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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睜大眼睛看他,“你真的是畫家?”

  “嗯。”

  “……你原來還開過畫展?”印象中,沈清似乎記得有記者提到這件事。

  “嗯。”仍是輕描淡寫的回應。

  “那麼,上次在畫廊里我看中的那幅畫,是你畫的?”

  “嗯。”

  沈清定定地看著他。認識時間也不算短,可直到今天才知道彼此也算是同行,雖然水平和成就也許相去甚遠。

  張了張嘴還想說話,卻看見許傾玦仍舊微微低著頭,平靜地吃著剛才她硬塞給他的東西。如果不是他確實用三個“嗯”回答了她,她幾乎要以為方才那一連串問題他都不曾聽到。

  起初湧起的驚訝慢慢退去,沈清看著那雙微微低垂著的眼睛,以及那眉宇間一如往常的淡漠,這才訕訕地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麼。

  “那個……”她有些尷尬地欲言又止,不知是該道歉還是岔開話題。

  “你不是餓了嗎?”許傾玦淡淡地開口。

  “……”沈清默默地看著他。言下之意,是讓她別再說話?

  低下頭,看著碗裡還冒著熱氣的食物,她發現自己突然一點食慾都沒有。

  接下來的時間,絕大部分都在兩人的沉默中度過。

  直到沈清回到自己家,坐在床上,她懊惱地抓亂一頭長髮。

  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這樣硬生生地去的揭許傾玦的痛處!同樣是學畫的人,她當然了解眼前一片黑暗,從此再看不見色彩的痛苦。可剛才居然……

  沈清,你一定是瘋了!下床奔到鏡子前,沈清對著鏡中的自己惡狠狠地說。一時間,她突然覺得之前對他的關心和緊張,全被今晚自己那個愚蠢的錯誤一筆勾銷了。

  該怎麼辦?

  她習慣性地咬著唇。

  許傾玦是在意的吧!看他剛才的反應,應該是很在意她說的話的。自從慢慢熟識以來,還很少見他像剛才那樣,對著她恢復最初冷然的態度。

  “上帝!”沈清小小的呻吟了一聲。

  沈清走後,許傾玦獨自陷在黑暗與沉默里,微閉雙眼,聽著窗外淅瀝的雨聲。

  他知道她是無心的,也並沒有怪她。只不過,她勾起了他那些早已變得久遠而模糊的記憶。

  早前那些記者的問題,他並沒怎麼放在心上。反而剛才沈清無心的幾句話,卻讓他變得沉鬱。他當然還記得那些繽紛的色彩,以及他曾親手勾勒出的筆筆線條,只是,這些早已經註定脫離了他的生活,因此,他不願回憶過往的生活,而是選擇平靜接受一成不變的黑暗。

  而如今,當他已經習慣深不見底的黑色世界時,身邊又來了個同樣學畫畫的沈清,一個眼裡能夠充斥著色彩、活得絢麗生動的沈清。

  也許,這不能不算是一種巧合。

  他和她之間的巧合。

  不知自己在沙發里坐了多久,當許傾玦打算站起來回臥室時,才發現之前一直被自己有意無意忽略了的腰痛,現在卻使得他連起身都變得異常困難。

  靠回柔軟的沙發背,微微有些喘息,想到剛才沈清離開時小心翼翼的道別聲,他的眉尖不自覺地蹙了一下。

  剛摸到茶几上的手機,極湊巧的,鈴聲也適時地響起來。

  9

  (九)

  電話里傳來的是許曼林的聲音。

  “二哥,你睡了嗎?”

  “沒有。”許傾玦一邊答她,一邊再次撐著扶手慢慢站起身,走回臥室。

  許曼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擔心:“沒出什麼事吧?怎麼提前離開了?”

  “沒事。”許傾玦緊抿著唇,動作緩慢地坐回大床上。

  “那就好。”那邊顯然鬆了口氣,然後接著說:“爸讓你明天回家,家庭聚餐。”其實,許曼林省了一句沒說。這次聚餐,是為歡迎大嫂喻瑾瓊正式進門而設。

  “我沒時間。”許傾玦閉著眼淡淡地說。

  電話那頭嘆了口氣:“早猜到了。反正我話已經帶到,任務算是完成了。”作這對父子的傳聲筒向來都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掛了電話,許傾玦摸到浴室沖了個澡,再出來時,聽見外面的雨聲逐漸大了起來。床頭鬧鐘報時十一點半,他捏著安靜的手機,想了想,按下了關機鍵。

  過道的另一邊,房間裡的沈清睜著眼直到午夜才睡。原本想打個電話過去試探他生氣沒有,誰知道先是一陣忙音。等她洗完澡再試時,許傾玦的手機顯然已經呈關機狀態。聽著服務台機械的女聲有禮地說著SORRY,沈清的胸口更像是堵著一塊大石——明明現在最應該說SORRY的人是她嘛!可偏偏沒有機會。

  窗外的雨下得噼嚦啪啦。她鬱悶地倒在床上,拉過枕頭捂著耳朵,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沈清頂著蓬鬆的頭髮,抓了麵包和雨傘便匆匆出門。睡過頭的後果之一,便是她完全沒時間去按照昨晚臨睡前的預定計劃,直接敲許傾玦的門道歉。

  出了地鐵站,她踩著濕漉漉的地,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得以準時到達雜誌社。心裡掛著事,手腳卻反而更加麻利起來,再加上前一天已經把今天要用素材準備得差不多了,於是沈清以極高的效率解決了一天的工作。下午四點,大部分記者都出任務去了,而她也給自己找了個恰當的理由,提早下班。

  回家的路上,沈清路過超市,特意進去買一大堆材料,準備晚上做頓好吃的來彌補一下昨晚犯下的愚蠢錯誤。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在面前平穩地停下。

  從副駕走出來的撐傘男人,沈清見過,就是昨天宴會上遣散記者的中年人。

  “沈小姐,你好,昨天見過的。”他的笑容仍像昨晚一樣彬彬有禮。

  沈清神色未變地回應:“你好。”

  男人仍十分禮貌,用手比了個“請”的動作:“許先生想和您見一面。”

  一抬眼,見沈清暫時沒什麼反應,只是微微歪著頭看他,於是又再補充道:“二少爺一會兒也會過去,請放心。”言下之意,是讓沈清不要懷疑他們有惡意。

  呵!沈清嘴上沒說話,心裡卻在暗笑。

  就算是有錢人家,但有必要非得這樣擺譜麼?

  況且,她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哪需要這樣鄭重其事地特意派人來請她去見面。

  許先生。她當然知道這個許先生是指許家最老的那位。可是,他有什麼理由非得見她不可?

  所以,她眨了眨眼睛,看著中年男人,問得有些無辜:“我和許先生並不認識,為什麼要我去?”

  “這個我也不清楚。”笑容可掬的臉上滿是耐心,“但是我想,作為二少爺的朋友,被邀請回家吃餐飯,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呵!”這一回,沈清是真的笑出聲來了。

  “那好吧。”她想了想後點點頭,緊接著卻為難地看著剛買回來兩袋滿滿的東西,“可是,能不能先等我把這些放回家?”

  “放在車裡就好,等一下再送您回來。”車門“咔”地被打開。

  “那,多謝了。”沈清不再多說,收了傘直接鑽進后座。

  很快,車子開始平穩地向郊外別墅區駛去。沈清坐在車裡,望著被雨滴模糊了的窗外風景,有些心不在焉。她當然不認為此行只是吃頓飯那麼簡單,但雖然對於許家的舉動滿是好奇,心底里倒真沒怎麼去擔心。

  一路上,她只是在想,也許許傾玦與他父親關係不好,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畢竟,那位素未謀面的老人做事是那麼的詭異。

  許傾玦開著電視聽完一段傍晚新聞後,首先想到的就是,沈清現在大概正在回家的路上。

  連他自己也在暗暗訝異,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那個溫柔細心卻又時而霸道專制的女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了他的生活。

  按著從中午起便時時隱隱作痛的額角,他為自己倒了杯水,才喝了一口,電話鈴便響了起來。

  “二少爺。”

  “……什麼事?”其實不用問,他也幾乎能猜到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的目的。

  “總裁請您現在回家。”

  許傾玦在桌邊坐下來,同樣的話,他不想再說一次。於是只是冷冷地說:“以後不用再打電話來。”

  剛想結束通話,那邊又及時傳來聲音,阻止了他的動作:“沈小姐也在這裡,希望您能過來,大家都在等……”

  “啪”的一聲,許傾玦合上手機,冷著臉站了起來。

  “……總裁,那邊掛斷了。”

  “沒事,你先出去吧。”許展飛坐在皮椅里揮了揮手。

  “是。”

  早前接來沈清的中年男人退了出去,隨手帶上了書房的門。

  偌大的室內,只剩下一老一少。

  沈清盯著臉上已顯老態但依然滿面威嚴的人,不禁皺著眉問:“這是什麼意思?”

  莫名其妙地被直接帶來書房,卻又被丟在一邊,看著那個算是管家的中年男人打電話給許傾玦,其間還提到了她。

  沈清自認不笨,即使聽不見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但光從管家的話和語氣中也能猜出八九分。

  很顯然,許傾玦並不想來,但他們似乎在拿她來當作迫使他前來的工具。

  無緣無故被“請”來這裡打亂她的計劃已經令人很不慡了,如今,他們又把她沈清當什麼了?!所以,和許展飛說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明顯僵硬,帶著隱而不發的怒意。

  反而許展飛似乎並不太在意,只是擺擺手,端起茶杯,心平氣和地說:“沈小姐,茶快涼了。”

  強咽下緊接著要脫口而出的話,沈清一邊告訴自己要保持好的教養,一邊端著杯子象徵性地抿了一口,然後才放緩了氣息,耐著性子再問了一遍:“請問許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這一回,聲音已完全恢復以往的輕柔舒緩。

  許展飛垂著視線,沒有看她,臉上倒隱隱有一絲笑意:“沈小姐和傾玦是什麼關係?”

  “朋友。”沈清答得毫不含糊。

  “只是朋友這麼簡單?”許展飛突然抬起眼來看她,鏡片後的眼神閃了閃,似乎對她的話不太相信。

  “不然,您覺得應該是什麼關係比較好呢?”沈清十分有禮貌地笑著問,心底里卻大大的不舒坦。被一個才見面不過幾分鐘的陌生人置疑她與許傾玦的關係,即使他是他父親,這也讓沈清不大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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