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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紈見迎春舉動,心中又驚又喜,結結巴巴道:“妹妹莫逗我,何,何喜之有?”

  迎春湊近她低聲問:“嫂嫂,月事可晚了?”

  李紈忙忙點頭,再難按住竊喜,抓緊迎春手腕問道:“妹妹可能確定?”

  迎春笑彎了眼,“外人可都喚我送子觀音,嫂嫂哪怕不信,我的醫術可是傳自圓清大師,喜脈我還是把得準的。”

  “喜脈?”湘雲尖聲叫道。

  探春忽站起身,目光灼灼盯住李紈。一時,屋內眾人視線全聚在李紈肚子上。

  李紈情不自禁捂住肚子,“這這這……”說著珠淚盈盈而落。

  鳳姐挨過來,攬住她,輕輕給她擦淚。鳳姐最是理解李紈的苦楚。多年無出,王夫人又是那種脾性,明里暗裡沒少磋磨李紈,往賈珠房裡塞人更是不在話下,就連老太太也頗有微詞,這些年,李紈日子苦啊!

  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大喜!

  惜春心疼李紈,也不招呼丫鬟,撒腿跑出去,“我去給老太太報喜!”

  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人紛紛起身給李紈道喜,屋子裡歡笑聲欲直上九重天。

  果然,不多時,賈母在簇擁下走來,李紈被眾人捧著迎回房去。就連身在校場的賈珠得了信也是快馬急還。

  這一喜,便鬧到掌燈時分,迎春在繡橘伺候下,梳洗更衣畢,剛想上床安息,探春獨自掀簾走入。

  “三妹妹來了,怎地就你一個人?”迎春還沒起身,探春忽地雙膝跪下,拜倒在她床前。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迎春被唬一跳,慌忙來扶。

  探春卻梗著頭,不肯起。

  迎春披衣而起,揮退下人,強拉探春,她這才起身。

  “不瞞二姐,原先,原先妹妹也做過些對不起姐姐的事,只是……”探春艱難開口。

  迎春搖手打斷。不過掙扎求生,王夫人和趙姨娘夾棍之下,探春日子有多難,她前世便知曉,又怎會與她計較。

  “說來咱們姐妹之間還不如姐姐與唐家姐妹親厚,原由在我。妹妹也有心補救,只是往事難追。”探春道。

  “三妹妹也知往事難追,還提它作甚。姐姐出嫁在即,姐妹相聚時刻如今是過一刻少一刻,再不要提勞什子傷心事。”迎春道。

  探春美目含淚,咬牙道:“姐姐是爽快人,妹妹有話也直說。我那不爭氣的娘要將我五百兩銀子許給她娘家表侄,換、換錢給環哥花用。主意已經遞到了父親耳里,聽說,聽說,”探春說著淚珠滾落,一把揩去,冷笑道:“二老爺已經允了,只看哪天和二太太、老太太提一提,妹妹,便要嫁了!”

  迎春大驚,難不成探春要走她老路?

  “竟有這等事?你放心,縱然二叔、二嬸都准了,祖母也斷不會允。”迎春失色道。

  探春冷冷道:“或許。只是女子身如浮萍,婚姻大事全憑父母做主,我有這樣的父母又能得什麼樣的好終身?怕是早晚也如寶姐姐一般一乘小轎夜半入府,從此姐妹緣盡,顏面盡失。”

  王夫人為了幫助元春固寵,將寶釵送進了東平王府,從此姐妹陌路,再不得見。

  探春心高氣傲,怕是受不得辱。迎春心道。

  “姐姐想的正是。若要我也那般不明不白屈身事人,探春願從此青燈古佛,常伴佛前。”探春面露死志,擲地有聲道。

  “不可!”前世惜春紅粉嬌娃枯燈獨坐熬號一生的記憶紛至沓來,迎春不由悲從中來,大呼出聲。

  “三妹妹放心!不說珠大哥的前程,就是為了顧全寶玉的聲名,祖母也不會讓二嬸這般做!而且,而且,姐姐誇口,妹妹日後婚事,我必出手相幫。”迎春道。

  探春怔怔看著迎春,深深一禮。世人皆笑她乃庶出,然,生身不可改,後事全由我。嫡出小姐寶釵卻落得與人做小,無名無份,今生,她探春寧死不從。

  “大恩不言謝。”探春說罷轉身,飛步離去。

  留下迎春一個人呆坐原地,痴痴看著她落在窗上的剪影感慨,此生她何其有幸!重活一世,得遇柳湘蓮,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十月十三,賈璉歸府。

  鮮衣怒馬少年郎,醉里問道,醒時折花。賈璉回府,直入賈母房中,撩袍下跪,恭恭敬敬三拜,方道:“祖母,璉兒回來了。”

  賈母喜不自勝,一把抓住賈璉雙臂,眼珠子將寶貝孫兒上下打量一遍,只見賈璉眉如刀裁鬢如墨畫,眸若朗星,聲若清泉,站如松坐如鐘,容貌不減當年清麗,更添三分嗜血煞氣,已脫少年稚氣,儼然國公在世!

  “好!好!好!”賈母連說三個好字,旁的話卻說不出口了。

  那邊廂,賈赦、邢夫人等得了信,紛紛趕來,看見賈璉英姿,賈赦得意長笑,邢夫人卻濡濕了眼眶。

  賈璉過去,一一行禮。輪到鳳姐時,小夫妻二人,闊別多年,眉目相對,千言萬語,柔腸百轉,筆墨難描。

  一家人正你儂我儂時,觀言進來回報,宮裡傳出了話,要賈都司拜過賈母后速速進宮回話。

  賈母忙催賈璉起身。

  賈璉躬身回道:“回祖母的話,父親欲讓孫兒襲爵的信,孫兒已經收到了。然而,孫兒不孝,有旁的主意,不知祖母可願聞否?”

  “哦?”賈母讓賈赦去信和賈璉商量便是要聽他的意見,自然不會攔著他。

  邢夫人聽賈璉要說襲爵的事,看看王夫人和鳳姐,示意迴避。王夫人卻兩眼放光,假作不見,不肯挪窩。

  賈璉阻止道:“母親不用迴避,原是府中大事,母親主掌中饋,合該共參。想我賈氏,蒙恩深重,一門獲封雙國公,孫兒輩更是坐享其成,從小蒙祖蔭,穿錦衣,享玉食,卻不曾為國為君稍許分憂,不僅愧對君上,更無顏面對先祖。”

  “如今,孫兒腆顏,雖略有微功,但實擔不是國公府名號。況且,男子漢大丈夫,爵位當由己出。承蔭之下,何時可得再見國公府封號?孫兒斗膽,願請辭爵位。”賈璉一字一句道。

  “好!”賈珠和賈寶玉從外趕回,恰巧聽見賈璉這番話,忍不住異口同聲撫掌叫好。

  王夫人見賈珠、賈寶玉這般說,氣得站起身,戟指痛罵道:“混帳東西,說得什麼胡話!祖宗家業,豈容爾等敗壞?”

  指桑罵槐之意,路人皆知。

  賈璉傲然而立,默然不語,只靜靜看著賈母。

  賈母乍聞此言,也是臉色幾變,待聽得賈珠、賈寶玉兄弟等交口稱讚,想起古人云花無百日紅,這爵位世代相襲,也留不住許久。就連他們竊居國公府邸,也是逾制之舉。如今賈璉有了出息,何苦還死抓住這舊日風光虛假架子不放,平白給孫兒添堵,讓他尾大不掉呢?

  榮國府已是空架子的話,鳳姐和迎春私底下沒少在賈母面前提。要不是鳳姐和迎春經營有道,量入為出,再時常貼補些,榮國府煊赫的架子早撐不住了。賈母豈會不知?只不過拉不下臉面,不願讓人看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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