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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傾站在走廊盡頭的白熾燈下,看著不遠處的尤可意機械地來回踱步,她瘦弱的身體像是緊繃的弦,片刻也不曾放鬆下來。

  再回想起尤璐的那句話,他的眼神漸漸暗了下來,像是被人拉上燈的房間,窗簾緊閉,投不進一絲光線。

  很顯然,那個人的目標是他,因他不在,所以就遷怒了他身邊的人。

  他這輩子結仇無數,關於尤可意的那篇新聞報導想必被很多人看見了,而熟知他與尤可意關係的,並且對他深惡痛絕的……嚴傾心跳一滯。

  如果是那個人,沒有達到最終目的,是不會罷休的。

  所以他也許還留在吳鎮上,等著自己回去……回去以後呢?他又會怎麼做呢?

  嚴傾慢慢地抬起頭來,又一次看向尤可意。

  當初自己奪走了他最在意的一切,以他錙銖必較、有仇必報的心理,下一個目標應該是——

  尤可意。

  嚴傾的視線最後一次停留在病房門口的那個紅色急救燈上,然後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臨走前,他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沓錢交給醫生。

  “這是手術費用,麻煩你照顧尤可意了。”

  “誒?你去哪兒?”醫生著急地對他叫著。

  嚴傾沒說話,只是一言不發地往醫院外面走。那些錢是他攢了半年,想要給尤可意裝空調用的,餘下的大概可以給她買輛電瓶車什麼的,好讓她每天不用那麼辛苦地頂著大太陽走路去教室。

  然而都沒有了。

  而這並不是他最擔心的,最擔心的是留在鎮上的那個人還想做的事,真正想傷害的人。

  ***

  嚴傾是坐大巴車回吳鎮的,四十多分鐘的車程而已,一路顛簸到胃不舒服。

  他下車以後,一路快步走回了住的地方,大老遠就看見門前的台階上坐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深藍色的破舊工作服,頭髮亂蓬蓬的,像是很久沒有打理過了,鬍子拉碴的形象很是落拓。他漫無目的地坐在那裡扒著手邊的幾株野糙,在注意到有人靠近以後,眯著眼睛在落日的餘暉里看了過來。

  然後表情一滯,慢慢地站起身來。

  在離方城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嚴傾停了下來。

  他看著方城,一字一句地問:“是你乾的?”

  沒有詫異也沒有震驚,想來是早就預料到了方城的到來。

  方城表情一下子陰狠起來,帶著一種狂妄得意的神色,他哈哈大笑著問嚴傾:“怎麼,那女人孩子沒了是不是?”

  他呸的一聲朝地上吐了口痰,然後表情猙獰地說:“你心情如何?開不開心?高不高興?嚴傾,你看看我多夠意思?作為老朋友大老遠地來看你就不說了,還送了你這份大禮,你說你該怎麼——”

  話只說到這裡就沒有下文了,因為嚴傾一拳朝他臉上砸了過來,砸得他身形一晃,踉踉蹌蹌地朝地上倒去。

  嚴傾彎腰揪住他的衣領,一拳接一拳地打了下去,沉悶的聲響昭告著心頭的怒火,然後化作毫不留情的暴力落在方城身上。

  但方城一直在笑。

  他笑著迎接了所有的拳打腳踢,並沒有反抗……因為反抗也沒有用,因為他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早在被嚴傾趕出c市的時候,他就因為成了落水狗而人人喊打,那些以前被他狠狠收拾過,卻因為敬畏他的勢力所以只敢在心頭怨恨他的人全部都出現了,那些日子裡他被打得體無完膚,腿骨粉碎性骨折,右手的韌帶也斷了好幾處。

  他喪失了勞動能力,不能做重活。

  他落魄得只能滾出c市,窩在臨近的一個小縣城裡當工廠守門的保安。

  方城在一夕之間痛失所有,就連昔日溫順的老婆也跑了,巨大的落差讓他只能憑藉心內殘餘的怨恨活下來,而那股怨恨越來越大,像是滾雪球一般蔓延滋長成今日的深仇大恨,一定要讓嚴傾嘗到失去的滋味,並且一定要失去他最在意的一切。

  所以方城哈哈大笑著,在牙齒被打落了一顆,朝著地上大口吐出了帶著牙齒殘渣的鮮血之時,忽然間揪著嚴傾的衣領把他拉向自己,直到兩人的面孔之間不過幾厘米的距離。

  那是一張胡茬遍布、骯髒難看的臉。

  沒有了昔日的意氣風發,更沒有當初那個愛整潔愛打扮的大哥形象了。

  方城只是面目猙獰地看著嚴傾,一邊大笑,一邊滿臉戾氣地喊道:“嚴傾,有種你就殺了我!你他媽要是不殺了我,我保證你會一樣一樣失去你最在意的一切!我會把你最愛的女人抓起來,找人輪她一百遍,讓她生不如死,然後一下一下把她千刀萬剮,你——”

  嚴傾一拳把他打在地上,咬著牙齒一聲不吭地朝他的肚子踩下去。

  “啊——”方城慘叫出聲,卻仍然沒有放棄語言上的攻擊,他在地上滾了一圈,然後接著大喊,“我要把她扒光了衣服拖到大街上——”

  又是毫不留情的一腳,這一次正中下體。

  這一腳以後,方城捂著下體慘叫了更長的一段時間,然後又慢慢地支著身子爬了起來,滿臉是血地桀桀笑著,“嚴傾,你知道的,我從來都說到做到……”

  嚴傾當然知道的。

  當初在c市,方城手下的一個兄弟因為不知情,和方城看上同一個開服裝店的女人,偏偏那個女人也看上了他的兄弟,於是就在一起了。

  方城惱羞成怒,不顧兄弟的道歉,毅然決然地把他趕了出去,並且揚言說要讓這對狗男女過不成好日子。不過短短三天,男人就在晚上經過一條巷子時被人拉了進去。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時,他渾身是血地躺在那條巷子裡,昏迷不醒,下體被人用刀桶傷,從今以後都不能再和女人風流快活了。

  正是這種有仇必報、心胸狹窄的行徑才導致方城離開c市前的那段日子裡像是落水狗一般人人喊打,但嚴傾卻在想到這一切時血液都凝固了。

  方城還在面目可怖地大吼大叫著要把尤可意怎麼怎麼樣,那些話一字一句像是最惡毒的詛咒,足以把人心拖入深淵,再也看見不見一絲希望。

  那些骯髒的,可怕的,黑暗的,毫無人性的話是方城要送給嚴傾的大禮,也是很久以來終於令嚴傾感到害怕和慌張的東西。

  他的血液全部往腦子裡沖,在方城又一句“jian了她,你說她會不會哭喊著求我放過她”時,終於所有的理智都蕩然無存。

  他隨手從門口抄起一把剛買的還沒來得及帶去車行的鐵扳手,朝著方城腦門上重重一砸。

  這一刻,方城終於沒有再說出任何令人噁心又害怕的言語,甚至連叫都沒叫出來,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在這個美好得如同童話里一樣的黃昏,嚴傾慢慢地鬆了手,手裡帶血的扳手哐當一聲落地,擲地有聲,動靜沉悶。

  他大口大口急促地呼吸著,看著方城一動不動倒在血泊之中,腦後慢慢地淌出了一片刺眼的鮮血。

  可他沒有害怕,也沒有後悔。

  他抬頭看著小鎮的落日與黃昏,忽然間覺得心情平靜下來。

  平靜而甜美,像是終於演完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戲劇,到了收尾的這一刻,獨自品嘗著勝利的果實。

  有什麼可害怕的呢?只要她平安就好。

  他說過會給她一個安穩的未來,即使那個未來可能會沒有他。

  但事實上從一開始他似乎就很清楚,她的未來如果沒有他,才會是真正的安穩,真正的平安喜樂。

  ☆、第62章

  尤璐的手術進行了將近七個小時,大出血、手術過程中昏厥過去以及各種各樣尤可意並不熟悉的狀況斷斷續續從護士口中傳來。

  尤可意站在手術室外面,那顆心就沒有片刻放鬆過。

  她甚至祈禱著如果姐姐和寶寶能夠安然無恙地踏出手術室,她就算……就算立馬被媽媽抓回去也沒關係!

  可她和嚴傾又該怎麼辦呢?她頭腦空白地想著,然後忽然間抬頭四下環顧,這才來得及去想嚴傾去了哪裡。

  再回想起尤璐在車上說的那句話,她陡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個男人是衝著嚴傾來的!

  六小時又四十七分鐘過去後,手術室的紅燈熄滅。醫生與護士神情疲憊地踏出手術室,告知尤可意一切順利。

  “大小平安,恭喜你,是個男孩。”

  這一刻,尤可意終於一屁股坐在了走廊上的長椅上,眼淚都快湧出來了。

  她跟著手術車到了病房,看著昏迷中的尤璐被人推到了床上,一直小聲喊著:“輕一點,麻煩你輕一點……”

  醫生護士們大概是見慣了手術後的病人,所以把尤璐推上床的時候動作沒有絲毫顧慮,並沒有因為她是病人就輕手輕腳,而是不帶一點憐憫——反正病人也是昏迷狀態,痛不痛她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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