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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在不知不覺中產生的感情,一旦需要認清楚,也只不過是瞬間的事。

  開門進屋後,沈清邊脫鞋子邊輕輕哼著歌,一旁的許傾玦站在沙發前轉過頭,抬了抬眉,問:“心情很好?”

  “是呀。”誰像你一樣呀!喜怒不形於色。沈清瞟了他一眼。

  赤著腳,從茶几上拿了遙控器打開電視,正好看到烹飪節目,她這才拍額叫道:“我之前買了很多東西,全放在車上忘拿回來了。”

  許傾玦想了想,淡淡地說:“再買就是了。”許家那邊,如果今天不是為了沈清,他本就不想有過多接觸。

  “本來還想做頓好吃的呢。”撫著空空的胃去廚房轉了一圈,如意料之中的沒有收穫,沈清只好認命地拿起電話叫外賣。

  聽見訂餐的聲音,許傾玦睜開原本半閉著的眼睛,低聲說:“只叫你一個人的份。”

  聞言沈清抬眼看他,提高了聲音:“怎麼?你不吃?”

  “不太餓。”許傾玦又重新閉目靠在沙發里。

  就著明亮的燈光,沈清這才發現那張臉血色欠佳,眉宇間也有淡淡的倦意,不免有些擔心:“你怎麼了?”

  屈起食指抵在眉心揉了揉,許傾玦漫不經心地說:“有點累。”

  之前因為一直有事撐著,所以倒不覺得怎樣。如今回到家,神經和身體都放鬆下來,才發現頭痛得更加厲害。

  看著許傾玦的動作,沈清這才突然想到之前他去接她時正下著大雨,而他除了盲杖竟連傘都沒撐,剛才在車上時連頭髮都是濕的。

  “頭暈嗎?還是痛?”

  “沒事。”拉下探向自己前額的手,許傾玦淡淡地說:“休息一下就好。”

  知道這時候的他不喜歡旁人太吵,因此沈清也不便過於囉嗦。她只是看著他微微蹙起的眉,想了想,突然拍拍他的手:“來,肩膀借你靠著休息。”

  聞言,按在眉間的手指動作稍稍一頓,隨後,半靠在沙發里的許傾玦唇邊逸出一個極輕淺的笑。

  “幹嘛!”沈清有些不服氣。雖然極少機會見他笑,但她這次隱約覺得這是個不屑的笑容,於是瞪著眼睛回過去:“我大方地貢獻肩膀給你,你笑什麼!再說誰規定只准女人靠男人?”直覺地,她認為許傾玦是在嘲笑她的提議,因此又忿忿補了一句:“大男子主義!”

  許傾玦沒和她爭辯,只是那抹笑意依然似有似無地掛在唇邊。過了一會,他伸手探向旁邊摸索了一陣,才低聲說:“給我一個靠枕。”

  立刻從手邊拿了個遞過去,看著他將靠枕塞在腦後,沈清故作不平地嘀咕:“人肉的還比不上棉花嗎?”

  “嗯。”許傾玦閉了眼,低聲應。

  “喂!”太過份了!他居然真應了!沈清呼地站起來,給了正安然閉目休息的男人一個白眼,從他面前穿過。

  “去哪?”許傾玦準確地抓住她的手腕。

  “好心沒好報,我要回自己家了。”

  “你叫的晚飯還沒來。”許傾玦睜開眼睛,坐直了身體,“吃了再走。”

  “你休息你的,管我幹嘛。”聽見那道明顯帶著倦意的聲音,沈清放緩了語氣,也不再跟他瞎鬧,“我只是去倒杯水,快渴死了。”

  “哦。”許傾玦這才輕輕放開她的手。

  沈清微微一笑,又拿了兩個抱枕墊在沙發扶手上,說:“累了乾脆躺著,更舒服些。”

  對於這個提議,許傾玦沒表示反對地慢慢斜靠下來。

  沈清從飲水機里倒了杯水,才轉回他身邊,直接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撐著下巴笑嘻嘻地問:“你剛才該不會以為我真生氣了吧?”

  許傾玦將臉側向她,“女人不都喜怒無常?”

  “那也分情況啊。”沈清故意嘆了口氣:“不好玩兒,連我真氣假氣都分不出。”

  “語氣裝得太像,我又看不見你的表情。”

  “看不見可以猜嘛。”沈清開始強詞奪理,“反正你得承認你也有不聰明的時候。”

  許傾玦有些無辜:“我從沒說過自己聰明。”

  “冷靜理智的人通常總會顯得比較有智慧。”

  “是麼。”

  “當然。”

  許傾玦沉默了一下沒說話,正當沈清在暗自猜測他是不是正思考這條她現編的理論的正確性時,許傾玦又突然低聲開口:“想起一件事。”

  沈清眨眨眼,“什麼事?”這不太像他的風格呀,一句話分兩句說。

  “我好像還不知道你長什麼樣。”

  “嗯?”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沈清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確如此。

  許傾玦閒適地側了個身,“不知道長相,我怎麼猜你的表情?”

  沈清皺眉,奇怪地看著那張過份好看的臉。他這思維的跳躍性也算大了,明明都已經討論到冷靜與智慧的問題了,他居然還會回過頭去想她的一句玩笑話。

  “那……需要我形容一下?”難得他有好興致,她當然奉陪到底嘍。

  “不用。”許傾玦想了想,伸出手去,“盲人有盲人的辦法。”

  光潔飽滿的額頭,然後是眉,眼,挺直的鼻樑,小而略薄的唇,最後是微微有些尖的下巴。一路下來,許傾玦的動作非常仔細,並且輕柔。當他的拇指碰到那張潤澤的唇時,微微停留了一下,才繼續慢慢探尋。雖然只能憑著感覺,但他也能確定,這張臉上的五官十分精緻。

  因為靠得太近,許傾玦再一次聞到初見面時沈清身上散發出來的柔和的淡香味,這使得他有些許恍神。手指在她的臉頰上稍作停留之後,才慢慢離開。

  原本留連在臉上的低涼溫度消失後,沈清睜開之前一直輕閉的眼睛,望向許傾玦,輕笑著問:“怎麼樣?”

  “大致了解。”許傾玦點了點頭,並沒有告訴她心底對於自己眼盲的失望。

  見他煞有介事地回答,沈清忍不住笑出聲來,同時也在暗自慶幸,幸好自己長得不差。

  伏在沙發邊緣,看見許傾玦又重新閉上眼睛,她輕輕晃了晃他的手,“不如早點去睡吧。”

  許傾玦閉著眼,只是搖頭。

  “待會我吃完東西就回去,你先休息。”

  微微睜開眼睛,許傾玦側著頭想了想,說:“你在這等送餐的人,我先去洗澡。”

  “嗯。”

  沈清隨著一起站起來,然後目送他走回臥室,突然之間,心底升起一股溫暖。

  倘若真能這樣和喜歡的人平平淡淡過下去,也算是件難得美好的事。

  隔天,雨勢終於有所停歇。

  許傾玦醒來後稍作梳洗,便出了門去畫廊,因為離家並不算太遠,所以他總是習慣步行。早晨八點,經過整天整夜的大雨沖刷過後的空氣顯得格外乾淨清新。

  正當快要到達目的地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鈴鈴響了一聲。聽出是語音信箱的提示音,他在路邊停了下來,摸出手機。很快,聽筒里傳來沈清特有的柔軟的聲音:“醒了沒有?”

  短短四個字,後面便沒了內容。許傾玦握著手機靜靜等了一會,在確定這是條絕對完整的留言後,先是一怔,既而微微抬高了唇角——這個女人,一早語音留言,只是為了問這樣一個問題?

  猜測她此刻大概還在趕去上班的路上,因此許傾玦放棄了回復的念頭。剛合上手機,身後便由遠及近傳來一陣細碎凌亂的腳步聲。

  來不及再走出兩步讓出位置,身後的衣擺已經被人不輕不重地抓住往旁邊一帶,接著伴隨著一串追逐打鬧的聲音,三五個小孩子從他身側迅速跑過。

  雖然拿了手杖,但突然而來的衝力還是使得許傾玦腳步微微不穩,加之手肘被其中一個孩子撞到,輕握在掌中的手機就這樣滑了出去,金屬外殼撞擊地面的聲音隱於那一長串的腳步聲中。

  微微側過頭,仔細判斷了一下,在發現自己仍無法猜到手機掉落的具體位置後,許傾玦不由得皺著眉半蹲下來,試探性地伸出手去。

  試了幾次,未果,內心裡不禁升出一股厭煩,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柔軟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他苦苦找尋的東西塞進他的掌中。

  “傾玦。”對面的人開口說話,是他所熟悉的女聲。

  一邊站起身一邊將手機收好,許傾玦微微抬眉,“你怎麼在這?”

  喻瑾瓊靜靜看著眼前削瘦挺拔的男人,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我是來找你的。”

  許傾玦的畫廊立於一條由青石板鋪就的具有濃厚藝術氣息的街道上,街的拐角處是一家極其小巧雅致的茶座。兩人在裡面尋了位置,面對面坐了下來。

  許傾玦要了杯溫水後,問:“找我有事?”

  喻瑾瓊微垂著臉,想了一下,才說:“昨天……我也在場。”

  “你牽著沈小姐離開,造成了很大的轟動呢。”她微微一笑,神色卻異常落寞。

  “是嗎。”許傾玦只是淡淡地回應,似乎對這件事並不感興趣。

  很快,服務生端了托盤過來,喻瑾瓊接過自己的綠茶,道了聲“謝謝”,才重新看向許傾玦。

  “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那個資格,但是,如果不介意,我還是想問你一句話。”

  “你說吧。”許傾玦已大致能猜出接下來的問題。

  “……那位沈小姐,她是特殊的,對嗎?”問出口來,她不免暗自苦笑。當初是她背棄了他,如今又哪有權力如此心有不甘地過問他的私事?

  只是,當昨晚見他背影冷然地離去,身側卻緊緊地握著沈清的手,那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會嫉妒。儘管明知沒有資格,但她仍會嫉妒那個能被他主動留在身邊的女人。因此,她來找他,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如果這個答案能讓她就此心死,那麼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可是現在,問題問出口了,她才赫然發現自己並不想聽到他的回答。於是,在許傾玦有所反應之前,她又突然笑道:“這是你的事,我本來就不該問的,是我錯了,你不用答我。”

  她發覺,徹底失去希望的感覺,也許不是她能承受的。

  許傾玦微側著臉,靜默了半晌,才淡淡地說:“忘了祝你新婚愉快。”

  “呵,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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