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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司溟呆呆地伸著拳頭,看到尊貴的清王被他打得滿口吐血。胸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腿一軟,曲膝重重地跪在清王身邊,顫抖著探手摸他。

  “你……你……有……沒有……事……”他害怕,害怕自己會真的出手殺了他。

  “沒……沒事。”清王緩過氣,咳了數聲,沾著血漬的手握住鳳司溟的。

  “我下不了手。我太沒用了!”眼淚,一滴一滴地滑落。他抑制不住,淚水像泉涌般,奪眶而出。自家破人亡後,他便沒有像今日這般痛哭過。

  “……別哭。”清王勉強坐起身,擁他入懷,不舍地說,“你打我,應該的。便是殺了我,也沒有關係。”

  埋首於清王的懷裡,鳳司溟緊緊回抱他。“我……我害怕……”

  “我在,你別怕。”

  “我怕……真的殺了你。”他聲音顫抖。

  “我怎捨得留你一人呢?”清王安撫他,在他耳邊呢喃。此生,冷硬的心,只為一人柔軟。

  “我對不起他們。”鳳司溟痛苦地喊。他愛上了仇人,罪該萬死。

  “你做得很好,他們會原諒你。”

  鳳司溟用力地抬頭,恨恨地瞪他,質問:“你一道命令,讓多少人家破人亡,你良心可安?!”

  清王眼裡的冷酷一閃而逝,眯了眯眼,他回道:“如果時間倒流,本王仍會下那樣的命令。”

  鳳司溟吸了口氣,平復怒氣,冷靜了下來。“我寧願自己那時候就死了。”

  “我卻慶幸你活下來了。”清王撫摸著他的眉眼,神色溫柔。“本王許諾,生與你相守,死和你同穴,此生不會有子嗣,今生今世,唯有你相伴。”

  鳳司溟輕輕地搖頭。“你會後悔。”

  “不會。”他斬釘截鐵。

  夜幕悄然來臨,銀月下,兩人靜靜地對視著。

  許久,鳳司溟緊緊握住清王的手掌,慎重地承諾。“風逝願意長伴君側,承受君歡侍君飲,一生一世不離棄。”

  “得君如此,夫復何求。”清王以額抵著他的,輕聲說道。

  鳳天麟一點頭,曦和與凌國就此成聯姻。清王的聘禮從狼城一路出發,數百輛馬車,上千人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行進了糙原。一個月後,朱曦城大開城門,隆重迎接。

  清王沒有親自前來,而是派了武蕭將軍。高壯威嚴的武蕭,即使在這喜慶的日子,依然面無表情,看得曦和國的百姓心驚膽顫。還有曾在戰場上跟武蕭交過手的眾將士,個個面露尷尬之色,心裡是極度不舒服的。不過,很快,眾人被豐厚的聘禮吸去了注意力。看到那一輛輛裝得實實的馬車,還有數百名技藝能人,人們是欣喜的。

  曦和國沒有凌國繁瑣的婚慶儀式,選了一個吉日,鳳司溟一身華貴裝束,神色平靜地拜別君王,隨著迎親隊伍,離開了朱曦城。

  鳳天麟確實沒有委屈了鳳司溟。凌國的聘禮豐厚,曦和國的嫁妝更不少。百匹精良駿馬,上千頭牛羊,北方特有的曲鳳酒百壇,以及皮長袍、棉長袍、夾長袍、靴子、荷包、毛皮大衣、毛皮披風等等,裝了足足三十車,雪雲山盛產的玉石瑪瑙數不勝數,陪嫁侍從百人。這麽一算下來,這回凌國的送親隊伍,比來時還熱鬧。光是那上千頭牛羊就夠壯觀了,更不用說是那百匹駿馬。厲肅如武蕭看到那一匹匹精壯的良馬,也不禁露出笑容。

  鳳司溟沒有坐在馬車裡,而是直挺挺地騎在馬背上,身側雲翰與他並騎,不時的逗他說笑,他卻板著臉,偶爾發出一兩個音節。

  這原是大喜之日,鳳司溟卻高興不起來。任何一個男人,被當女人般出嫁,都沒辦法興高采烈。男性的尊嚴,不容易許他示弱。儘管他和清王兩情相悅,也願意雌伏於他,可是連在名義上,都被像女人一樣的對待,沒有哪個男人能眉飛眼笑地坦然接受。

  雲翰看了看鳳司溟那堅毅的側臉,哼了哼聲。他在旁說得口乾舌燥,阿司卻視若無睹,好不冷淡。

  “阿司……”他不死心地再度呼喚。

  鳳司溟轉過臉,問:“師兄有話但說無妨。”

  雲翰無語。他剛說了那麽多話,阿司不應罷了,這會兒又叫他但說無妨?吐口氣,他無力地道:“沒事。”

  鳳司溟一臉疑惑。事實上,剛剛他心不在焉,根本不知師兄在耳邊說些什麽,那回應的“嗯、啊、唔”等字,全是無意識為之。

  正沈默著,忽然人群騷動,隊伍緩了速度,所有人都往一個方向看去。

  “看!是野馬群!”有人激動地大吼。

  那從雪雲山上下來的野馬群,在野馬王雅麗塔的帶領下,氣貫長虹地飛躍在糙原上。隔著數百米遠,送親的隊伍停下了步伐,激昂地看著這難得一見的萬馬奔騰的景象。

  “太壯觀了!”第一次看到野馬群的凌國人,全都發出驚嘆聲。

  鳳司溟突然一動,解開身上繁瑣的披風首飾,策馬奔了出去。

  “阿司!”雲翰大驚。

  “太子殿下!”侍從駭然。

  鳳司溟充耳不聞,雙腿一夾,跨下的馬飛奔進野馬群。野馬王雅麗塔仿佛有感應般,放慢了蹄子,讓鳳司溟追趕上了它。

  在人們的驚駭呼叫聲中,曦和國的皇太子縱身一躍,跳到了野馬王的背上,長嘯一聲,襟飄帶舞,背後像長了翅膀般,飛馳在糙原上。

  “不愧是糙原上的王子。”雲翰呢喃,為鳳司溟自豪。

  武蕭等凌國人,皆露出讚賞的神色。

  *****     *****

  大清早,狼城百姓早早的起身,相奔去城門口的道兩旁,等待即將到來的送親隊伍。

  狼城更多的是守城的士兵,嚴謹的將士恪守崗位,城牆上站了一排吹牛角的樂手。城牆下,大門洞開,兩列士兵武裝整齊,如旗杆般地分別站門兩側,喜慶的紅色地毯,一路從將軍府鋪到了城門,手挎花籃的宮裝少女,打扮得嬌艷欲滴,婷婷地立在紅毯兩邊,楚楚動人。

  人們翹首以待,直到太陽完全升起,光照大地時,遠遠的走來一行人。城牆上的樂手吹起了牛角號。鼓樂喧天,鞭炮齊鳴,送親的隊伍,聲勢浩大地進城了。

  所有人都在好奇,曦和國的皇太子是什麽模樣,為何一個男人會願意下嫁於另一個男人。

  出於對戰敗國的排斥心理,很多人惡毒地想像著,那定是五大三粗的醜陋漢子,也有人猜測,會雌伏於男人身下的人,要麽軟弱無能要麽妖氣橫生。

  眾目共睹之下,和親的隊伍終於來了。

  開路的是武蕭大將軍,所有人看到他都激動地歡呼著。緊跟著後面是凌國的護送將士,個個精神抖擻,同樣受到眾人的熱情。人們奇怪,沒有看到傳統中的新娘華麗馬車,走在隊伍中間的卻是一匹墨色的駿馬,馬背上的青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頭褐色的長髮,順直的垂至腰間,嵌著藍寶石的額飾,與燦爛如輝的金色眼睛相映成趣,清俊立體的五官,皙白的膚色,相貌雖不是最出眾的,但卻隱隱有一種魅力,令人注目。雪狐皮毛制的披風下,是一件領子、襟邊、袖口都滾繡著上好紫貂絨毛的坎肩,一襲艷紅立領長袍,繡著金絲鳳凰圖騰,暗紅皮褲,黑色繡金邊滾絨毛邊的靴子。如此氣宇軒昂,俊逸不凡的青年,竟然是曦和國的皇太子!

  從進入城門起,鳳司溟便保持著淡然的神色。憑著曾為侍衛的敏銳,很輕易便能覺察到百姓厭惡的心情。他鎮定自若,騎著馬,帶著身後價值不菲的嫁妝,落落大方地進城了。

  百姓的歡呼,不是給他的,牛角號聲,更像是為了慶祝大將軍凱旋歸來,禮炮似乎是為護送軍隊而放。

  凌國的百姓,對曦和國的人並不熱情,甚至還有人偷偷地咒罵著。

  鳳司溟充耳不聞,挺直了腰,維持著一國的尊嚴。漫天的飛花,把人帶進了瑰麗的幻夢中。

  記憶中的清王,向來雍容閒雅,正身清心,那日卻被他打得狼狽不堪,口吐鮮血,受了不輕的內傷。

  想起清王淤青的下巴,鳳司溟嘴角微揚,眼裡閃著明媚。原本清王要親自出來迎親,他卻未曾現身,只讓武蕭帶人直接去將軍府。

  對此,曦和國一起來的侍從是不滿的,鳳司溟倒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只有他知道,清王被他打得下不了床,就足夠了。只是,迎親的隊伍從朱曦城走到狼城,用了一個月時間,那人的傷,還未好麽?

  進了將軍府後,早有下人引新人進門。總管帶著鳳司溟到房間後,恭敬地請他休息便要走了。

  “等等。”鳳司溟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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