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 人生不可能全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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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祐琛彆扭的把頭別到一邊去,「都說了不要叫我小琛。」

  他說著,拿起了馬車裡擱著的一件披風,披在了柴大郎的肩膀上。

  柴大郎溫和的笑了笑,同之前他在月下起舞的時候,簡直是判若兩人。

  「所以,小琛同景衣打算帶大兄去哪裡玩?」

  謝景衣一聽,忙說道,「大兄不要操心,我都安排得妥妥噹噹的。先去見我一個老朋友,她特別會做糖漬梅子,上回聽大兄說,喜歡吃甜的,我便上了心,想著一定要帶大兄去吃一回才是。」

  柴大郎眼睛一亮,「那挺好的。景衣來京城不久,都交到朋友了。」

  他長這麼大,除了母親,同偶爾來看他的柴祐琛外,還有新娶的妻子外,再沒有旁的朋友了。年幼之時,認識的那些人,也早早的生疏,如同陌生人了。

  前幾年,還有人來探他,不過母親一直攔著,漸漸地,也就沒有人來了。

  謝景衣嘿嘿一笑,「可能是我長得跟討喜的湯圓似的,容易交到朋友。」

  柴祐琛一聽,忍不住嘀咕道,「什麼湯圓,就是胖。進食的時候,兩腮鼓鼓的,像山上的野松鼠。」

  謝景衣翻了個白眼兒,「你懂什麼?說湯圓那是我謙遜,你可知為何小娘子要叫掌上明珠?明珠明珠,說的就是,真的美人要生得珠圓玉潤,一臉福相。」

  柴大郎哈哈的笑了起來,「你可真有意思。」

  謝景衣驕傲的抬起了下巴,「嗯,大家都這麼誇我,日後我們經常尋大兄出來玩。」

  柴大郎笑容滯了滯,「我母親……」

  謝景衣立馬打斷了他,「大兄今年虛歲幾何?」

  「二十有餘。」

  謝景衣神色嚴肅起來,看得柴大郎心中有些發毛,總覺得她像是要說什麼攸關國家興亡的大事。

  「人到七十古來稀,大陳之人,四五十而亡,乃是常態。大兄此生已經過了一半,前半輩子,事事順從母親,以母親為先,乃是孝道極致。那麼,後二十年,可否能為自己個活一遭?」

  「上天為何要賦予人名?那是因為每個人,都是他自己個,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要走的路,生也好,死也罷,有了自己的名字,便是自己的主人。」

  「若事事遵從,何不直接叫某某某的兒子,某某某的女兒?」

  柴大郎面色一白,求救的看向了柴祐琛,見他抿著嘴不說話,由看向了謝景衣,「母親為我犧牲太多,我沒有辦法,待她不好。我快要死了,又何必在最後的關頭,忤逆於她。」

  謝景衣點了點頭,笑道,「大兄的舞跳得那麼好,不應該只有月亮看見。」

  柴大郎見她並未咄咄逼人,繼續施壓,暗自鬆了一口氣。

  謝景衣垂了垂眸,從袖子中掏出一片樹葉來,放到了嘴邊。她只會用葉子吹一支小調,是以前在青山村避暑的時候,大伯父教她的。

  大伯父小時候,總去給人放牛,他躺在牛背上,用草帽蓋著臉,胡亂的摘了一片葉子,隨性而吹。江南人的小調,同那邊的山水一般,溫柔至極,讓人聽著便柔軟起來。

  上輩子官家因為新法不順,躺在床上唉聲嘆氣,不停的喚阿衣的時候,她便是拿葉子吹這支曲子,吹著吹著,他便睡著了。

  後來的時候,官家就喜歡打賞她金葉子。

  雖然不知道官家的腦瓜子裡,是怎麼亂出了這樣的因果,但不妨礙,這首沒有名字的即興小調,是她最愛的曲子。

  一曲終了,馬車便到了李杏家所在的小巷子,夜晚的時候,李杏經常會在這裡炮製藥材。

  謝景衣率先跳下了馬車,衝上去便啪啪啪的拍起了門,「李杏李杏,謝三來了。」

  門嘎的一下打開了,李杏披著外衣,打著呵欠,頂著一頭亂毛,罵道,「嚷什麼嚷,嚷什麼嚷,這都什麼時辰了,不睡覺還嚷。」

  她說著,瞧著門口還站著不認識的人,胡亂的薅了一把自己的頭毛,挑了挑燈籠,復又罵道,「要不人都說商人奸詐呢!你瞅瞅你,大半夜的,還讓人起床幹活,錢也不多分我一個大子兒!有你這樣的東家麼?簡直就是扒人皮,吸人血。」

  謝景衣一愣,哈哈笑了出聲,「李杏啊李杏,我那小本子上又得記上一筆,你一個郎中,竟然還有起床氣。」

  李杏哼了一聲,咚咚咚的走進了屋子,可見是真的惱了。

  柴大郎看了一眼柴祐琛,「景衣的朋友,也……也很有趣。」

  柴祐琛點了點頭,「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李杏點亮了屋子裡的燈,將衣衫扣好了,見柴大郎站在院子門口不動,不高興的說道,「還杵在門口乾什麼,都快要吐血了,還不進來坐好。」

  柴大郎恍然大悟,他就覺得自己個好像聽著曲子忘記了一件什麼重要的事,竟然是忘了吐血,這一經提醒,一口血噴了出來,濺了一地。

  柴大郎拿帕子擦了擦,身形晃了晃,「你是郎中?我母親……」

  不等他說完,李杏已經黑著臉走到他的身邊,抬手就要給他診脈。

  柴大郎下意識的躲了躲,李杏一把抓過了他的手腕,怒道,「你是不曉得謝三是個什麼性子。她說要做的事,那就必須做。你要是躲了,一會兒她把你綁柱子上,都得給你看。」

  李杏說著,面色平和下來,連呼吸的節奏都變了。

  柴大郎瞧著,暗自心驚,他看過很多郎中,可還是頭一回見女郎中,也是頭一回,瞧見強行給人診脈的女郎中。

  「怎麼樣?」

  謝景衣見李杏鬆開了手,著急的問道,「還有救嗎?能多活幾年算幾年。」

  柴大郎覺得自己喉嚨里的血,又在蠢蠢欲動。他家未來弟媳婦,什麼都好,可未免太實誠了一些。

  李杏搖了搖頭,「我不行。他這個病,能調理不能根治,我不擅長這個。」

  柴大郎神色未變,見柴祐琛眸光暗淡了幾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琛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這麼說。我沒事的。不是說要請我吃糖漬梅子嗎?我愛吃甜的。」

  謝景衣卻是皺了皺眉頭,「擅長不擅長,都是對比而言。你說你不擅長,那你可知道誰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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