年紀這么小。」高嬤嬤打量著顧若離,「你哪裡人,為何隨著我們七爺到京城來,你家裡人呢,如何放心讓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頭拋頭露面。」

  顧若離眉頭緊蹙,頓時沒有了應付的心思,坐了下來,不打算再開口。

  「嬤嬤。」韓媽媽心頭暗暗吃驚,沒想到這位小姑娘脾氣還挺倔的,便立刻打圓場,「霍姑娘是七爺的客人,在這裡暫住幾天,您若是想知道,不如親自去問七爺吧,您是七爺的乳母,他定然什麼都告訴你。」

  要是什麼都告訴她,她也不會趁著趙勛不在過來打探了,高嬤嬤看也不看韓媽媽,盯著顧若離:「我們七爺還沒有成親,你一個姑娘家住在這裡不合適,免得壞了我們爺的名聲,早些搬出去的好!」

  顧若離端茶喝著,不再接話。

  「沒教養。」高嬤嬤拂袖,轉身盯著韓媽媽,「我這就回去告訴王妃,你給我盯好了。七爺年紀小不懂事,你不要由著她帶些不三不四的人回來,免得傳出去,辱了七爺的名。」

  「是!」韓媽媽急著把這個麻煩送走,點頭哈腰的應著是,「我送你。」

  高嬤嬤沒有急著走,去了趙勛的院子,房間各處轉了一遍,才義憤填膺的出了門,韓媽媽心頭髮氣,卻不敢真的頂撞,只得應付著。

  趙勛回來時已是半夜,韓媽媽聽到動靜忙迎了過去:「爺,您回來了。」隨即聞到淡淡的酒氣。

  「嗯。」趙勛大步進來,韓媽媽跟著他低聲將今天府中的事和他回了一遍,「……霍姑娘那邊,許是受了委屈,您看……」要不要親自去慰問一下。

  趙勛腳步微微一頓,沉聲道:「若那邊再有人來,不必客氣。」

  這是為霍姑娘出氣,還是?韓媽媽應是,想到什麼又追了幾步:「爺!」她支支吾吾的看著趙勛。

  趙勛凝眉,她想了想低聲道:「應天那邊又來了信,您看是留著還是燒了?」

  「燒了!」趙勛眸光驟然冷凝下來,拂袖而去,「以後此事不必再問我。」

  韓媽媽心頭顫了顫,不迭點頭應是。

  顧若離便沒有睡著,聽到院子裡的動靜忙坐了起來,銀月隨即進來,笑問道:「姑娘可是要喝水?」

  「趙公子回來了?」顧若離披上衣服,「能帶我去找他嗎。」

  青月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點頭道:「奴婢先去通稟一聲,若是爺點頭了,奴婢再陪您過去,可好。」

  顧若離頷首,目送青月離開。

  過了一刻,青月回來,笑著道:「爺請您去正院。」

  顧若離立刻穿了衣服,隨意綁了一下頭髮往外走,青月立刻拉住了她,笑道:「奴婢給姑娘挽個髮髻,再戴朵珠花吧,這樣太隨意。」去見趙勛,怎麼能這麼隨便。

  「不用。」她只是去見趙勛而已,沒有必要特意打扮一下吧,「我們走吧。」

  青月和銀月對視一眼,青月欲言又止,銀月擺了擺手提著燈籠跟上。

  顧若離去了正院,院子裡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種,但是收拾的很乾淨,暖閣里的燈亮著,窗戶上倒映著一道高大的身影,似乎立著,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爺。」韓媽媽見她們到了就喊了一聲,放裡頭趙勛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

  顧若離進了門,趙勛穿著一件墨色的家常直裰,負手立在擺放著許多器皿的多寶閣前看著什麼,聽到他的腳步聲才轉身過來,指了指炕頭:「坐!」

  她一眼就看出他面色微醺,透著淡淡的酒氣。

  喝酒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喝酒。

  韓媽媽上了茶,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顧若離坐了下來,朝著他微微一笑,問道:「你何時帶我去給你的親戚看病?」

  趙勛眉梢微挑,沉默了一刻,道:「三日之內。」

  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樣子,顧若離點了點頭:「有個確切的時間就成,不然我心裡沒有底。」話落,她又問道,「今天是中秋,外面是不是很熱鬧。」

  「嗯。」趙勛在對面坐了下來端了茶,神色淡淡的,「是很熱鬧。」

  顧若離越發確信他情緒不高,若是以前她自然不會問,可是這幾個月相處,她對他已經沒有那份牴觸和反感,便道:「你……怎麼了?」

  趙勛沒回她,卻是突然問道:「慶陽的中秋都有哪些習俗?」

  「和京城一樣啊。」顧若離含笑道,「一早上家裡會做月餅,千層的裡頭刷著糖,很香甜,晚上便是祭月,城隍廟也有廟會,許多踩著高蹺戴著各式各樣的面具,還有唱著戲唱著歌的,很熱鬧。」

  趙勛沒有說話,她甚至懷疑他根本沒有在聽她說了什麼。

  「你早點歇著吧。」顧若離起身,「中秋節快樂!」話落,起身往外走。

  趙勛忽然在他身後道:「要是不快樂呢。」

  「啊?」顧若離回身看他,可方才他的說話聲,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眉梢微挑,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重在於心態,而心態是可以自我調適的。」

  趙勛微怔,抬頭看著她,小姑娘比以前少了戒備,大大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和關心。

  沒有來由的,他心頭一跳,微醺的酒意似乎更醉了幾分。

  「京城的城隍廟也有廟會。」趙勛放了茶盅,似乎想要起身,可方一起來人便打了個趔趄,顧若離一驚伸手過去,「你小心!」

  她扶著他的手臂時,他一驚穩穩的立著,目光清醒的看著她。

  不知道是真的醉的,還是只是心情不好,顧若離慢慢鬆了手,笑道:「你早點休息,明天就沒事了。」

  趙勛眯了眯眼睛,問道:「你多大了?」

  這是第三次,顧若離回道:「快十二了。」

  還是個孩子,趙勛忽然抬頭揉了揉她的發頂,頷首道:「廟會會辦十日,我明日陪你去。」

  「你也去?」顧若離驚訝的看著他,趙勛可不想喜歡湊熱鬧的人。

  趙勛露出奇怪的表情來,看著她:「怎麼,我不能去?」

  「不是。」顧若離擺手,笑著解釋道,「只是覺得你應該不大喜歡熱鬧而已。」

  趙勛挑眉,若有所思的樣子,擰著眉點了點頭:「也是,我確實是不大喜歡熱鬧。」

  顧若離這一次真的確定他是有醉意的,也不知是和誰喝的酒,反而喝的這樣的落寞,不過醉酒的趙勛卻多了幾分隨和,不是刻意流露的隨和,而是自然而然的,讓旁人少了一份拘謹。

  「那就不去了,趕了幾個月的路,我們都需要休息。」顧若離看了看時間,「我回去了。」

  趙勛頷首:「明晚入夜,我會回來接你。」擺了擺手,「去吧。」

  還真去逛廟會啊,顧若離無奈,嘆了口氣出了門,在門口和韓媽媽交代道:「有些酒醉了,熬些醒酒湯,不然用蜂蜜化些溫水也是好的。」

  「爺從來不喝這些。」韓媽媽嘆了口氣,悄悄撩了帘子朝裡頭窺了一眼,「姑娘先去歇著,爺這裡有奴婢守著。」

  顧若離頷首,回頭看了眼窗戶,趙勛的身影就如同她方才進去前一眼,影子靜靜倒映在窗戶上。

  韓媽媽在門口猶豫了一刻,還是吩咐廚房去煮了醒酒湯,又怕趙勛不喝,單獨又化了一碗蜂蜜端了進去。

  「爺,您喝點醒酒湯,明兒起來也不會頭疼的難受。」韓媽媽小心翼翼的進來,趙勛依舊立在多寶格前面,聽到聲音回頭看他,沉聲道,「放在那裡吧。」

  韓媽媽應是,將兩隻碗都擺在了炕桌上,趙勛穩步過來伸手便端了蜂蜜水喝了。

  「這是……」韓媽媽正想解釋這是蜂蜜水,有些甜,趙勛已經喝完擺了碗在桌上,轉身,大步出了暖閣。

  韓媽媽看著空了那隻碗,有些愕然。

  第二日傍晚霍繁簍來找顧若離,好奇的問道:「你要和趙遠山去逛廟會,為了什麼事?」顧若離可不是湊熱鬧的人。

  「不知道,趙公子說要去看看,邀了我一起。」顧若離嘆了口氣,自從進京後她心裡就毛毛躁躁的,靜不下來,「我閒著也是閒著,出去走走挺好的。」

  「成。」霍繁簍打量著她,「我跟你一起,我也想出去走走。」

  顧若離覺得他奇怪:「既然要去自然是一起了。」

  霍繁簍似笑非笑。

  「姑娘,爺回來了。」青月笑著進來回道,「說讓姑娘去外院。」

  顧若離頷首,拿了披風在手中,穿了一件芙蓉色的棉紗小襖,和霍繁簍兩人有說有笑的往外走,等到了外院趙勛已經坐在馬上,見著他們過來面無表情的道:「我還有事,讓陳達陪你們去逛。」話落,一夾馬腹,直接從側門走了。

  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顧若離,她看向陳達:「趙公子他……有事?」明明說好的。

  「爺確實是有事。」陳達咳嗽了一聲,語調無辜,「我陪你們去吧,馬車已經備好了。」

  霍繁簍很不客氣的上了車,靠在車壁上笑的見牙不見眼。

  顧若離瞪了他一眼,由他拉著上了車,張丙中也趕了過來,四個人往城隍廟而去。

  馬車遠遠的停在一個巷子裡,幾個人步行進去,不過一會兒張丙中就失了人影,顧若離要找,霍繁簍道:「他又不是小孩子,等會兒自己會回去的,咱們去那邊看看。」

  兩個人一路逛著,霍繁簍買了一堆的小玩意,並著陳達手裡都提滿了,他笑著道:「那邊有賣月餅的,據說餡料很特別,霍姑娘可要去嘗嘗。」

  「我陪你們去好了。」顧若離有些累,強撐著,陳達見她這樣就道,「我去買,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便擠了過去。

  顧若離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站著,霍繁簍目不暇接的看著四周,用胳膊肘懟了懟她:「顧三,你看那邊!」

  「怎麼了。」顧若離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迎面走來一個小姑娘,梳著雙丫髻帶著珠花綴著瓔珞,十一二歲的樣子,穿著大紅的妝花緞短褂,下身是條鵝黃的鑲瀾邊的挑線裙子,身材纖瘦,走路時弱柳佛風般,「這么小年紀,有這樣的容貌,很是少見。」

  姑娘五官非常的精緻,秀眉如月,杏眼仿似湖水一般,水光盈盈欲說還休,鼻子挺直玲瓏,唇如花瓣粉嘟嘟的惹人憐愛。

  「我不是讓你評價她好看。」霍繁簍低聲道,「她這打扮不錯,改天我也給你買一身。」

  顧若離很不客氣的翻了白眼:「我穿成這樣,便是劉姥姥簪花了。」

  「沒說現在。」霍繁簍呵呵笑著,那邊小姑娘似乎感受到了注視,忽然視線朝這邊投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顧若離,隨即嫌惡的皺了眉頭,目光落在霍繁簍的面容上,打量了幾眼,又飛快的移開。

  「霍姑娘。」陳達抱了個袋子回來遞給顧若離,「你嘗嘗,味道很好。」

  顧若離笑著接過來,拿了一個在手裡聞了聞,陳達接過顧若離抱著的東西在手中。

  她咬了一口,是甜而不膩的豆沙餡:「確實不錯,你們也嘗嘗!」她話剛落,忽然有人撞在她身上,不等她反應,就聽到三四個女子一疊聲的喊道,「三小姐,您沒事吧。」又有人伸手過來推顧若離,「你怎麼走路的,快和我們三小姐道歉。」

  「誰和誰道歉。」霍繁簍往前一站,很不客氣的將那隻手拍開,喝道,「長眼睛沒有!」

  陳達也走了過來,高大的身材往前一擺,氣勢威嚴。

  對面的人一怔,顯然沒有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

  顧若離得空打量對面的人,也是一愣,撞到她的人,正是方才她和霍繁簍討論的那位漂亮的小姑娘,此刻正秀美微蹙滿臉惱怒的看著她。

  「沒教養。」那姑娘哼了一聲,斜睨著顧若離,霍繁簍呵呵一笑,往地上啐了一口,「是很沒教養,你若有就不會站在對面讓我啐。」

  那姑娘駭了一跳,忙噁心的退了一步,指著霍繁簍:「你!太噁心了。」

  「這麼丑就不要出來嚇人。」霍繁簍白了那姑娘一眼,扶著顧若離,「若將我們三兒撞著哪裡,還有更噁心的。」

  「哎呀,髒死了。」她姑娘受不了,跺著腳走了,「我不要待在這裡,以後再不來了。」

  她身後的婆子丫頭一迭聲的應是,瞪了顧若離一眼,隨即走遠了。

  「狗仗人勢。」霍繁簍哼了一聲,回頭對她道,「別理他們,這京城地界兒,一塊磚掉下來都能砸到幾個勛貴高門,不稀罕。」

  顧若離失笑,也學著他尋常的樣子,戳他的額頭:「所以你就扮無賴。」

  「我本來就是無賴啊。」霍繁簍白了她一眼,「你難不成以為我也是勛貴。」

  顧若離無語。

  一行人到了停車的地方,張丙中已經在車邊等他們,幾個人上車回去,顧若離將晚上買的東西分給幾個丫頭:「也不知你們的規矩,所以不敢帶你們出去走動,這是晚上買的,你們不要嫌棄。」

  「謝謝姑娘。」銀月笑著收拾一桌子的零嘴,「我們可以吃好些日子了。」

  顧若離失笑,由青月服侍著去梳洗,剛脫了外衣,院子裡響起了腳步聲,隨即銀月進來,低聲道,「姑娘,爺找您。」

  「趙公子?」顧若離心頭一頓,是事情有什麼變故嗎,還是他喝醉了?

  圓月當空,清輝皎潔,她出去時就看到一人,衣袍舞動,凌然立在院中,高大的身材,落著淡淡的暗影,威壓沉沉!

  「趙公子,你找我。」顧若離微頓,出聲喊他。

  「廟會可好玩?」趙勛聞聲,回身看她,顧若離點了點頭,「還不錯。我們買了月餅,擺在你房裡了,你記得吃一些。」

  趙勛頷首,看著她沉聲道:「今晚城中有焰火,我約了朋友去看,你換身衣裳,我在這裡等你。」

  不去廟會而要去看焰火?

  顧若離露出驚訝之色,可還是點了點頭:「好!」她回房換了件褐色的潞綢短褂,下身是條收腰的墨綠裙子,出門時將方本超給她的針包帶在身上。

  「我好了。」顧若離走了出來,趙勛明顯楞了一下,她一身顏色很暗,在夜間行走半點不顯眼,他讚賞的微笑,「走吧。」

  顧若離在外院上了馬車,正坐下來,趙勛也進來,兩人對面而坐。

  她心頭驚訝,趙勛尋常都是騎馬的,怎麼今天不但坐車,竟然還只備了一輛。

  「方便。」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趙勛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一遍,隨即語氣親和的問道,「廟會上都看到了什麼?」

  顧若離想到他昨晚的落寞,就笑著道:「許多的燈,雖不如上元節,可舞獅舞龍的也很多。」她想讓他聽的真切一些,就很詳細的介紹了許多,「還是吃的比較多,我們沒有吃晚飯,回來時已經很飽了。」

  「你喜歡看燈,那就等上元節時再去。」趙勛淡淡說著,「到時比現在更熱鬧。」

  上元節嗎?顧若離笑著點頭:「好。」

  忽然外頭一亮,顧若離聽到噼啪聲響不斷,她略掀了一點帘子,就看到頭頂上方火樹銀花,璀璨奪目。

  她呆了呆,沒想到真的有煙花。

  「走吧。」趙勛當先下車,又站在車下朝她伸出手來,顧若離笑著扶著他的手跳下了車,趙勛的手頓了頓緩緩鬆開,走在前面。

  顧若離跟在他後面,發現車停在一個酒樓正門口,她戴上帷帽,隨著他進門,樓里客人都涌在窗口看焰火,氣氛熾烈,倒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進去。

  他們從正門口上樓,沿著走廊走了半圈,進了一間雅間,卻並沒有坐下,而是開了雅間的隔門,繞道後面懸空的樓梯,下去……出了後院,巷子裡停了一輛添黑漆的馬車……

  全程,顧若離一句話未說,直到上車後馬車再次動起來,她才吁出口氣。

  「害怕?」趙勛看著她,很顯然,她一早就知道他不是帶她來看焰火的。

  顧若離搖頭:「不害怕,就是有點緊張。」

  這份緊張來自於她馬上就要見到那位生病的貴人,來自於,她離顧家滅門的真相更近了一步。

  外面鞭炮陣陣,焰火照亮了半城的夜,顧若離靜靜坐著,垂著眼眸。

  趙勛靠坐在對面,含笑打量著她,她說她很緊張,可是此刻她眼眸中所流露的可不是是緊張,而是期待……

  在期待什麼呢?

  他想到了吳孝之告訴他的話,說她離開慶陽那天曾和幾個盲流發生過爭執,也就在那天,她和霍繁簍認識的。

  也就是說,他們二人根本不是兄妹,且,她也根本不姓霍。

  還真是有趣,沒想到小丫頭藏了這麼多的秘密。

  那麼,她的那份純良,也是有意展露給他的看的?

  她的真面目又是什麼?

  念頭划過,趙勛揚眉笑道:「此事了,霍姑娘有何打算?」

  「還不知道。」她回道,「霍繁簍說想在京城開醫館,我覺得也不是不可以。」

  開醫館嗎?趙勛頷首道:「倒是不錯,以你的醫術,定會有所發展。」

  顧若離笑了笑,故作輕鬆的朝他道:「借你吉言。」

  兩人皆笑了起來。

  馬車略停了停,又顛簸了一下,四周突然就安靜下來,只剩下車輪吱吱的響著……

  「將軍。」有人貼著馬車壓著聲音道,「一切都依著您的吩咐,安排妥當。」

  趙勛嗯了一聲,車又走了一刻鐘。

  顧若離手心出了冷汗,悄無聲息的在衣角上擦了擦,又若無其事的板坐著。

  「到了。」車停下,趙勛看著她,「別緊張,有我在。」

  顧若離一愣看著他,隨即笑了起來。

  「走吧。」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好像認定這樣能讓她輕鬆點似的,「稍後你只管做自己的事,其他的一概與你無關。」

  顧若離應是,跟著他下了車。

  外面稀稀拉拉的點著幾盞燈籠,沒有人迎接,沒有人出入,只有一間原應該金碧輝煌的院落,寂寥的矗立著。

  「走。」趙勛走在前頭,進了院子,院子裡很暗但瀰漫著陣陣菊香,令人神清舒爽。

  有人影一瘸一拐的過來,儘管身體不便可腳步輕的如同一隻貓,靜悄悄的停在門口,朝他們弓腰行了禮:「七爺,這裡請!」始終不曾抬頭。

  顧若離卻在看他,他雖穿的很普通,樣子也沒什麼特別,可是氣質和神態,卻和昨天迎接趙勛的汪道全很相仿。

  他們到底在什麼地方?

  顧若離看了眼身後,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遠處依舊綻放的煙火,和依稀可辯的鼎沸,顯得此處越發的遺世獨立,寥落靜謐。

  「主子就在裡面。」穿過重重帷幔,那人拐著在一片暈著薄荷香的房外停下來,打了帘子,「七爺請!」

  趙勛跨進門,顧若離頓了頓隨著進去。

  「遠山!」房間裡點著一盞幽暗的宮燈,有婦人的聲音迫切的傳了出來,「遠山,是你來了嗎。」

  趙勛嗯了一聲,回道:「伯母,是我。」

  「你來了我就放心了。」婦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你還好嗎,快來讓伯母看看。」

  趙勛走過去,在桌邊停下來,隨即自暗影中走出來一位婦人。

  顧若離看的眼前一亮。

  婦人年紀約莫五十左右的樣子,容長臉,雖眼角橫著皺紋,可眉眼依舊難掩精緻和風韻,以及舉手投足甚至於說話時端莊和嫻雅,令人忍不住眼前一亮,不敢褻瀆。

  「我很好。」趙勛回了,婦人目光慈愛的看著他,笑著道,「高了,黑了。都說那邊艱苦,真是委屈你了。」

  趙勛笑了笑。

  「快隨我來。」婦人微笑道,「他正念著你呢,等會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稍等。」趙勛回身看向十幾步之外的顧若離,「我還有一人要介紹給伯母認識。」

  顧若離走過去,朝婦人福了福:「夫人好。」

  「這位是?」婦人打量著顧若離,顯得很驚訝,看年紀和容貌她還真猜不出趙遠山帶她來見她的緣由,以及對方的身份。

  趙勛介紹道:「這位是霍大夫!」

  「大夫?」她一臉驚愕,看著顧若離,猶疑的道,「年紀是不是小了點?」她見過許多大夫,可這么小年紀的還是頭一個。

  趙勛正要說話,婦人已經道:「看我,你既然帶她過來,一定有你的理由。」她和趙勛說完又和顧若離道,「霍大夫隨我來。」

  顧若離頷首,跟著兩人接著往裡面走。

  有咳嗽聲傳了出來,非常虛弱,有氣無力的樣子。

  她聽著若有所思。

  「要不要喝水。」婦人快步進去,在桌上倒了水過去,裡面有人語氣沉悶的道,「才喝過,你快歇歇。」

  婦人回道:「我沒事。」又輕聲道,「遠山回來了,來看你呢。」

  那人一怔,迫不及待的抖著手撩開了紗帳,喊道:「遠山!」

  「伯父。」趙勛走過去,扶著那人,輕聲道,「是我。」

  那人一把攥住他的手:「去……去應天不曾?」

  空氣里有一瞬間凝固,顧若離不知道緣由,可真切的感覺到趙勛的氣息變的冷凝了一些,少了親和。

  「還未曾去過。」趙勛答道,「您別急,等我安排好,就會啟程。」

  那人咳嗽起來,婦人拿痰盂擺在床邊,等那人咳完吐了痰,房間裡才重新安靜下來。

  「好,你做事向來周全。」那人道,「聽你的。」

  趙勛將那人扶著躺下來,低聲道:「我帶了位大夫來,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算了。」那人嘆了口氣,「那麼多大夫,雖有心不誠懼怕的,可到底也有真心的,卻屢試不成,再來一個也無濟於事。」

  趙勛沒有立刻說話。

  那人聲音像個風箱似的,呼哧呼哧的:「遠山你回來的正好,我也正有事要和你說。」他頓了頓,苦悶的道,「若是我就此去了……」

  「伯父。」趙勛沒有讓那人把話說完,「您先讓霍大夫看看,其他的事稍後再議。」

  那人一頓,過了許久才應道:「好!」顯然並不樂意,只是迫於趙勛的意思,不好拒絕。

  趙勛並不管他的態度,回頭看著顧若離。

  顧若離一直靜靜立著,觀察著三個人的神態以及對話,隱隱約約的她猜到了什麼。

  「霍大夫。」趙勛起身讓開,「有勞!」

  顧若離微微頷首,走了過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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