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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裡已經被刀子割得血流成河,麻木得不知痛為何物,可是嘴上的話卻越說越離譜,越來越過分。

  門被打開了,服務生前來加熱水。

  兩個女人互看著,任何一方都不肯先眨眼,好像誰先眨眼,誰就輸了。

  “我知道你在他心目中很重要。還有,請你不要侮辱一個母親的愛子之心。”

  等服務生走了,凌夫人才義正嚴詞地開口說道。

  “愛子之心,是啊,可是我想請問,你有沒有給過別人這個機會呢?”疏影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還是正視前方的女人說道,“我先告辭了。”

  “請你仔細考慮後再給我答覆。”

  凌夫人終於轉過頭來,看著疏影的背影追加了一句。

  疏影關上門,無聲地離開。

  天空中沒有鳥兒飛過。

  走在回家的路上,心空蕩蕩的,什麼都變得空蕩蕩的。

  自己和那個女人可謂是扯破臉皮了,算了,這種事是遲早的了。

  可是,如果他的眼睛真能治好……

  疏影捂住自己的耳朵,大聲地對自己說:“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身邊的行人怪異地看著這個突然停在路中央發瘋的女孩。

  疏影無力的垂下眼帘,輕聲地自言自語:“不要想了……”

  NO.45 決定

  周一到來的時候,什麼事情都被曝露在了水面之上。

  原來那天晚上,星曜和爸媽去凌家是為了這件事。

  林星曜正式成為凌若塵,好不風光地回到了本家。這件事被各大媒體公開,凌家大方地對外宣稱他是凌家失散多年的長子,如今深得凌董事長的喜愛和器重,已經有傳言說由於凌家次子雙目失明,所有現在他繼承凌家的財產已是十拿九穩,成為下一任當家之人。

  但是,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樣的新聞竟然沒有出現花邊新聞,除了報導了凌若塵的一些簡單資料,這些資料也都含糊不清,也沒有公布他的照片,寫和不寫沒多大差別,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敏感消息了。想來這些核心內幕被凌家給壓下來了。

  家裡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每個人都繃了張臉,好像一觸即發的樣子。爸爸臥病在床,只顧著睡覺,不理睬任何人。媽媽埋頭幹著家務活,蹲上蹲下,沒有一刻是得空的。星曜一大早就被人接走,走之前也沒有和疏影多說些什麼。不過,在這個家裡,也只有他還對疏影笑的,她回家後也有小聲安慰她幾句,疏影知道其實他心裡也不好受。

  疏影拎著包站在家門口,站得腿都麻了,但是她的目光一直隨著媽媽的身影來來回回的媽媽還是一個人在那邊忙碌,很專注的樣子。

  “媽。”

  疏影試著叫了一聲。媽媽好像一點沒聽見到的樣子,繼續擦拭著茶几。

  “媽,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我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如果星曜不是媽媽的親生骨肉,她也不是,那麼媽媽自己沒有孩子嗎?作為女人這是怎樣的一種胸懷?雖然,他們告訴她葡萄園的那對老夫婦就是她的外公外婆,她以前一直相信,但是現在不禁懷疑起來。

  媽媽停在那兒愣了一下,慢慢抬起頭看著疏影,滿目的錯愕和驚慌,卻默不作聲。疏影告誡自己要冷靜,不管答案是什麼。她悲傷地看著媽媽,心裡像是被藤蔓一圈圈包裹住的感覺,藤蔓上的刺深深淺淺地扎在她心上。

  很快媽媽的臉上變得蒼涼無奈,她慘澹地搖搖頭說:“不,你確實是你爸爸的女兒。我和你爸爸沒有要孩子。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是我的親生女兒。”

  “不是……”疏影喃喃道,難道自己搞錯了?心裡那份痛苦卻渴望的期盼頓時無影無蹤。

  “你爸爸人很好,知道我帶著一個孩子,還不是親生的孩子,而且身世也很複雜,卻還是願意照顧我。”媽媽低下頭來,細細地擦著面前的那一小塊玻璃板,“你媽媽在生你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和你爸兩個人都是可憐人,很自然地在一起了。”

  “你不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嗎?”

  “有你們就夠了。”

  陽光透過紗窗灑在媽媽的頭髮上,幾縷銀絲在這個時候格外醒目,她唇邊的笑那麼虛幻,但又那麼滿足。眼前這個逐漸蒼老的女人一生都為了守住這個秘密而承受著內心的煎熬,為了他們這兩個都不是親生的孩子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母愛。

  人人都說母愛是最偉大的,世上只有媽媽好。

  “媽。”疏影扔下包,衝過去抱住媽媽的脖子緊緊摟住,“對不起。在我心裡,你就是我親媽媽。”

  “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媽媽知道你很辛苦,媽媽幫不了你,前天是媽媽激動過頭了。唉,人算不如天算,誰都料不到事情會這樣。”媽媽輕輕拍打著疏影的後背,溫柔地安撫她。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

  在命運的捉弄下,人類只不過是被牽了線的木偶,自己以為可以掙脫那細細的銀線,卻不知依舊逃不出命運的手掌心。

  很多年後,當疏影站在高樓俯瞰都市的燈火輝煌,心靜如水。小夢不止一次地問她,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如果生命可以重來,她還會不會選擇現在這條路,會不會讓自己不管不顧一次。

  她笑了,眼裡映著那五彩的燈火,嘴上卻淡淡地說:生命只有一次,時光不會倒流。

  回到學校後的學習生活並不緊湊。

  有了空閒,疏影便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

  遙想當年,遙疏影是怎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凡是以自我為中心,心情好,心情壞全寫在臉上,順著自己的感覺,不會對任何人任何事有所顧及,喜歡誰,討厭誰,邊上的人都能看得一目了然。

  可是,現在的她卻讓自己都喜歡不起來。

  以前的她一定躲在哪裡嘲笑現在的她。

  人一旦長大了就真的會變得不如從前般坦白?

  不是的,只是人長大了,會開始在意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尤其是自己喜愛的人,總想給他們最好的愛護。

  逃避不是她的作風,卻已然成為她的習慣。無法抉擇的時候,她總是想拿上黑布蒙住雙眼,不管不看。

  但是,他們總是不讓她這麼做。

  既然這樣,也是個做決定的時候了。前段日子太過混亂,接二連三的衝擊讓她快要支持不住,心力交瘁。但是現在如果再繼續剪不斷,理還亂,不僅僅她會承受不了,到最後大家都會崩潰。

  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之所以下了這個決心,是因為媽媽給了她很大的觸動,這麼艱難的擔子媽媽都能承受到現在,勇敢地面對生活中那麼多的艱辛和困苦,她為什麼不能也勇敢一點。

  長痛不如短痛吧,可以的話,請允許她自私一次。雖然她知道這樣的疼痛可能會帶上一輩子的烙印,但是總有一天會變得海闊天空,就算有淡淡的傷疤,也會逐漸接近膚色。

  她相信他可以的。

  輾轉了些日子,疏影算是基本上理清了自己的思路,鎮定了自己的情緒,心情也隨之豁然開朗。雖然等到做的那一刻會變得艱難,但是,至少現在的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前方的路不再是模糊不清,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逐漸減淡。

  而這天,她不知算不算是巧遇,剛從圖書館出來岳野匆忙的身影就出現在她面前。

  “總算找到你了。”岳野像是跑著來的,氣喘吁吁的,一臉沉重的樣子。

  “我也正想要找你,我做了個決定。”疏影雖有些意外,但還是笑著說道。

  岳野看著疏影的笑容,不禁一愣,一肚子的火氣差點噴出來:“遙疏影,你到底在搞什麼?”

  疏影一頭霧水,心裡一沉,笑容也掛不住了:“怎麼了?”

  “是不是現在光怎麼樣了,你都無所謂了?凌若塵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岳野的眸光隱著太多複雜的感情,那種沉痛的心情,他想遙疏影是永遠不會知道的。

  “光,又出什麼事了?”疏影緊張起來,不禁上前抓住岳野的衣袖。

  “因為那次車禍嗎?所以,你無法原諒他?”岳野仰天呼了口氣,像是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又像是在下什麼重大的決心。

  疏影擔憂地看著他,抓著他衣袖的手可以感受到他身體的顫動,疏影正斟酌著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其實,我已經決定……”

  “請你不要這麼看他。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光更善良了。”

  “什麼?”

  岳野不敢直視疏影的眼睛,他咬著牙,用剛好能讓疏影聽見的低音說道:“當年,開車的人,是我。”

  NO.46 坦誠(上)

  從未有過的衝動,疏影衝動到恨不得能穿越時空,回到她咄咄逼人的一刻,狠狠地扇那時的自己幾巴掌,把那張自以為是的嘴臉都扇掉,然後怎麼樣都不能讓他流露出那樣悲傷的神情。

  疏影當下決定要去彌補,雖然不知道能夠挽回多少,但是,誤會他的她必須還以一個清白。想起他那張因為隱忍和痛苦而蒼白的面龐,想起他為了自己不惜先低頭認錯的話語,想起他緊抿嘴唇倔強不屈被打倒的樣子,疏影的心就像被卷進絞肉機,來來回回不知被絞了多少次,痛得連眼淚都沒有了。

  遙疏影啊遙疏影,為什麼你總是在迷霧中睜不開眼?是是非非,為什麼總是這麼錯綜複雜?明明以為觸摸到了最裡面一間房,殊不知在房間背後還有一扇門。她可以聽媽媽說,聽爸爸說,聽星曜說,卻從沒想過聽凌光說,聽聽他自己是怎麼為自己辯解的。她以為自己很受傷,這麼喜歡的人到頭來卻傷害了她最親的人,除了躲避和隱藏,她無法面對這麼沉重的現實。

  可是,那個“現實”卻是一方鏡花水月。

  “那時候我很頑劣,光和我的感情不錯,因為剛好我家的產業要和凌家合作開發項目,所以和他接觸多了,自然也就熟了,但遠沒有現在那麼好。那天其實是我姐姐回國的日子,我太激動了,不知怎的就想自己駕車去機場接她,也就順帶拉著他一起去了。”

  岳野的聲音像壇死水,疏影從沒聽到過那麼難聽的聲音,像是硬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一般。現在,他們兩個人正在去凌家的路上,計程車幾乎寸步難行,正值下班高峰,路上堵得嚴嚴實實的。遠處的紅燈模糊地亮著,好像即便在心裡數上幾百下它也不會變綠。疏影茫然地看著車前的玻璃窗,感覺著車子緩慢地挪動,而岳野的話毫無過濾地全部灌到她的心裡,每灌一次都透心地涼,涼徹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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