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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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文帝微微眯起眼,一把推開擋在門前的紅英,直接就要走去寢殿。

  此刻紅英的面色蒼白如紙,撲通一聲的跪倒在地,兩手死死攥住男人的衣角,滿臉都是淚痕,看著十足可憐。

  「陛下,娘娘現在是夢魘了,才會胡言亂語,您千萬別責怪娘娘。」

  晉文帝身為帝王,對紅英這個小小的丫鬟自然從未放在眼裡,此刻臉上流露出一絲怒意,猛地一腳踢在了紅英的胸口上。

  男人的力氣遠比女人要大些,再加上紅英只是個弱女子,這麼一下,直接將紅英給踢到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兩手捂著胸口,嘴角都溢出血絲,不斷的嗆咳著。

  伺候在寢殿外的宮女們此刻一個個都嚇得渾身發抖,因為陛下平日裡都是極為儒雅的,今日突然表現的如此瘋狂。這些宮女們都是趨利避害的,又怎麼敢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將紅英給攙扶起來?

  萬一為了紅英開罪了陛下,丟了自己的小命,可就得不償失了。

  晉文帝直接推開雕花木門,發現寢殿之中並無伺候的宮人,房中瀰漫著一股子濃郁的藥味兒,嗆得人直咳嗽。

  躲在床榻上的皇后聽到開門的吱嘎聲後,身子顫抖地更加厲害,面上全是瘋狂之色,尖叫道:

  「別過來!卓瑜,不是我殺的你!」

  聽到卓瑜的名字,晉文帝眼神中突然湧出的一股殺意,大闊步走到床榻前,一把將帷帳給扯開。

  「啊!」

  皇后慘叫一聲,正好看見了晉文帝,待看清了男人的臉時,她就連呼吸都覺得十分困難。

  「陛下!您饒了我,卓瑜不是臣妾殺的!您饒了臣妾吧!」

  一邊說著,皇后一邊赤著腳踩在地上,直接跪倒在晉文帝面前,滿臉都是眼淚,不住磕頭,根本沒有吝惜自己的力氣,不多時額頭就流出血來,沾濕了青石板的地面,湧出淡淡的腥氣。

  晉文帝緩緩蹲下身,他覺得自己聽錯了,卓瑜不是難產而亡的嗎?

  難道此事跟皇后還有關係?

  一把捏住皇后的下顎,晉文帝儒雅的面龐有些扭曲,手上的力氣用的很大,直接將皇后蒼白的皮膚給捏的發紫,皇后疼的齜牙咧嘴,竟然流出了涎水。

  「你再說一次?」

  皇后不住地流出眼淚,鳳眸中滿是哀求,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卓瑜死的那一幕,根本無暇顧及別的。

  「陛下…….」

  「卓雲怡!你竟然如此惡毒,卓瑜懷著孩子,你竟然下如此毒手,你哪裡還配做皇后?」

  皇后此刻根本聽不進去晉文帝的話,她身體的力氣好像都被掏空了一般,軟軟的倒在地上。

  正在此刻,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通報聲。

  「太后駕到!」

  晉文帝面沉如水,太后因為吃齋念佛的緣故,常年都待在慈寧宮中,根本不踏出宮門一步,今日也不知是為什麼,竟然會來到坤寧宮中,大抵是有人去通風報信了。

  轉身往後一看,晉文帝看到了太后,在太后身邊的確是有一個眼熟的宮女,以往伺候在皇后身邊。

  「母后。」

  太后走到晉文帝面前,微微皺了皺眉,吩咐身邊的嬤嬤將倒在地上的皇后給扶了起來,這才坐在八仙椅上。

  此刻坤寧宮伺候的宮女端來了茶盞。太后接過茶盞,之後竟然將十分精緻的汝窯茶盞給扔了出去。

  茶盞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宮女們見狀,也不敢怠慢,趕忙又端上來一盞熱茶,送到四方桌上。

  新泡的雨前龍井有清神靜氣之效,太后輕啜了一口顏色清亮的茶湯,便開口道:

  「陛下,皇后只是夢魘了,這才會胡言亂語,你也不要太動怒了。」

  聽到這話,晉文帝額角蹦出青筋,他很清楚太后的意思,無非就是讓他對卓瑜的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一想到皇后如此惡毒,他就根本難以容忍。

  晉文帝是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太后對自己的兒子自然極為了解,此刻便輕輕開口道:

  「皇后現在總是夢魘,如此下去之於身子也是有些損害,哀家記得當年宮中也有一位太妃,經常夢魘,後來服下硃砂安神丸以及杞菊地黃丸便好些了。哀家的慈安宮中也有不少硃砂安神丸,今日便拿了一盒兒到坤寧宮中,再派程嬤嬤親自盯著皇后服用,想來她便不會再夢魘了。」

  程嬤嬤聽到太后的吩咐,忙點了點頭,看著十分恭敬。

  雖然程嬤嬤面上平靜,但心中一時之間卻升起了幾分忐忑,誰人不知皇后在禁宮之中已經失寵了,眼下皇后日日被夢魘所困,且還說出了瑜美人的死因,本就惹人懷疑,此刻太后娘娘還讓她在坤寧宮中盯著皇后服用硃砂安神丸,著實不算什麼好差事。

  程嬤嬤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紅木小匣,其中盛放著一百顆硃砂安神丸。

  「硃砂安神丸?」

  晉文帝嗤笑一聲,面上帶著譏諷之意,真真將程嬤嬤氣的銀牙緊咬,開口道:

  「朕可沒想到太后竟然會在此刻賞賜給皇后的硃砂安神丸,想來您也是清楚皇后近來夢魘一事,如此的話,不如將硃砂安神丸交給朕,朕自會親自盯著皇后服用。」

  聞聲,太后一張臉上現出一絲猶疑之色,不過他看著晉文帝這般平靜的面色,皺著眉道:

  「陛下。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與卓氏已經是十多年的夫妻了,即使天家並非尋常人家,但感情卻做不得假,您還是饒過她這一次吧。」

  晉文帝漫不經心的微微點頭,今日有太后阻攔,他知道自己無法再懲處皇后,畢竟太后是他的親生母親,晉文帝是個孝子,又怎麼忍心讓自己的母后為難?

  晉文帝落座在寢殿的藤椅上,現如今殿中放了過火盆子。當真燥熱的很,晉文帝直接將紅木匣子接過,將上頭的蓋子掀開,便瞧見了其中烏漆漆且還透著些紅光的丹丸。

  捏著一粒丹丸放在鼻端輕嗅,晉文帝皺眉道:「這是硃砂安神丸真的能讓皇后恢復正常?」

  其實太后對於硃砂安神丸的藥效也並不了解,不過這東西的確可以讓皇后安靜下來,否則日日胡言亂語,這皇家的顏面都掃地了。

  說到底,太后最為注重的還是皇家的顏面,而非如她所言,是為了晉文帝與皇后的感情。

  「哀家也不清楚。不過總歸是聊勝於無,畢竟陛下已經將鳳印交給了皇貴妃,其他事情也不必多想了。」

  晉文帝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低聲道:「母后放心,朕不會做出動搖國本的事情。」

  聽了這話,太后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去,她清楚晉文帝的性子,知道這個孩子是個懂事的,既然皇帝給了保證,那就不必太過憂心了。

  低低嘆了一聲,太后看著一個小宮女端了碗水,伺候皇后服下硃砂安神丸。

  吃了這藥之後,皇后繃緊的身子果然慢慢放鬆了,閉上雙目,猙獰的神色也逐漸消失,閉緊了嘴,看著不如之前那麼猙獰。

  見狀,在一旁伺候的紅英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衝著太后道: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現在已經睡了。」

  晉文帝將那匣子直接放在了四方桌上,他現在連看皇后一眼都不耐煩。自然不願再在坤寧宮中多留,便與太后一起,走出了寢殿。

  母子兩人一同往外走著,晉文帝攙扶著太后的手臂,只聽太后問了一句:

  「皇兒,遼國來使明日便要入宮了,和親的女子可選好了?」

  晉文帝點了點頭,說:「皇貴妃已經定下了人選,那個女子名為水清兒,是個五品小官的女兒。」

  「水清兒?」

  太后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臉上划過一絲憐惜,身為晉國的太后,她哪裡不清楚所謂的和親公主到底是什麼樣的腌臢東西?這水清兒也不知是怎麼得罪了秦妙,竟然落得了這般地步,即使和親公主看似風光,但這日子卻不是人過的。

  「罷了,你心裡有數就好。」

  轉眼間,就到了第二日。

  摘星樓。

  此刻晉文帝端坐在主位之上,今日穿了一件黑底紅紋的禮服,墨發以玉冠束起,更顯得稜角分明。

  現今晉文帝的年紀已經不輕了,但因為氣質儒雅。又未曾留鬍鬚,所以顯得很是年輕。

  秦妙與太后分別落座於晉文帝兩側,今日秦妙也是盛裝打扮了一番,身上穿了廣袖雙絲綾鸞衣,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插入發中,露出瑩潤光潔的前額。

  秦妙容貌本就艷麗至極,著實讓人移不開眼,再加上秦妙平日裡極少出現在朝臣面前,今日一現身,倒是讓不少大臣暗自驚艷不已。

  而太后今日也是細心收拾過的,原本太后年歲便算不得小了,今日還著了一件鸞鳥朝鳳朝服,嘴唇塗了顏色極為鮮亮的胭脂,氣色顯得好些。

  而忠勇侯府一家子落座於下首,此刻瞧著姿態悠閒,附耳低語,也不知到底在說些什麼。

  因為秦妙在人前的身份並非忠勇侯府的二小姐,所以自然不好跟家裡人表現的太過親近,目不斜視,顯得十分端莊。

  男席對應的便是女席,各家的女眷按著身份依次坐下來,秦妙餘光掃見了司馬氏,只見母親有些消瘦,但氣色還不錯,與周圍的夫人攀談,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而坐在司馬氏不遠處的,正是司馬家的老夫人。

  這兩人明明是親生的母女,又沒有隔了一層肚皮,現在竟然因為一些齟齬,好似陌生人一般。

  老夫人面色發苦,也不敢主動找司馬氏搭話,倒是一旁的卓雲瀾看見了司馬氏,眼神微微閃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坐在主位的晉文帝倒是沒去關注女眷,他目光落在慕容欽身上。

  慕容欽一雙幽藍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到了晉文帝身旁的女子。

  此刻秦妙根本不記得那個被元琛關起來的遼國貴族,但慕容欽卻仍對秦妙記憶深刻。

  想起這個在邊城曾經見過的女子,現在竟然出現在了皇宮中,這不是天賜的緣分嗎?

  感受到一道炙熱的目光,秦妙覺得有些奇怪,她看了坐在下手的眾人,並沒有看到太過放肆的目光。

  她覺得自己是感覺錯了,畢竟她身為皇貴妃,坐在殿中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又怎會有人那麼不懂規矩,盯著堂堂的皇貴妃看呢?

  天色已經擦黑,時辰也差不多了,晉文帝徑直站起身子,薄唇勾起一絲笑意,但笑意卻未曾達到眼底。

  「桂花浮玉,夜涼如洗。今夜遼國的攝政王來到京城,諸位愛卿不必拘束,此刻無君臣之分,朕只求賓主盡歡。」

  聽得晉文帝如此開口,男席之上的朝臣倒是應和幾聲,不過也沒有朝臣敢行出越矩之事,畢竟帝心難測,若是被聖人記在心中,怕也算不得什麼好事兒。

  待到晉文帝落座之後,秦妙冷眼瞧著,發覺遼國的那位攝政王緩緩起身,這廝生的高大,但卻顯得極為消瘦,好像是受了傷一般。

  秦妙看的不錯,慕容欽雖然被手下給救了回來,但因為之前被鐵鏈穿過了琵琶骨。又受了不少刑罰,這身體自然是有些吃不消的,如今仔細調養了許久,動作也並不順暢,帶著幾分晦澀之感。

  不過慕容欽的面上瞧著還是不錯的,紅光滿布,眉眼處帶著幾分桀驁之色,手中端起酒樽,不時有清亮的酒液滴灑而落,散出馥郁的香氣。

  「陛下當真英明神武,讓我心中欽佩不已。眼下便斗膽敬陛下一杯,還望陛下莫要嫌棄。」

  聞聲,晉文帝面上不變,徑直端起案幾之上擺放著的酒樽,也未曾起身,只是衝著慕容欽所在的方向遙遙一舉,而後便將酒樽之中的百里香一飲而盡。

  瞧見晉文帝飲下杯中酒,慕容欽藍眸之中划過一絲冷色,不過面上仍帶著淡淡的笑意。

  「攝政王,朕想要與遼國交好,畢竟國以民為本。兩國最為重要的還是百姓,所以朕願意在互市中提供糧草,讓遼國的百姓也能安居樂業。」

  聽到這話,慕容欽面上的笑意更為深濃,也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又端起了酒樽,衝著晉文帝再次敬酒。

  秦妙看著慕容欽這幅俊美無鑄的模樣,只覺得這遼國的攝政王生的真好,女席那處已經有不少雲英未嫁的姑娘偷偷看著慕容欽,雖然表現的並不明顯,但還是能看出幾分端倪。

  水清兒大概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此刻玉白的小臉微微泛起紅暈,她的模樣本就生的十分俏麗,但因為身份不顯,所以在以往的宴席中,都只能坐在靠後的位置,平日裡也不被別人瞧得起。

  但今日卻全然不同,她今日一如到摘星樓中,就被一位宮女給迎了過去,換了一身十分精緻的衣裳,又坐在了小娘子中的最前頭,這般與眾不同的待遇,讓平日裡與她走的近的小姐們,一個個都嫉妒的紅了眼。

  對於眾人嫉妒羨慕的眼神,水清兒自然是十分受用,她本就是心比天高的性子,但出身卻讓她有些難受,現在若是真能嫁給攝政王,即使遠赴異國他鄉又如何?總比待在京城,隨便嫁個人來的好。

  慕容欽到底是遼國的皇族,身份貴重,又心有七竅,不多時便與眾人言笑晏晏。場面顯得十分融洽。

  此刻晉文帝輕咳一聲,說:

  「之前攝政王想要求娶一位公主,現在皇室沒有適齡的公主,但倒是有位小姐不錯,朕想要將她封為義妹,不知攝政王意下如何?」

  聽了這話,水清兒身邊的宮女便低低地說了一句:

  「小姐,站起身子來。」

  聞聲,水清兒面色更紅,但卻顯得落落大方,直接站起身子。臉朝嚮慕容欽,但卻不敢直視這個男人。

  慕容欽看著水清兒,面上的笑意仍未消失,只是眼底有些玩味,好一會都未曾開口。

  見狀,晉文帝不免有些尷尬,問:

  「攝政王?」

  「這位姑娘生得好,竟然讓本王看的有些失神了。」

  慕容欽低著頭說了一句,聞聲,晉文帝朗聲大笑,道:

  「攝政王滿意就好,畢竟婚姻大事萬萬不得馬虎,朕也是看在水小姐性情柔婉,人又標緻,這才想要將她與你配成一對的。」

  水清兒到底是不是性情柔婉,慕容欽並不清楚,他甚至連那個女人長得什麼模樣都沒看清,畢竟和親公主的用處晉國人與遼國人都是心知肚明,慕容欽心裡十分清楚,晉文帝定然會隨便找一個女子打發了他,否則若是真從宗室里挑出一個女子的話,那些天潢貴胄恐怕會心有不忿。

  比起那個不知所謂的水姑娘。慕容欽更想要皇貴妃。

  他身為攝政王,不知見過多少的美人,但遼國的女子與晉國的女子有著全然不同的風情,看著並無半點兒相似之處。

  早在被元琛那廝關起來時,慕容欽在偶然之下見到了皇貴妃,當時他心裡便打定主意,若是他能僥倖保住一命,定然要得到那個女子。

  豈料從元府中逃脫之後,即使他派出了多少人尋找,依舊找不到那個女人的蹤跡,現在來到了京城。再次見到了此女,這說不定就是長生天的安排。

  此刻水清兒依舊落座了,但面上的熱度依舊沒有褪去,她輕輕的咬著唇,餘光掃過慕容欽那張俊美無鑄的臉,只覺得心跳的十分厲害,好像要從胸腔之中跳出來一般。

  兩手死死攥住衣角,水清兒面上看著平靜,顯得十分端莊,這幅模樣,比起來某些一品二品大員的女兒。也是不遑多讓的。

  坐在水清兒身邊的也是一位身份貴重的小姐,此刻嗤笑一聲,道:

  「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即使飛上了枝頭,麻雀還是麻雀,也變不成鳳凰!」

  若是往日聽到這番話,水清兒恐怕免不了要與那人爭執一番,但今日卻是不同,將才陛下已經親口說了,要將她收為義妹,屆時她就成了晉國的公主。比起這些說風涼話的人身份不知高貴了多少。

  想到此處,水清兒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也划過了一絲得意。

  卓雲瀾身為司馬家的孫媳婦,身份自然也是不低的,正好坐在了水清兒身畔。

  此刻她將水清兒的神色收入眼底,臉上不免露出了一絲譏諷,暗道:真是個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卓雲瀾是當今皇后的親生妹妹,即使今日皇后因為病重,並沒有出現在摘星樓中,但她的身份仍舊擺在這裡,旁人是萬萬比不上的,對宮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知道的自然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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