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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鎮南王府,廖知拙帶著林黛玉順著王府前街繞道城中心,二人相伴而行,丫鬟小廝各隨其後。林黛玉細細看了這城裡的風貌,並與姑蘇城比了比,竟覺得這裡非但不比江南最繁華富裕之地差,某些方面甚至尤過之。

  最讓她感興趣的是,這街市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僅有衣冠楚楚之士人,還有身著華服的麗人,不僅有長袍高冠的中土人士,還有金髮碧眸的外國人員。姑蘇佳節之時也確有男女傾城而出的景象,但平常日子裡,深閨婦人出行多乘軟轎,且僕婦隨從眾多。而這裡不論節假,不分男女竟都可往來街市,且兩旁店鋪多有女子看店。

  廖知拙知黛玉驚訝,向她說道:“自十年前,就有外國人隨世子的商隊來我國,只是他們的活動範圍只局限在鎮南王府下轄之地,且他們多數屬受王府招募,因此出了此地,就很難見到如此多的他國人士。”

  由於怕林黛玉累了,因此他們沒多遊逛就返回家中。吃了午膳,二人來到書房內,林黛玉認真盯著廖知拙問道:“哥哥及鎮南王府所為之事,我也猜測到了幾分,別的我也不想多問,只問哥哥一句,果真有足夠的勝算?”

  廖知拙看著她信賴又略有擔憂的眼神,輕鬆一笑道:“妹妹自可以放心,不敢說我們有十成的把握,八成的勝算定是有的。況且,即便遭遇不測,不能成功,世子也早已想好了退路,避退海外,必不會丟了性命去。”

  林黛玉聽了,默默點頭,她雖然不知世子為何定要起事,而哥哥為何傾心追隨,她只盼望哥哥能夠平安。至於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拖累哥哥就是了。

  廖知拙見黛玉似做了生死決斷,知她願意以自身性命相陪,心中感念,於是悄聲說道:“你且放十分心。世子這一計劃籌謀了二十年之久,方方面面都考慮謀劃清楚,且如今天下亂象頻生,於我們行動十分有利。”

  林黛玉聽了不解,她問道:“自京城至蘇杭,再到廣州府城,都是一片富饒景象,百姓生計雖艱,卻也不至於民不聊生,當不至於鋌而走險覆滅當朝。哥哥為何說天下亂象頻生?”

  “妹妹這一路走的,都是國中最富饒繁華的城鎮,而在這之外,北方五省旱澇相間,兩三年顆粒無收,富者陳糧糜爛,貧者餓死道旁。白蓮之亂已起,朝廷雖派兵鎮壓,卻仍未能平定,甚至有星火燎原之勢。南方各省雖無特大天災,但一州一縣,不是突降冰雹就是狂風大作,也有許多受災之地。除了天災,還有人禍,當朝執政數十年,如今屠城之舉雖不再發生,而文字之禍卻越加頻繁,文人噤若寒蟬,非盛世之象。北疆征戰連年未絕,海疆也將欲起波瀾,因此,如今雖不是當朝最弱之時,卻是起事的最佳時機。”

  尚有許多事情,廖知拙不便說與黛玉知道,廖知拙卻心中清楚。

  去年,廖知拙與徐伯槐因緣際會相遇,二人相談甚歡。臨別辭行時,許伯槐卻突然朝廖知拙瞭然一笑道:“廖兄恐非此中人耶?”廖知拙先是一愣,繼而明白他所言的“非此中人”是何意,於是坦然一笑道:“一覺夢醒,天地變換。”

  許伯槐快步上前,鄭重道:“廖兄,且隨我來。”廖知拙不知他是何意,隨他進了一棟八角飛檐的高樓內,裡邊的陳列卻令他大吃一驚,正面牆上掛著一幅極大的地圖,廖知拙粗一看竟不知是何地,細細瞧了才從中間的一處地方看出是本國的樣貌,圖中所畫名山大河俱全、國省分界瞭然。除此之外,其他各國也都清晰明確,不但有北疆與當朝征戰往來的羅斯國,還有一衣帶水的倭國,附屬中土的高麗、真真國,還有其他聽聞卻未目睹的南洋諸國、天竺佛國,以及未曾聽聞的其他異國。

  許伯槐看他震驚的樣子,很是自豪,他抬手引路說:“你隨我來!”廖知拙隨著他一一見識了奇特之物,比如精巧的長統,烏黑的礦石,精緻的海船模型,先進的大炮·····

  “實不相瞞,這些都是我這些年從海外一點一點謀劃來的。至於為什麼,也許別人聽了會當做笑話,而你當是明白。”頓了頓,許伯槐好像不知如何表述才能將他所幻歷的一切說個明白。這些話他存在心中多年,至親好友雖略明白,但終未能感同身受,無法真切理解他為何滿腹的憤恨與不平,今日見了廖知拙,他才有了可以傾訴的對象。

  他繼續說道:“我也曾如同你一樣黃粱一夢,只是我非自別處來此,而是好似此身一魂入了別世。我不知那一世是否就是我們的未來,但我知曉,若我不去做什麼,我們的未來不會比那一世更好。”於是許伯槐將他所幻歷的一切細細說與廖知拙聽。

  廖知拙聽後,震驚不已,他未曾料到泱泱中華大國,竟有一天慘遭蠻夷踐踏,幾乎四分五裂,國將不國。竟有一天被彈丸倭國欺凌至此,幾乎亡國滅種。他追問許伯槐究竟原因何在。

  許伯槐沉默半晌,才嘆聲說道:“我那年病重,神魂縹緲,也不知到了何處,只好像全家被當朝覆滅。當時看到爹娘被處死,世子妃急病而亡,弟弟們均慘死戰場,我憤恨至極,仿佛出離天際,後越發神魂不屬。混混沌沌中,好像過了數十年,神州大地已淪亡大半。所以很多事情我也是糊裡糊塗,並非十分清楚。神魂歸位後,我病了大半年,仿佛一夜成人。此後幾年我憂思過度,以至於頭頂之法盡白。後來索性出海探訪,看是否與夢中相符。”

  聽到這裡,廖知拙不禁追問:“如何?”

  “雖略有差異,但大體而言,並無不同!”許伯槐沉默良久,方回道。

  廖知拙聽了也靜默許久。二人相對無言,良久,廖知拙切齒說道:“來日且讓那些蠻夷瞧瞧我們的厲害!”

  ☆、心動一

  已進入九月底,這些時日林黛玉常日往來住宅與王府之間,幸而兩地僅相隔十多里。她後來又認識了王府中的其他人員,只除了鎮南王世子。聽說他這段時日都一直住在軍營之中,想想哥哥自前去往軍營再未回來,林黛玉神思略一恍惚,又想起廖知拙離家去軍營時的情景。

  那日天灰濛濛的未亮,林黛玉自是知曉這天哥哥就要去軍營里,這一去也不知要幾日,於是也早早起來送行。當時她梳洗一番,來到三堂的屋內,看著閃閃忽忽的燭火,兀自出神。突然聽得一陣腳步聲響,抬頭一看,原來是廖知拙一身戎裝,大步走了過來。

  他黑色裡衣外面穿著金色軟甲,厚底高靴,外面披著絳色披風,手上托著紅纓盔帽,腰上掛著腰刀,從昏暗的夜幕里走到燈燭下,鎧甲映著燈光,竟刺得人不可直視。林黛玉暗暗打量一番,她從未見過廖知拙如此裝扮,竟覺得有些陌生。她略侷促地起身行禮,廖知拙回禮後向她說道:“以後自不必如此,我多五更啟程去往營中,你無需每次都隨我起來。”林黛玉自是點頭應了。

  他又叮囑道:“我此次去往營中,歸來時日不定,你不需多惦念,好生顧好你自己。”然後,便轉身離開。林黛玉站在台上看著他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里,有些許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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