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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小姐不用這樣防備,我也不過隨口問問。”許展飛倒是難得的好脾氣,微微笑了笑。只是,看著沈清的目光,不易察覺地加深了幾分。

  沈清抬了抬眉,不想再繼續這個無趣的話題,於是問:“許傾玦會來嗎?”其實,不來更好。那樣的話,她也可是名正言順地立刻走人。

  誰知許展飛輕輕點了點頭,語氣很確定地答她:“大概已經快到了。”

  即使心裡萬分不願意,聽了這話,沈清也只好忍了下來。至少,要走也得等他到了再一起走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清坐在書房裡,雙手交叉擱在腿上,也不和許展飛說話,只是無聲地看著落地窗外的夜景。果然,很快,內線電話響起,管家在樓下通報:“二少爺來了。”

  “我們走吧。”許展飛率先站起來,招呼沈清下樓。

  沈清跟在他身後走出書房,同時心裡暗暗納悶,如果剛才沒看錯,許展飛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露出了很奇怪的笑意,像是猜中了什麼般的勝利的微笑。

  沈清下了樓,看見客廳的沙發里坐著一男兩女,分別是許君文,許曼林,以及一個看來有些面熟的女人。見她正緊挨在許君文身邊坐著,沈清立刻便猜出她的身份。

  沙發上的三人聽見腳步聲,同時了站起來,以大家族標準的教養迎向許家的權威。然而在看見沈清後,顯然那一對兄妹都微微愣了愣。

  “沈清!”許君文首先出聲,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

  沈清點了點頭,笑道:“好久不見。”

  她看著那張生動的臉,迅速而奇異地感覺到心底那一份不同以往的平靜。這是否說明,她對他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逝去了?

  跟在後面的許曼林左右看了看,在確定許傾玦不在場後,才帶著狐疑的表情走到沈清身邊,以極低的聲音問:“就你一個人來的?”

  “嗯。”微微點頭,沈清也不方便多解釋什麼。

  見許曼林在身邊露出更加不解的神色,她也沒心思顧及,只是在想,明明剛才通報說許傾玦已經來了,可為什麼還不見人。

  正在疑惑間,原本緊閉的淡黃色大門被人從外推開。門口,除了著白色工人服的傭人外,許傾玦一襲黑衣黑褲,冷冷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

  “二少爺!”管家候在門邊,想要伸手去扶他的胳膊,卻被他揮手格開。

  “沈清在哪?”許傾玦只是站在原地,語調極為冷淡。

  “我在!”回應聲脫口而出。

  直覺地,沈清想都沒想就直接穿過長長的客廳,走向門口。

  直到自己的手被來人柔軟地握住,許傾玦臉上的表情才稍稍柔和了一些,但眉目間仍是一片揮之不去的冷凝,他兀自站在門邊,也不說話。

  沈清看了有些擔心,因為即使平常他再冷淡,也從不至於像此刻這樣。沈清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感受到許傾玦身上所散發出的怒意。

  所以,她不由得緊了緊他的手,再次輕聲說了一遍:“我在這兒。”

  而此時此刻,客廳里一眾人等,全都以一種或深邃或疑惑或吃驚的表情,怔怔地看著門口二人。

  許展飛重重咳了一聲,打破短暫的沉靜。他朝沈清擺了擺手,沒什麼感情地說:“一起過來吃飯。”說完,輕輕瞟了一眼那兩隻交握在一起的手,邁著步子走向飯廳。

  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兒子竟會任由別人牽著手卻像習以為常一般?沈清這個女人的地位,他果然沒有猜錯。

  聽到許展飛的話,沈清抬頭看了看身側的人,等著他的意見。

  只見許傾玦依舊冷冷地開口:“我不是來吃飯的。”

  說完,他拉著沈清,轉身要走。

  “你是在氣我把她帶到這裡來嗎?”隔著不算近的距離,許展飛提高了聲音問。

  “如果你不願意,大可不必過來。”

  話音一落,向前走了兩步的許傾玦突然停了下來,微微側了側頭,語調冷然:“這種事,希望你不會再做第二次。”

  好兇!沈清暗暗咋舌。

  雖然她也不太喜歡這個老頭兒,但她萬萬沒想到這對父子的對話是這樣進行的。

  她抬頭,看了看許傾玦冷峭的側臉,剛想再看看另一位是什麼表情,可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子便已經被身側的力量帶著繼續往前走。

  外面還在下著雨。出了許家的庭院,她便被半拖著鑽進早已等在雕花鐵門外的計程車,速度快到令她來不及驚訝許傾玦究竟有多麼熟悉這裡的地形。

  淋了些雨,車廂里顯得涼嗖嗖的。沈清用空著的右手搓了搓冰涼的左臂,這才發現左手仍被人握在手裡,力道緊得令她有些訝異。

  扭過頭見許傾玦睜著墨色的眼睛,發稍濕漉漉的越發顯得烏黑,卻襯得一張臉比平常更加蒼白。她不由得往中間靠了靠,頂了頂他的手臂:“餵。”

  過了好半天,一個低涼的“嗯”字才回應過來,尾音微微上揚。

  沈清的心暗暗鬆了松,她有點怕他冷著臉不帶感情和語氣說話的樣子,就像剛才在許家那樣。

  低下頭,目光落在仍舊交握著的手上,她動了動手指輕拍他的手背,“別生氣了。”

  許傾玦臉色一僵,隨即恢復正常,閉了閉眼,“沒生氣。”

  “那剛才為什麼那副表情?”沈清撇撇嘴,“第一次看你那麼凶。”

  許傾玦微微挑了挑眉,側過臉沉默了好半天,才問:“你怎麼會答應到這裡來?”

  想想自己確實沒有理由這麼輕率就跟人上車,但她還是答得無辜:“他們說你也會來嘛。”其實還有一句話:這裡畢竟是他家,她有什麼好怕的!當然啦,這話她是不能說給他聽的。

  “因為我會來,所以你就來了?”許傾玦皺了皺眉,似乎對她的解釋很不滿意。

  “對呀!”沈清輕快地回答。反正這也算原因之一。

  沉默了一下,許傾玦終於抿起嘴角,默然地轉過頭,不再說話。

  車子在雨里緩慢地開了十幾分後,沈清看膩了窗外模糊不清的夜景,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今天來,是特意來接我的?”

  問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砰砰加速跳了兩下。想到剛才許傾玦回到他排斥的許家,然後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兩人攜手離去,她覺得一切就好像是電視裡演的一樣。

  她側著頭,直直盯著那張清冽冷峭的臉,等了好半天,才聽見他低低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眨了眨眼,她喜滋滋地點頭:“看來我還挺重要的嘛。”

  “知道就好。”這一回,許傾玦回答地很快。

  “呃?”微微一愣。

  沈清睜大眼睛,扭過頭去看,車裡沒燈,許傾玦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只能隱隱看到他長長的睫毛,眼睛向著前方,並沒朝向她。

  他剛才,是在肯定她真的很重要嗎?

  清了清喉嚨,她不太自在地動動握在一起的手,訥訥地確認:“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這一次,許傾玦也側過臉來。

  你耍我啊!聽他茫然的語氣,沈清禁不住在心裡大叫一聲。本想就此作罷,但以她的性格,是不能容忍某些事情不清不楚的。

  反正自己也確實想知道,於是她加重了聲音,一字一句地再問了一遍:“你剛才說‘知道就好’是什麼意思!”

  許傾玦沒說話。

  車廂里立刻安靜了下來,靜到可以聽見外面的雨聲。

  沈清猛然間覺得尷尬了起來,她甚至覺得前面的司機師傅一直在專心聽他們的對話,而此刻正從後視鏡里瞟著她呢。

  狠狠咬著牙,剛打算就此放棄這個丟人的問題,車子正好經過市區中心最大的購物廣場。窗外明亮的夜燈和閃爍的霓虹穿透被雨霧朦朧了的玻璃,晃了進來,沈清看見那削薄的唇邊一抹淡卻明顯的笑意。

  還沒等她想明白,許傾玦已經開口了,聲音里透著低迷的磁性,“平時不是很聰明麼?‘知道就好’的意思是,你對我來說確實很重要。”

  這一回,輪到沈清徹底失語,只覺得眼前微微有點眩,兩邊臉頰一點一點在發熱。於是,她只是怔怔地看著那雙雖然失焦卻依舊迷人的眼睛,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來。

  聽不到對方回應,許傾玦閉了閉眼,極有耐心地又問:“還沒明白?”究竟是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楚,還是這個女人有時候真有這麼糊塗?

  等了一會,仍舊聽不到聲音,許傾玦不由地握緊掌中柔軟的手,輕輕皺了皺眉,“怎麼了?”剛才說的時候,確實沒顧慮她的感受。或許,他的話真的嚇到了她。也許,她只想作一對普普通通的朋友。

  “啊?”見許傾玦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沈清才回過神來。

  他說的已經夠明白了,以往的種種,此時此刻他的語氣,還有從頭到尾不曾鬆開的手……如果她還不明白,那豈不是真的很傻?

  雖然在得到答案之前心底里確實有隱隱的期待,但當真正一切到來時,總難免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個……”她在猶豫該怎麼問比較好。

  “怎麼?”聽見她終於有反應,許傾玦也放緩了聲音。

  沈清停了一下,才咬著唇輕輕笑了笑:“你說的重要,我可不可以把它理解成喜歡?”後面一句,她刻意放低聲音,生怕被司機聽到。因為如果換作是她,聽見一晚上一男一女在你來我往地隱晦地討論這種問題,一定會暗地裡笑死。

  她的話剛落音,車子也慢慢停了下來。

  “到了。”司機邊說邊打開頂燈。

  沈清往前一看,兩人的視線在後視鏡里對了個正著。

  果然!沈清在心裡訕訕笑了兩聲。

  許傾玦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掏了錢遞出去,然後握著她的手,打開車門的同時說道:“可以。”

  10

  (十)

  站在電梯裡,沈清一直抬著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心裡不禁暗暗好奇,究竟是天生冷淡還是生來就缺乏情趣?為什麼前一秒還可以那麼肯定而直接地給她答案,而轉眼間卻又是一副波瀾不驚冷漠淡然的表情?哪有人表白之後會是這種神情的?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是儘管如此,那份從下計程車開始就產生的好心情還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雖然許傾玦沒向她要一個對等的回應,但沈清在心裡還是很快就給出一個答案,那就是,她也同樣喜歡並看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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