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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瀨盯著兩人說。“現在常客們全都到齊了,這也是種慣例。而且明天一早,大木先生就要離開這裡,所以機會就只有今晚這一個了。”

  “大木先生嗎?”菜穗子問道,“我怎麼沒聽他說起過這事?”

  “之前他預約的時候還打算在這裡多呆一陣的,可今天卻突然提出說要離開。”

  高瀨對大木的預定變更似乎也感到有些困惑。

  答應了參加晚上的派對之後,兩人和高瀨說,讓他載著她們到附近的滑雪場去一趟。之前她們早已商量好,回東京的時候,還得帶張兩人站在雪坡邊上的照片回去,給父母一個交代。

  前往滑雪場的路上,三個人在麵包車裡交談了起來。

  “有什麼收穫沒?”

  雙手握著方向盤,高瀨兩眼盯著前方說道。這樣的問話,恰巧戳中了菜穗子的心痛之處。坐在後排座位上的她,根本無法看到高瀨此時的表情。

  “目前還不清楚。”

  真琴回答說,“情況倒是打聽到了不少,但能不能算得上是收穫,那就不得而知了。搞不好其實我們就只是在白費心機罷了。”

  “那有關鵝媽媽的咒語這方面,有沒有查到些什麼呢?”

  畢竟她們昨晚曾讓高瀨畫過俯瞰圖,就連他,似乎也開始關注起這事來了。

  “暫時還沒有。”

  “是嗎?”

  言下之意,似乎是他早已預料到結果會如此。不知在這名看似純樸青年眼裡,這樣兩個對一場已經過去的自殺案件糾結不己的女大學生,又是怎樣的一種感覺——菜穗子最後決定還是別再妄自猜測了。

  “高瀨先生你在‘鵝媽媽’這裡幹了幾年了?”

  菜穗子突然若有所思似的問道。高瀨稍稍停頓了一下,回答說“兩年了吧”。菜穗子心想,他剛才停頓的那一下,或許是在計算年數吧。

  “你就一直都住在旅館裡嗎?”

  “大致可以算是吧。”

  “大致?”

  “我偶爾會到靜岡去,我老媽在大學宿舍給人燒飯。只不過我很少回去。”

  “你老家是哪裡的呢?”

  “之前我曾經在東京呆過一陣子。但因為除了老媽之外我就再沒有其他親人了,所以也就不存在什麼老家了。”

  從高瀨的年齡上來看,估計他是在高中畢業後,過了一兩年就到“鵝媽媽”旅館來了。而高中畢業後的兩年時間,他應該也沒閒著。儘管如此,毫不發怵,淡淡地講述著自己其後的經歷的高瀨,卻讓菜穗子見識到了與之前所認識的他不同的一面。

  “兩年前的話,那正好就是墜崖事件發生的時候啊?”

  真琴說道。高瀨再次停頓了一下,小聲回答說:“是啊。”

  “事故發生的時候,你就已經在這裡上班了嗎?”

  “還沒……”

  車子猛地往左劃出一道弧線,菜穗子的身體不禁向右甩去,真琴也從左邊靠了過來。高瀨連忙向兩人道歉。

  “我是在那場事故過去很久之後才到這裡來上班的。記得大概是在那件事發生了兩個月之後吧……”

  “是嗎……”

  菜穗子扭頭看了看真琴,每當她在思考什麼事的時候,她就會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

  麵包車最終停在了沿著緩坡向上的升降機的出發點旁。道路的左邊是升降機的登機口,外邊排著十幾個滑雪者;右邊則是一片停車場,估計同時可以容納幾十輛車。

  “我五點時會來接你們的。”

  說完,高瀨把車子調了個頭。眼望著那個四角形的車子背影漸漸遠去,真琴似乎有些話想說。菜穗子問她想說什麼,她也只是回答說“沒什麼”。

  從附近的小賣部租借了滑雪用具之後,兩人坐上升降機,沿著斜坡緩緩而上。離開家時,菜穗子為了向家人隱瞞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也曾把自己的滑雪用具給扛了出來,但因為背著實在太沉,所以最後還是扔在了真琴的公寓裡。

  坐在升降機里,菜穗子看著那些身穿五顏六色的滑雪服的滑雪者們,就像彩色的玻璃球一樣,不停地從坡上滑下。儘管直到念了大學之後才開始接觸滑雪,但她立刻就被這種運動所深深吸引,每年都會往雪山跑個五六趟。換作是往常的話,或許她會滿心期待地眺望著眼下的景色。

  兩人先用菜穗子帶來的口袋相機互相拍了三張滑雪時的照片,之後又在主滑雪道下的小木屋前,請一位貌似學生的男孩給兩人拍了一張合影。那男孩似乎本想在把相機還給菜穗子時說點什麼,但扭頭瞥見真琴之後,男孩又把話給咽了回去。或許是因為他無法對真琴的性別,也就是真琴是否是菜穗子的戀人這一點做出判斷的緣故。站在一旁的真琴,不僅臉上架著太陽鏡,而且因為身材魁梧,所以穿的滑雪服也是男式的。

  坐在山間木屋的咖啡廳里,兩人一邊喝啤酒,一邊點了些吃的。打發了一個小時的時光,滑了兩個小時的雪之後,兩人又到另一家咖啡廳里喝了些咖啡。隨後又接著滑了兩個小時,時間剛好到五點。

  “玩得還算開心吧?”

  剛一上車,高瀨便開口問道。真琴回答說“還行”。不管是問的人還是答的人,說話的聲音中都沒有絲毫的感情。

  3

  六點,派對開始。大廚引以為豪的料理全都被擺放在桌上,而椅子則被挪到了牆邊,完全就是一種自助餐的形式。用香檳幹了一杯之後,眾人又接連不斷地扳開葡萄酒的瓶栓。

  直到這時,菜穗子她們才第一次與今天到達旅館的芝浦夫婦見面。丈夫芝浦時雄年紀約莫三十四五歲,說話隨和,感覺似乎是個老好先生,鼻樑上架著一副比他的臉要稍小一圈的圓框眼鏡。妻子佐紀子是個長著張瓜子臉的美人,但是卻不大愛說話,始終躲在時雄的身後,從不主動開口。只不過她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倒也並不會給人一種陰鬱的感覺。從兩人的對話之中,菜穗子得知他們已經結婚五年了。

  芝浦自稱自己是搞眼鏡批發的,把工廠製造出來的成品批量發到零售商手裡。芝浦眯著鏡片後的小眼睛說:“不過就是份沒多少收入的工作罷了。”

  除了芝浦夫妻之外,今天到旅館的還有兩個工薪族模樣的男子。兩人一直等著菜穗子落單,伺機接近,卻殊不知這一切早已被菜穗子看在了眼裡。真琴此刻正在稍遠處與經理交談。

  “你們是從東京來的吧?”

  長著一張國字臉的男子找菜穗子搭訕的方式完全沒有半點的新意。而他身旁那個眼眉細長、嘴唇淡薄的長臉男子則不住地用目光打量著菜穗子。兩人的長相都不是菜穗子喜歡的那種類型。聽菜穗子搭了句腔,兩人便開始爭先恐後地自我介紹了起來。國字臉的男子姓中村,而那個長臉的男子則姓古川。

  兩人似乎都還只上了兩三年的班,完全看不出社會中人的老練與狡詐。或許是為了在菜穗子面前顯擺,兩人談論的話題總是圍繞著工作和公司。聊的內容既沉悶又乏味,菜穗子甚至連他們是在哪家公司上班,具體負責的什麼工作都記不住。

  “我們可是自打上學時起,就開始玩高山滑雪了哦。”

  古川終於改變了話題。“我們可不喜歡那種人工造的斜坡,而是為了尋找天然的山坡才到這裡來的。人工斜坡給人的感覺,與新宿那邊也沒多大的差別。”

  空洞無物。純粹就只是在顯擺罷了。自打念高中時起菜穗子就知道,這種男人沒一個好貨。那些平日在講壇上衣冠楚楚,結果下課之後卻連自己學生都不放過,把女生的肚子搞大的就是這種人。說起來,當時那個禽獸老師後來又如何了呢?

  “中村先生,古川先生,你們可別打她的主意哦。”

  之前還在忙著上菜的久留美,這時候也終於脫下圍裙,加入到了眾人當中。“人家可是名花有主的啦。”

  “哎?那不是女的嗎?”

  中村嘟起嘴,朝真琴那邊看了一眼。只聽他說了一句“女的”,菜穗子便已看出這男的也沒多少素質。說那兩個字時,他的語調中充滿了不屑。

  “問題在於魅力。”

  說著,久留美兩手搭在菜穗子的肩上,連推帶抱地把她給帶到了櫃檯邊。儘管身後沒長眼睛,看不到中村他們的臉上是副怎樣的表情,但只需想像一下,便足以讓菜穗子開心不已。久留美貼在菜穗子的耳邊小聲說:“你最好提防著他們倆一點兒。”

  “之前他們倆也曾多次挑逗過我。”

  坐到椅子上,久留美一邊給菜穗子兌酒,一邊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久留美你有戀人嗎?”

  久留美聳了聳肩說:“要是能遇上個像真琴這樣的就好了,最好能是個男的。”

  菜穗子笑了笑。

  看到菜穗子和久留美在櫃檯旁坐了下來,大木走到了兩人身旁。“年輕人就是臉皮厚,實在是惹人厭啊。”大木張嘴就來了這樣一句。看那樣子,他說的似乎是中村和古川。嘴上這麼說,可他自己卻也老大不客氣地在菜穗子身旁坐了下來。

  “明天一早我就得回去了。能認識你真的是很開心。但突然說有工作要做,那也就只好忍痛和你們道別了。這也正是上班之人的無奈啊。”

  “一路當心啊。”

  久留美端起了酒杯。隔著菜穗子,大木沖久留美說了聲“謝謝”。

  菜穗子內心焦躁不已。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大木此人是所有旅客中最為可疑的一個。要是就這樣放走了他的話,自己這一趟也就白跑了。但眼下自己既想不出什麼能把他給留住的理由,也找不到能夠判斷他是否清白的辦法來。

  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見菜穗子一臉一籌莫展的表情,大木湊到她耳邊說道。

  “過會兒能麻煩你給留個聯繫方式嗎?咱們東京見。”

  菜穗子扭頭看了她一眼。換作以往的話,她肯定會對這樣的話充耳不聞,但為了和他保持聯繫,菜穗子只得點了點頭。

  大木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好了,我也出去醒醒酒吧。”

  大木從椅子上跳下身,邁著晃晃悠悠的腳步向著出口走去。坐在一旁的久留美輕聲地說了一句“這人也不行”。

  九點過後,派對變成了眾人的棋牌大賽。大夫與上條坐在棋盤邊上進行著不知已是第幾回合的較量,太太和久留美則在一旁下十五子棋。大廚、經理、芝浦夫婦、高瀨,還有很少參與的江波,幾個人湊成了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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