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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不迴避,她甜甜地看著我,點點頭:“嗯。”

  毫無疑問,我的老婆被人上了。

  我終於嘗到了綠帽子的滋味。

  她接著說:“我昨夜的感覺無與倫比。真奇怪,你怎麼突然就變了!跟你這麼多年,我還不知道男人這麼美好。”

  我的牙都要咬碎了。

  他在床上很厲害?他是怎樣上自己太太的,讓她如此神魂顛倒?這是不是好人好事?他奶奶的!

  我的心亂極了,如同一麻袋芝麻和一麻袋穀子摻一起,我一顆顆地挑揀……我當即斷定,我一輩子也不能把這芝麻和穀子分開。

  太太開始撫摸我。

  我知道她要啥。

  我把她輕輕推開:“我得出去,我有點事。”

  “去哪呀?”

  我沒有回答。

  我跑出了家門。

  那天我在酒館裡喝得酩酊大醉。

  我走投無路了。

  他方方面面都是完美的。他的完美是對我最狠毒的陰謀。他逼我沒法活下去。

  我已經看見他在暗處冷笑。

  又下雨了。酒館的牆壁也是白的,一個酒鬼的影子印在上面。

  十一你遇見了你

  你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卞之琳

  第二天,太太上班了。

  我沒上班,我在找那張影碟。

  我輕易就找到了它,它就在我的書架上端端正正地擺著。奇怪的是太太就是沒看到。

  那影碟的彩套上有一行黑體字——你遇見了你。劇照竟然是我!

  我小心地把它拿起來——我看見兩個我,背對背站立,兩個側臉。兩個我沒啥區別,臉色都很白。

  我迫不及待地把影碟放進機器里,播放。

  第一個鏡頭就讓我無比驚恐:

  我出現了。

  張弓鍵坐在我的面前。

  他說:“周老師,那次您在天安縣講完課離開後,大家都非常想念您……”

  我笑著說:“你搞錯了吧?我一直沒回過老家!”

  張弓鍵也笑:“沒搞錯呀?你忘了?”

  我還笑:“你看看,真是我?”

  張弓鍵也笑:“就是你呀!”

  這時候我倆都不笑了。

  奇的是,接著竟然又出現了多年前我在西安的鏡頭:

  鏡頭先是黑暗的夜空,一點點推進一個窗口,那是編輯部,幾個人在拆信,正是挑選我那部電視劇的主角照片。那些信堆了半個房間。我那時候比現在年輕多了,我發現我那時候長得還挺英俊。

  一個女編輯大叫:“你們看這個人!”

  我接過來。鏡頭特寫那張照片,是曹景記。我驚嘆:“真像啊。”

  另一個男編輯看了後,朝我鬼鬼地笑。

  我說:“你笑啥呀?”

  他說:“您別開玩笑了。”

  我:“我開啥玩笑了?”

  他說:“您拿自己的照片寄來,騙我們玩。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說:“咳!真不是我。”

  《賣》報社。

  我在樓道里走著,東張西望。鏡頭跟著我,有點晃動。鏡頭就在我屁股後,可無知的我就是不回頭。

  有個人迎面走過來,跟我打招呼:“曹景記,你回來了?”

  我說:“我不是曹景記,我找曹景記。”

  大街上車水馬龍。我在路旁邊走邊看門牌,尋找什麼地方。

  我出現在24小時影視製作公司。

  那公司的一個人對我說:“曹景記一個月前辭職了。”

  一個很舊的樓。

  我走在一個挺黑的樓道里。四周靜極了,只有我的腳步聲,“哐,哐,哐,哐……”

  一扇門慢慢開了,有個人閃出來。

  我愣愣看著他:“你是曹景記嗎?”

  他愣愣看著我:“你是?”

  我說:“我是周德東……我可以進屋跟你聊聊嗎?”

  我在大學的梯形教室講演,大談特談恐怖。我說得眉飛色舞。

  有一個穿中山裝的男學生問:“周老師,現在有一個周德東就在門外,他說路上塞車,他剛剛趕到。這就是東方式的恐怖吧?”

  我笑著說:“差不多。不過,假如真的遇到這樣的事也不要怕,只要追查,一定有一個周德東是假的。在這個世界上沒什麼解釋不了的事情。”

  鏡頭拉近那個男學生,特寫他的臉,我這時才看清他是一個紅臉膛。他說:“周老師,我不是打比方,真有一個周德東在門口。”

  我一路奔走,來到浙江省臨海市尤溪鎮。

  我逢人就問:“你知道一個叫周德西的人嗎?小時候被人從東北帶來的?”

  我和文學社的學生座談。

  鏡頭裡只有一把空椅子,響起我驚恐萬分的畫外音:“鬼!!!”

  我站在我辦公桌對面,對我的空椅子說:“我知道你在這裡坐著。你是誰?你想怎麼樣?你出來好嗎?”

  山西那個黑乎乎的城市的街景。

  鏡頭推進一個房間,我教那個女孩子說:“你撥通之後,就說找周德東……”

  電話通了。

  我一把把電話抓過來,聲音顫抖地說:“你好,我是山西的一個讀者……”

  我走進家門。

  太太說:“你給我帶回的那個影碟我怎麼找不到了?”

  我說:“啥影碟?”

  她說:“就是你昨天讓我看的那張呀?”

  我的表情呆住了。

  我又說:“回來就忙乎,我都忘記我是哪天回來的了。”

  太太說:“你昨天回來的呀,這怎麼能想不起來呢。”

  我說:“噢,昨天。我給你的那個影碟叫啥名?”

  太太:“你怎麼了?你不是告訴我很多遍嗎?叫《你遇見了你》……”

  這影碟都是紀實錄像,製作很精緻,剪輯很恰當,沒有配樂,都是現場錄音。

  他是怎麼錄下來的?

  難道,這麼多年他一直跟隨我?

  我像早上起床突然發現自己長了根尾巴一樣驚恐。

  我要瘋了!

  十二、瘋魔

  炮彈she進炮筒

  字跡縮回筆尖

  雪花飛離地面

  白晝奔向太陽

  河流流向源頭

  火車躲進隧道

  廢墟站立成為大廈

  機器分化成為零件孩子爬進了娘胎

  街上的行人少掉落葉跳上枝頭

  自殺的少女躍上三樓

  失蹤者從尋人啟事上跳下

  伸向他人之手縮回口袋

  新娘逃離洞房

  成為初戀的少女

  少年愈加天真

  叼起比香菸粗壯的奶瓶

  ——伊沙

  這天,報上又登出一個報導:寫恐怖故事的人瘋了!

  報導說——寫恐怖故事的周德東最近可能遇到了個極其恐怖的事情。他沒對任何人吐露。他心裡承受不住那種巨大的壓力,崩潰了。昨天晚上,周德東離開辦公室回家的路上,突然大哭大笑。他見了誰都驚叫:“你是周德東!”然後瘋跑。最後他就脫光衣服裸奔。路上有很多目擊者駐足觀看。周德東跑得很快,他消失在夜幕里……

  又是他?

  他要把我送進精神病院?

  他暗示我終於有一天他要把我送進精神病院?

  我是在上班的路上看到這張報紙的,半天沒回過神。

  老實說,我甚至都有點懷疑自己了。難道真是自己發瘋了自己不知道?

  一個人瘋了能不能記得自己瘋癲時的情形?估計誰都不知道。

  我回想,昨天晚上我下班後幹了啥。

  我哪裡都沒去,直接坐車回家了。我的思路很清楚,我坐在車上一直在構思下一部書。那將是一部絕頂恐怖的故事,那書從頭至尾是一個極其喜慶的故事。男紅女綠……婚禮……有鑼鼓有嗩吶……

  整個故事是彩色的。太鮮艷了,鮮艷得有點不正常。只是偶爾露出黑白色,隱隱約約,很模糊的一點點,一點點……

  我回家煮了點面,吃完就睡了。

  太太出差了。

  這樣更說不清。假如她在家,或者假如我有社交活動,還有人給我作證。可現在,能誰證明我昨晚沒有瘋癲呢?

  我到了編輯部。

  我知道會有什麼眼神迎接我。果然,我的助手見了我,她愣了一下:“周老師,您……來了?”

  她無疑看到了那張報。

  我不想解釋,我很沮喪,我沒說話就進了我的辦公室。

  她後來進來幾次,一會兒給我送信件,一會兒給我倒杯水,一會兒問我一句啥,我知道,她一直在觀察我的神態。

  我感覺賊彆扭。

  我提前離開了編輯部。

  我出門的時候,回頭,見她正緊緊地盯著我。

  我冷冷地說:“我沒瘋。”

  第二天,太太就回來了。她進了門,第一句話就問我:“你到底怎麼了?”

  我說:“我沒瘋。他們胡說。”

  太太打量我的臉,又說:“德東,咱們到醫院看看吧。”

  我說:“這是一個陰謀,我沒瘋!”

  我堅決不會對她說出那個虛擬的東西,我不想讓她再承受我都無法承受的刺激。

  太太嘆了口氣。我知道,她根本不相信我。她出差前,就曾經看見第一份說我有怪癖的報導,而現在,她又看到這樣的消息……

  她看著我的眼睛說:“德東,你是一個明白人,你要承認自己的病,你要相信醫院。最近你的表現確實有點異常……”

  我一下感到了無助,我抱住她,惶恐地說:“你是我最親的人了,我求求你,千萬不要把我送到精神院去!假如以後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了,你也要相信我!好嗎?我沒瘋!”

  她心疼地抱緊我,把頭偎在我懷裡:“德東,今後,你別再寫什麼恐怖書了,好嗎?我的薪水能夠養活這個家……”

  那天夜裡,太太緊緊抱著我睡著了。

  窗外細細的月亮呈猩紅色。這世界一派荒唐。

  嗯哪,我是瘋了。

  十三、天空中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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