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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下危急四伏,他有些後悔帶熠岩來了靈州,比起葛洪,郝連昱牙更讓他覺得棘手。那人最近越來越有點陽奉陰違的架勢,對著自己百般手段的殷殷切切,轉臉對著旁人可一點都不會手下留情,留他和熠岩在一起……

  自然不會猜到蒼嵐正神遊天外,葛洪待賓客坐定,站在主桌的台前揮了揮手,令止了鼓樂聲朗朗道,

  “今日邀諸公來此,實有一大喜事,”他頓了頓,待眾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才緩緩又道,

  “京國欲與我大晅結盟,京王特使仁王殿下已帶來了盟書。”

  蒼嵐回神,看來自己在忙的時候,別人也沒閒著——這位葛大人有了京國做後盾,才敢這麼明目張胆來招惹他。

  笑容不改環顧大廳,眾人與他目光相接,有的一臉驚疑,有的卻是立刻垂目下視。

  殿中頓時鴉雀無聲,但這安靜只持續了片刻,洚澤州牧宦新站起身來,聲若洪鐘接道,

  “此事若成,大晅西南無憂,確是千載難逢的好事!何不請來仁王爺,立刻結成此盟?”

  “我也正是此意,諸公以為如何?”

  只聞諾諾連聲,眾人眉來眼去卻無一人明言反對,葛洪立刻擊掌為號,只聽一聲唱喝,

  “京國仁王殿下到!”

  垂下眼,片刻,蒼嵐又含笑望向大殿入口。

  一襲青衣出現在幔帳前。

  銀色暗花錦緞,領端袖口絲線滾邊,襯著青嶺施施然的身姿說不出的高華卓然。這一刻的他,真真君子似玉,如切如磋,從容而溫雅,絲毫無愧澤被眾生的仁王之名。

  “仁王殿下請。”葛洪抬手向著左首的席位。

  幾個劍客簇擁下,青嶺緩步來來席前站定,環顧四周,目光在蒼嵐身上停了停,隨即低眉欠身,風度翩翩。

  蒼嵐笑,也微一點頭,波瀾不驚目視青嶺坐了下來。默默看著兩人仿佛素昧平生的舉動,刑夜臉上閃過一絲複雜,又聽葛洪道:

  “既已巧為東道主,就由不佞代各州盟誓,諸公以為何?”

  話已至此,欲執牛耳之意可謂昭昭,葛洪語音一落,宦新立刻連聲附和。

  其他各州來人卻是青白著臉默不作聲,少頃,又都把目光向蒼嵐投來。左右人都明白,今天這齣,其實真正針對的是風頭正盛的熠親王,爭這號令各州之位,而如今這王爺孤身在靈州,怕也是不得不服軟了。

  感覺到四面的注視,蒼嵐笑笑,卻是面向對面的青嶺,

  “仁王殿下以為何?”

  一瞬間變了變臉色,青嶺定定看著蒼嵐,幸而寬大的袍袖遮住了扣住扶手的手,那手因為用力隱約震顫,他緩緩開口,澀啞的嗓音卻叫人很難辨明其中的情緒,

  “若熠親王願代為盟約,京國自然求之不得。”

  葛洪一怔,顯然沒料到青嶺會如此回答,但看到眾人面面相覷又復輕出一口氣,這些人都清楚,蒼嵐才與南暉結盟不久,哪有同時與交戰兩國結盟的道理。

  果然蒼嵐搖頭輕笑道,

  “本王不能。”

  按說晅國也不能再和京國結盟,但上次的盟約是蒼嵐獨自訂立的,而這次卻邀了各州在場,葛洪眼中精光一閃,只要這次結盟成功,等於也是各州否認了蒼嵐在大晅總攬大局的地位,

  “熠親王殿下為長州之首,又是皇室宗親,本該殿下歃血為盟。”說著用眼捎這蒼嵐,見他只是笑而不語,乾咳一聲轉道,“不過殿下尚未冠禮,不佞才代為執禮。”

  其實蒼嵐已過了冠禮的年紀,這話等於給他找個台階而已。

  蒼嵐卻忽然不笑了,他臉色一整,緩緩道,

  “未行冠禮,只因本王無父兄在上,與結盟無關。”

  停了一下,又斷然道,

  “就算此刻你們結下盟約,我大晅熠親王也不會予以認可!”

  字字金石之音,擲地有聲!

  青嶺身形一晃,臉色煞白,卻強自微笑。刑夜早已按劍在手,他沒有看面沉似水的葛宦二人,運起一切知覺感應周圍的變化,從茫然失措的各州貴人到幔帳後騷動的樂師侍者,準備著應付一切異動——

  靜,大殿之下,隱有金戈之聲!

  驚詫的騷動過去後,所以人都止住了呼吸,偷偷窺測葛洪的動靜,又齊刷刷看著放佛在刀尖上的浩軒蒼嵐,眼中含義不盡相同。

  見眾人惶惶若雞的摸樣,蒼嵐直想笑,他也笑了。整個大殿之中只有他一人樂不可支乃至放聲大笑,張狂猖獗之至!

  若是郝連昱牙在場,也許會氣得牙痒痒,但他此刻正對著熠岩,滿臉的鬱憤,

  “你別看了!他沒那麼快回來!”若不是蒼嵐赴宴前威脅他,可能已經找了熠岩一萬次的麻煩了,不過肚子的火氣卻越積越多。

  停止了從窗口向外張望,熠岩皺眉,回視吃了炮仗似地郝連昱牙,

  “丞相大人無事何不請回?”

  “你以為我想在這裡看著你?!”氣不打一處來,郝連昱牙立刻炸了,抽刀把身旁的楠木桌子一刀劈成兩半,“浩軒蒼嵐那個混帳說,你少了一根寒毛拿找我算帳!!”

  熠岩臉一紅,望著還在桌子殘骸左右氣得打轉的紅髮男人,卻沒忘記幫蒼嵐正名,

  “丞相大人會錯意罷,請勿辱及嵐殿下!”

  當然不會告訴熠岩他多受重視,郝連昱牙咬牙,

  “怎麼?你覺得葛什麼的那老狐狸不會玩陰的,來捆了浩軒蒼嵐手下一干人馬?”忽然停步,紅眸一眯,摸唇喃喃道,“也許會將我做籌碼要挾浩軒蒼嵐?”

  直接當做沒聽到後面那句,熠岩擰眉道,

  “他們真的要對嵐殿下不利,為何這麼大費周折,昨日就可下手……”

  “我又沒說姓葛的要的是蒼嵐的命!他只不過想蒼嵐名義之上臣服……至少也要分庭抗禮罷了!”冷笑一聲,郝連昱牙眼中卻有閃過焦躁,“只要那廝不太過招搖,應無性命之憂……”

  見郝連昱牙越說越沒底氣,熠岩不吭聲了,於是兩人一人在屋子裡來來回回,一人只管看著窗外,又安靜了下來。

  不僅招搖,蒼嵐簡直是肆無忌憚。

  葛洪剛擺出一副笑臉圓場,他笑聲倏止,拂袖離座。

  蒼嵐不僅沒低頭,而且態度分明,廳中眾人怔住,特別是已經面上向熠親王投誠的焦州、巒州、昌黎三州來人更是手足無措——蒼嵐如此堅決,他們也不能再模稜兩可了。

  悟得蒼嵐是要眾人擇一而從,葛洪氣得兩手發抖,一拍桌案,門口隨即閃出一列身著甲冑的衛士。

  明晃晃的兵刃攔在殿前,映得滿堂刀光,幾乎同時,青嶺驀地起身,驚得葛洪一涉。還未明白這位仁王欲意何為,又是一人站了出來,卻是左尾席的焦州州牧的主簿楊曉,只聽他怒吒道:

  “葛大人你竟敢對熠親王殿下刀劍相加?!你為大晅之臣,此乃逆上作亂!”

  示意刑夜退下,蒼嵐回身,看了眼滿臉冷汗的楊曉,似笑非笑望向葛洪,不無譏嘲之色。

  葛洪萬沒想到這個小小的主簿膽敢直呈其惡,將蒼嵐袖手旁觀的超然看在眼裡,更怒不可遏,盯著外強中乾的楊曉冷笑一聲,他一招手,殿外的武士已蜂擁而入,

  “區區小吏竟信口雌黃,污衊本官!就先治你這以下犯上之罪!”浩軒蒼嵐的身份讓他忌憚三分,這焦州的跳樑小丑正好可以祭旗!

  衛士兵甲啷噹,就要上前拿人,楊曉已抖如篩糠,卻緊咬牙關不肯開口求饒。

  比起常年安泰的富足靈州,焦州實是貧瘠之地,久經戰亂,百姓流離失所,軍資人馬徵集艱難,可謂不堪一擊,本已決定了跟從已顯天下共主之勢的熠親王,但京國支持的葛洪也得罪不起。現下兩面相持,勝負難料,楊曉情急之中,只能先在此向蒼嵐示好,若是他日這位親王脫身,焦州自然安然;若是葛洪勢長,他豁出去人頭落地,應能平了不少怒火,且主簿不過小小一佐吏,州牧也可撇清干係。

  眼見楊曉被拖出大殿,蒼嵐微微一動,正要說話,不料青嶺居然出聲喝止。

  “仁王殿下有何見教?”葛洪仔細打量著青嶺的神色,自然是奇怪這位仁王殿下的反常。青嶺抬手往上攏了攏寬大的袖口,才緩緩道,

  “既然是結盟,還是各州都有人見證為上。”

  此話已像是和自己作對,又想不出青嶺有何緣由,而且以這位在京國的處境,越看似風光越危險,斷不能容他行差踏錯的。結盟之事,對方同樣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為何還要橫生枝節?葛洪心中不快,言語也帶出幾分來,

  “仁王所言甚是,不過結盟勢在必行,這等宵小不與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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