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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熠岩!將他拿下!”

  慣於服從行冢門主的聲音,他條件反she地一動,對上銀眸中似曾相識平和,不禁又頓住。

  同以往每一次交手一樣,他知道對方並不打算反擊……!

  熠岩不能不承認之前一直強壓在心底的意願,他一點也想對蒼嵐動手。

  特別是面前的笑容慢慢擴大,炫目又溫暖恍若日出輝光,會叫人不由自主跟著心情飛揚。

  微光下勉強看清蒼嵐的臉,行冢門主瞪圓了一雙美目。

  蒼嵐在笑,誰都能看出他由衷的歡喜。

  她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大晅皇帝真的很迷人,她相信,這種人刻意去親近誰,沒有幾個人能抵得住。

  熠岩顯而易見的動搖就是證據。

  驚艷的衝擊褪去後,被衝散得恐懼瞬間竄了回來。

  若熠岩倒戈相向,這張最大的王牌就會變成最大的阻礙!

  驚怒憤恨在行冢門主眼中翻騰,她突然想起什麼,狠厲的神色一閃而沒,傾身上前拉住熠岩的衣袖,

  “熠岩,你為何不動手?”

  急切的責問恰到好處地透著幾分惶惶然,雙眼中也滿是期滿和依賴,還隱隱蓄著水汽,好像她和滿手血腥的行冢門主全無干係,只不過是一個楚楚可憐的纖弱女子,

  “他必不會放過我,你不會任由他傷害我,對不對?”

  為蒼嵐辯駁的話差點脫口而出,熠岩怔了怔,一時忘了回答,只呆看著行冢門主。

  然而隨著對方的貼近,一陣熟悉的甜膩味道撲面而來,似是對方身上的味道,卻又不同,他待要細想,便感到一陣接一陣的頭痛。

  強烈的排斥感油然而生,熠岩不由得皺緊了眉,又聽行冢門主幽幽道,

  “熠岩,你是不是怨我了……”

  女人說著,抬手捧住熠岩的臉。

  熠岩遲疑了一下,還是忍著莫名的不適,沒有躲開。

  行冢門主似乎一無所覺,她縴手輕搭在熠岩臉上,眼睛卻飄向蒼嵐。

  兩人視線相接的一瞬,蒼嵐瞳孔收縮,從對方眼中的算計警覺到什麼,本能將熠岩往後拉。

  就在此刻,那女人變了調的呼喝直刺耳膜,狂熱而尖厲,

  “熠岩!動手!”

  蒼嵐心頭一突,只見熠岩的身體一震,順勢撞了過來!

  骨頭斷裂的輕響清晰可聞,他應聲晃了晃,剛接住熠岩,就被扼住喉嚨猛地按進水裡。

  “熠……”

  河水漫過熠岩腕上的鐵枷,將他的聲音一併淹沒在水中。

  鐵枷深深卡在頸項上,喉頭滲出的鐵鏽味轉瞬被冰冷的河水沖淡,巨大的力量壓在肋骨斷裂處,疼痛好像鑽進了五臟六腑。

  熠岩一點沒有留手,甚至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蒼嵐用盡全力想扯開熠岩,但他發力一向藉助速度,以現在的姿勢,要掙脫對方的壓制幾乎不可能——只有攻擊——熠岩好像失去知覺一般,普通的關節技對他毫無作用,再加大力道恐怕會生生扭斷他的手腕……

  同熠岩角力的時間流逝得異常緩慢,蒼嵐漸漸開始無法思考,他一點點掰開熠岩的手,就快掙出水面時,腹側傳來一陣劇痛!

  那女人狠狠一腳直接踹在傷處,痛的他眼前一黑,河水狂湧入氣管,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熠岩不敢相信自己在做什麼,他覺得自己的手不是自己,他明明想放開蒼嵐,但怎麼也不聽使喚。

  一刻,兩刻……沒入水中的頭髮暈開了墨色,將那悲傷看著自己的銀眸遮蔽模糊,如同鮮血般濃稠而不祥。

  他越來越不安,就像在夢魘之中,極力想醒來,身體卻不受控制。

  終於,抓著自己手鬆了開,無力地垂了下去……

  不行!

  他猛地鬆手,幾乎同時,耳邊傳來一聲欣喜若狂的命令,

  “可以了,撈起來。”

  熠岩迅速將蒼嵐從水裡拉了起來。

  污黑的汁液順著銀髮往下滴,在臉上拉出一道道黑紋,看起來就像沒有生命的破碎傀儡。

  他夢遊般讓蒼嵐側身,吐出灌進去的河水。

  隨著他的動作,一件冷冰冰的物件從一動不動的男人身上滑下來。

  那是半截匕首,就收在對方懷裡,伸觸手可及……

  熠岩呆呆盯著地上的斷刃,體內某個地方無端地絞痛,那疼痛幾乎要湧出眼眶。

  “還活著吧?”

  行冢門主湊過來,探了探蒼嵐的鼻息,按捺不住的狂喜之色,

  “帶上他,我們從另一邊走。”

  抹出鑰匙將熠岩的鐵枷打開,對方動也不動,行冢門主這才將注意力轉到他身上,驚疑不定地打量一會,摸出個小瓶湊到熠岩鼻端,又加重語氣道,

  “帶他走。”

  藍眸愈發渾濁無神,熠岩聞言,手上青筋跳動,可仍舊沒動。

  行冢門主見狀柳眉倒豎,正要有所動作,身後的樹林中突然竄出一行人來,驚得她連連倒退,待看清為首的人,方長舒了一口氣。

  “門主,不知何人將商家引了開,屬下帶援兵一路前來都無人攔截……”

  那人剛上前跪倒,行冢門主已揚手截斷道,

  “離開這裡再說。”

  她回頭,還未說話,只見褐發男人站起身,動作僵硬地抱起了大晅皇帝。

  熠岩低著頭,視線一直停留在蒼嵐臉上,腦中一片混沌,似乎有什麼片段不斷閃過,但稍微細想就頭痛欲裂。

  不能放開懷裡的人——這成了唯一清晰的念頭,他緊緊抱著蒼嵐,木然跟著行冢門主一步步消失在黑暗中。

  身後,打鬥聲越來越大,又過了好一陣,總算到了他們所在的河邊。

  完全超出計劃之外,沈昊哲帶人將山谷里里外外翻了個遍,最後在河邊的糙叢里找到一顆罕見的紅寶石。

  這確實是他要找的,但絕不止於此!

  水邊搏鬥的痕跡在告訴沈昊哲,他們來的太遲了。或者他一開始就不該被那個男人說服,不管熠岩將軍是不是只有對方能帶回來,都不該冒這個險。

  “至少他還活著。”

  青嶺趕到時早日上三竿,他語氣尚算平穩,可惜那青白的臉陰暗得叫人脊背發涼。

  他一定會將行冢這根毒蔓剷除,連同它能攀附的勢力一起……

  行冢同商家翻臉,投靠太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那他就給她來個釜底抽薪!

  太子打了個哆嗦,有股涼意從腳跟一路爬上後頸,因為宿醉而昏昏沉沉的腦子清醒了一大半。

  十一皇子衣不蔽體,白滲滲的屍體都有點發硬了,兩隻眼珠子突出眼眶,說不出的詭異可怖。

  他的親弟弟,堂堂京國王族的皇子,竟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太子府,他眼皮子底下。

  這絕對是警告,葉青林那廝在報復昨日的事!

  “一定是他!是葉青嶺!”

  太子大吼,在空蕩蕩的房裡格外突兀,他霍地轉身,提著劍挨個審視著門口跪著的人,一大群人皆是噤若寒蟬。

  發生了這樣事,他覺得每個人都很可疑,好像已經看到自己睡在床上,這幫進進出出的人,會冒出一個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就像對付十一皇子這樣悄無聲息!

  那個一直都被自己踩在腳下、淤泥一樣的野種,竟然成長到可以隨便取了自己性命?!

  太子看了又看,卻怎麼也挑不出不同的一個人。

  他忽然發現,自己才是最不同的一個。

  磨得咯咯響的牙齒不慢慢不受控制碰撞起來,暴怒之後,太子的驚慌可想而知,

  “去叫右相廉安來!”

  作為擁立太子的人,廉安很頭痛,自兒子廉衝口中得知太子名目張膽去羞辱仁王,反被仁王以私通母妃開始。

  老天顯然一點也不眷顧他,第二天一大早,聽說十一皇子暴斃,他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而現在,他簡直認為太子是一頭蠢驢!

  太子府出了那種事,太子不去見王上,大張旗鼓的找自己上門作甚?!

  儘管廉安以前很滿意太子的愚蠢,也忍不住想打退堂鼓了。

  不過他想退已經太晚了,軟硬兼施的太子府家丁也不給他這個機會。

  廉安忐忑不安地到了太子府,太子一句話,他更是認定對方已經瘋了,

  “本王要提前動手!”

  廉安嚇得腳下一軟,急忙環顧左右的侍從,額上冷汗津津,

  “殿下……何出此言?!”

  “葉青嶺那小雜種……”

  太子焦躁地踱著步,火燒火燎地道,

  “你立刻安排,本王要趕在他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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