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蛇已出洞 不越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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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涯從樓上下來,去廚房倒水喝。

  翠翠看到她,立刻熱情的跑過來:「小姐吩咐我一聲就好了。」

  雲涯端著水杯抿了一口:「這種小事就不麻煩你了。」

  這時客廳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雲涯瞥了眼翠翠。

  翠翠立刻走過去接起電話。

  「喂,您好,這裡是雲家。」

  「何夫人好,我們夫人啊……好,我會如實轉告夫人的。」

  掛了電話,翠翠扭頭看向雲涯:「是何夫人,說是約夫人喝下午茶。」

  雲涯眸光晃了晃,輕笑道:「奶奶好像在花園,你去告訴奶奶一聲吧。」

  看到翠翠慌忙跑出去的背影,雲涯勾唇笑了笑,轉身往樓上走去。

  不多時,雲涯站在窗前,看到雲姝的白色寶馬三系座駕緩緩駛出莊園,發了條簡訊出去。

  【蛇已出洞】

  ——

  翠湖軒,一家高檔茶餐廳,一貫是一些富太太小姐們聚會的首選。

  環境清幽,小調舒緩。

  靠窗的角落裡,何夫人看到迎面走來的女子,笑著站起來:「雲夫人,我在這兒。」

  何夫人今年有六十了,她看起來倒是符合年齡,身材發福,臉盤又大又圓,脖子裡掛著一串珍珠項鍊,簡直要閃花人眼。

  兩人明明一樣大的年齡,看起來卻跟母女似得。

  何夫人心底暗罵妖孽,老臉卻笑的跟盛開的菊花似得,褶子一道一道的。

  雲姝連招呼也沒打,直接在對面坐下,何夫人臉色僵了僵,跟著坐下來。

  「雲夫人,您看您想喝點什麼,今天我請客。」

  雲姝擺擺手,微抬著下巴看向對面的人,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卻讓人感受到那種深深的不屑和蔑視,那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優越感,讓何夫人一時有些招架不住。

  「何夫人,我們長話短說,你如果是為了何少爺的婚事,我可以答應你,但我有一個條件。」

  何夫人愣了愣:「什麼條件?」

  雲姝笑了笑,忽然轉了話題:「聽說何夫人出身於雲州的大家族,其父親還是雲州頗有名望的富賈。」

  雲州位居華國西南邊陲,歷史悠久,風光絢麗,更是古文明發祥地。

  何夫人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提起她的家族,聞言點點頭:「沒錯。」

  「那,你的父親在雲州應該很有權勢了。」雲姝挑了挑眉。

  何夫人的娘家在雲州是有名的富商,這根本不是什麼秘密,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雲州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何夫人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輕易不敢接話。

  「我的條件就是,用你們黃家的勢,幫我找一個人,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一件東西。」

  半小時後,雲姝看了眼時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看著雲姝走遠的背影,何夫人臉色微沉,想到剛才雲姝的話,沉思起來。

  她父親早就死了,如今當家做主的是她弟弟,弟妹刻薄,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兒撈不到什麼好處,但她想起雲姝剛才那句話,咬了咬牙。

  江州如今得勢的是雲家,她還是要認清現實。

  雲姝從衛生間出來,低頭整理了一下旗袍擺子,和一個人迎面撞了。

  「夫人小心。」那人伸手扶了她一下,阻止她跌倒。

  這個聲音……

  雲姝臉色僵了僵,微垂著腦袋,指尖下意識發顫。

  「夫人,您沒事吧。」

  雲姝抬步就要離開,竟是一句話也不想多說的樣子。

  那人愣了愣,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雲姝下意識扭頭看了他一眼。

  「你幹什麼?」

  那人立刻驚喜道:「姝兒,你是姝兒嗎?」

  忽然伸手將雲姝抱了個滿懷,激動的連聲音都在顫抖。

  「姝兒,老天開眼,終於讓我找到你了。」這是一道滄桑的讓人辛酸的聲音。

  雲姝閉了閉眼,猛然推開他,後退一步,臉色漠然。

  「你認錯人了。」話落就要轉身離去。

  那人一下子跑到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激動的看著她:「我不會認錯人的,你就是姝兒,你看看我啊,我是你的安哥哥啊,多年未見,你依舊是我記憶里模樣,而我……卻老了。」男人落寞的笑了笑,那笑容看的人無比辛酸。

  雲姝眼珠冷冷的看著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兩鬢斑白,皮膚也生了細紋,卻依舊無損那俊美的面容,甚至相比年輕時的儒雅清和,如今更顯成熟滄桑,那雙眼睛是她記憶里的模樣,清澈,柔和,永遠凝著一抹寵溺的笑意……

  「安哥哥?」她薄唇勾起一抹笑,卻看起來那般冷。

  男人眼珠一亮,「姝兒,你記起我了嗎?」

  「要搭訕,請找年輕小姑娘,我沒這個時間陪你玩兒,給我滾開。」語氣冷的結冰。

  男人眼底的光彩一分分逝去,就如一個提線木偶般,再沒有半分生機,那眸子灰敗而滄寂,看的雲姝忍不住心底一緊,卻當先別開腦袋。

  「姝兒,你還在怪我對不對?當初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逼迫你,可是我已經受到懲罰了,這麼多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思念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雲姝冷笑著拂開他伸過來的手,「別拿你的髒手碰我,蘇安同,幾十年前你不配,現在你更不配,給我滾遠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話落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快步離去。

  男人眯眼看著雲姝走遠的背影,伸手摸了摸下巴,眼底划過一抹譏諷。

  我不配,這個世上還有誰配呢?

  何夫人看著去了一趟衛生間回來,變得無比冷漠的雲姝,有點膽戰心驚的。

  「雲……雲夫人,您這是怎麼了?」何夫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她心底實在對這個女人又怕又恨。

  「我之前的話何夫人回去再好好想想,我會再找你的。」話落扔了幾張百元大鈔,提著包頭也不回的走了。

  何夫人臉色僵了僵,顯擺什麼,就你有錢?

  回去的車上,雲姝臉色疲憊的靠在椅背里,輕輕閉上雙眼。

  「姝兒……你真好看,長大了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安哥哥,你不准跟別的女孩子說話,連看一眼都不行,否則……否則我就殺了你。」

  「好好好,姝兒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忽然開始不安起來,似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臉色極為驚恐,卻陷在夢裡,怎麼都掙扎不出來。

  「我不愛你,蘇安同,我有愛的人,為了他我願意付出所有,所以從此以後,你最好別出現在我面前。」

  「你為什麼要騙我?我為了準備婚房,把我媽的傳家寶都給當了,你為什麼,你現在告訴我你愛上了別人,你把我當什麼了?」

  「啊……你要幹什麼……。」

  夢到這裡,戛然而止。

  雲姝忽然睜開雙眼。

  「夫人,到家了。」司機恭敬的聲音從前座傳來。

  雲姝閉了閉眼,再睜開,面無表情的下車,步履端莊的走進客廳。

  雲涯正坐在客廳看電視,電視裡正是姜錦瑟參加綜藝節目的畫面,這檔綜藝節目在國內很火,卻是以整蠱明星為樂,姜錦瑟就是這一期的嘉賓,被主持人整的團團轉,最後還被扔到泥坑裡,爬起來大吼大叫的畫面,簡直不要太狼狽。

  嘖嘖,跟耍猴似的,真該讓雲深和雲姝好好看看。

  聽到腳步聲,雲涯笑著扭頭望去:「奶奶,你回來了。」

  雲姝目光落在電視屏幕里,正是姜錦瑟滿身泥污,哭的不要形象的畫面。

  雲姝皺了皺眉。

  雲涯看了眼電視,笑道:「姜阿姨是不是很拼?快四十的人了,也真是難為她了,跟在爸爸身邊做個賢妻良母就行了,啊我忘了,她既不是賢妻也不是良母呢,應該是,安心做個小三兒才行,還是說,爸爸給的生活費不夠花,她才這麼拼命?」

  雲姝瞥了雲涯一眼,在她對面坐下:「伶牙俐齒,不去學相聲可惜了。」

  「還不是遺傳了奶奶嘛,是奶奶您基因好。」

  這語氣,可真夠譏諷的。

  這時李嬸兒將泡好的菊花茶放在雲姝面前:「夫人。」

  「行了,別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我問你,你怎麼不去學校上學?整天遊手好閒的成何體統?」說著端起茶盞蓋子輕撥了下水花,動作既古典又優雅,當真是賞心悅目。

  雲涯唇邊笑意漸深了些,面上卻漫不經心的說道:「如果我說,我已經不需要一張高中文憑了,奶奶你會信嗎?」

  雲姝動作頓了頓,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那雙美麗的眼睛在氤氳的茶霧裡更顯深邃幽冷。

  笑了一下,「信,為什麼不信,你從小就很聰明,奶奶相信這十年,你不會一無所成的。」

  話落輕抿了一口茶水。

  雲涯垂眸,眼底的譏諷笑意一閃而逝。

  雲姝放下杯盞,「紀雲涯,你到底想要什麼?」她語氣非常輕柔,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雲涯歪靠在沙發里,看起來很沒有形象,但不知為何,看著卻十足的賞心悅目。

  「奶奶明知故問呢,你心裡應該非常清楚才對。」

  雲姝冷笑了一聲:「雖然你姓紀,可你以為紀淮西留下的一切,你有資格繼承嗎?」

  雲涯聳了聳肩:「爸爸比我更有資格繼承,他雖然名義上是女婿,但實際上……。」她笑著勾了勾唇,意味深長的瞥了眼雲姝。

  雲姝微微眯起眼睛:「你果然什麼都知道。」

  雲涯嘆了口氣:「怪不得從小到大,爸爸看到我就跟看到什麼髒東西一樣,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我和渺渺來到人世呢,直接生下來的時候掐死就好了,又那兒來現在這麼多事,奶奶你說對不對?」

  雲姝挑了挑眉:「我反倒覺得,這樣才更好玩兒,一下子就弄死了,多無趣,一點一點的看著獵物掙扎,然後再慢慢踏入死亡的陷阱,這才是圍獵的樂趣所在。」

  雲涯心底暗罵瘋子,面上卻笑道:「小心,別把自己玩兒死了。」

  目光不動聲色的掠過杯盞。

  「紀雲涯,我再忠告你一句,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以為你是狐狸,實則不過是井底一隻蛙。」

  雲涯垂眸笑了笑:「那我們騎驢看帳本,走著瞧好了。」

  ——

  雲姝回到房間,狠狠摔了一隻青花瓷瓶,這平時是她最喜歡的,此刻她卻忍不住想摧毀這些美好的東西。

  一個兩個的,都跟她作對。

  蘇安同,紀雲涯,你們是串通好了的是吧。

  想到什麼,她眸光微眯,走過去打了個電話。

  也許給的錢足夠,對方效率很高,很快就回了過來。

  「蘇安同在獄中因為表現良好,一年前減刑獲釋,出獄後回到老家種起了地,但因為坐過牢,年齡又大,在老家受盡欺負,不堪重負離開家鄉,這期間一直在打聽一個人的下落,一星期前才來到江州,目前暫住在城東的土地廟裡,截至目前,沒有發現他和任何可疑人等接觸。」

  「派人盯著他,一旦發現他和陌生人接觸,要給我查清楚。」

  掛了電話,雲姝心底鬆了口氣。

  不是紀雲涯引來的。

  她也太高看紀雲涯了,她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知道蘇安同這個人。

  捏了捏眉心,她朝床邊走過去,卻不小心踩到了瓷器碎片,腳心傳來一陣疼,她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腳,兇狠的跟只老虎似得。

  ——

  雲姝見過何夫人,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此刻一絲不漏的傳入雲涯耳中。

  她要何夫人幫她在雲州找一件東西,是什麼?

  雲姝為何不動用自己的力量去找?為何要假借外人之手。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黃氏在雲州根深蒂固,想要在雲州境內找什麼東西,找黃家當然是事半功倍。

  更何況以雲姝的精明勁兒,她很確定這件東西對黃家不值一提。

  但卻是對雲姝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

  雲涯一時困惑起來。

  眼前的迷霧,似乎越來越深了,雲姝身上,似乎還藏有許多秘密。

  ——

  第二天去醫院的路上,雲涯聽到一則廣播,寧教授在講座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忽然離開,當時參加講座的有不少名人,寧教授的行為引發了學術界褒貶不一的評價。

  雲涯忽然想起白苒,這兩天都沒見到她,能讓寧清林追出去的,應該只有她了。

  有人情根深種,有人愛而不得,有人瘋癲痴狂,愛情啊,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說來,如果不是她的刻意引導,白苒應該不是這樣的命運。

  她為了自己的私慾,把白苒推進了火坑,不能說誰對誰錯,畢竟這是白苒自己的選擇。

  雲涯給白苒打了個電話。

  「白阿姨,你在哪兒呢?」

  白苒語氣帶著鼻音,是感冒了還是剛哭過?

  「在我哥家,怎麼了?」

  「沒事,只是昨晚你沒回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白苒把頭縮在被子裡,聲音悶悶道:「我能出什麼事兒,有時間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雲姝那個老妖婆可不是好對付的。」

  雲涯笑了笑:「她啊,不足為慮。」

  白苒被她的口氣逗笑了,「你別不當真,雲姝那就是個成了精的老妖婆,你還是小心點為好。」

  「她如果成精,那我就是上神了,妖精能跟神斗嗎?看我不收了她。」

  白苒搖頭笑了笑:「你啊,說起來還是個孩子。」

  雲涯話鋒一轉:「白阿姨,你和爸爸離婚吧。」

  白苒愣了愣,下意識握緊了手機:「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

  「我沒有瞎說。」

  雲涯目光望向窗外飛掠而過的風景,語氣淡若雲煙:「與其這樣死撐著,不如提早放手,你已經在雲深身上撈不到什麼好處了,很快,雲家就會成為一個火坑,到時候你想跳都跳不出來,你也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白苒低聲問道:「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啊……。」她抬起左手,看著陽光漏過指縫,微微眯起眼睛。

  「我想把她們一個個打入地獄。」

  如此輕柔的語氣,卻莫名令人脊背發寒。

  「那我幫你。」

  雲涯笑了笑:「白阿姨,你自身都難保,能幫我什麼?你還是安安心心的,追求自己的幸福吧,我不想白熙,變成第二個我。」

  話落直接掛了。

  聽著手機里傳來「嘟嘟嘟」的忙音,白苒腦海里一直迴蕩著雲涯的那句話。

  我不想白熙,變成第二個我……

  可是白熙要比她幸福多了,他還有一個拿生命來愛他的母親,可是雲涯,她有什麼?

  白苒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思緒不由自主的飄到那一天。

  她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城市裡亂逛,就像是找不到停泊的港灣,最後停到了江州大學的門口。

  她看到掛在大門口一條碩大的橫幅。

  恭喜寧清林教授載譽歸國,預祝講座圓滿成功。

  今日的江州大學,是從未有過的熱鬧。

  她停好車,對著鏡子補了很久的妝,看著用高檔脂粉都遮不住的眼角細紋,氣餒的趴在方向盤上痛哭。

  哭夠了,她又重新上妝,精緻的妝容完美的掩蓋她的憔悴和惆悵。

  她在內心告訴自己,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

  她進去的時候,大劇院人滿為患。

  挑選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坐下。

  不過多時,西裝革履的寧清林出現了。

  他穿著一身精裁的灰格西裝,相比少年時的青澀稚嫩,如今的他,更添成熟穩重,清浚溫和的面容,舉手投足的儒雅斯文,讓他像一塊久經打磨的美玉,經時光雕琢,越發優雅迷人。

  下邊響起小姑娘們此起彼伏的花痴聲。

  有人大膽的問道:「請問寧教授有女朋友嗎?」

  那一刻,她的心高高吊了起來。

  那男子立於高台中央,目光溫和的望向說話的女大學生,「沒有。」

  女生們花痴的聲音更大了。

  天哪,寧教授簡直就是理想中的完美男人啊。

  「那寧教授有喜歡的人嗎?」

  男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卻不知為何,有些悲傷。

  「有,我一直在等她,不管十年二十年,我都等的起。」

  「哇塞,沒想到寧教授這麼痴情,真想知道是哪個瞎了眼的女人,放著這麼好的寧教授不要……。」

  「你們就不懂了吧,寧教授這一款,在小說中那就是千年備胎,如今流行的是霸道總裁……。」

  她聽到旁邊幾個女孩的竊竊私語,心如刀割,垂下腦袋掩飾自己洶湧的眼淚。

  講座開始了,寧清林侃侃而談,時而風趣幽默,時而嚴肅認真,聽眾一臉認真。

  他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繚繞,越聽心越疼。

  她終於受不了了,站起來就要離開,嚇了旁邊幾個小姑娘一跳。

  「大嬸兒,你搞什麼呢。」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高台上,男人的話戛然而止,望著遠遠那道身影,喃喃道:「苒苒……。」

  幾乎下意識的,他就追了出去。

  會場一下子轟動了起來。

  ——

  雲涯走進大廳,電梯旁等候的高奇看到她,雙眼一亮。

  「你好,我們能認識一下嗎?」高奇微笑著朝她伸出手。

  雲涯皺了皺眉,伸出手和他輕輕握了一下。

  「我是婦產科的高奇,你是哪個科的?」

  「心外科。」雲涯淡淡回了一句。

  「原來是心外科的。」高奇笑了笑:「你昨天救的那位姑娘,她很想見你一面。」

  「轉告她一句,不足掛齒,我還忙,就先走了。」話落緩緩關閉電梯門。

  高奇趕忙走了進去,笑著看了她一眼:「林小姐真的很想見你一面,就在十樓,你就過去見她一面吧。」高奇拼命遊說著。

  姓林?

  想到什麼,雲涯眉梢輕挑:「好。」

  高奇沒想到她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一時笑的非常開心,看起來跟個大男孩似得。

  十樓到了,高奇領著她往病房走去,護士台幾個小護士看到高奇領著個非常漂亮的小姑娘走過來,拼命的擠眉弄眼。

  高奇壓根就不搭理她們。

  看到兩人走遠的背影,幾個小護士嘰嘰喳喳的議論開來。

  病房內,林思離正躺在病床上盯著天花板想事情。

  下一刻,高奇推門而入:「林小姐,你看我帶誰來了?」

  林思離緩緩坐起來,高奇身後,一個少女緩緩走近。

  她穿著一件灰色的圓領毛衫,緊身牛仔褲勾勒出筆直修長的美腿,扎了個半丸子頭,眉目如畫,端雅清新,令人眼前一亮。

  少女一雙漆黑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溪水一樣清澈見底,卻又似攏著一層煙霧,無論如何都看不透那眼底的分毫情緒。

  只見那櫻唇微勾,笑意溫柔,令人舒服到了心坎里去。

  林思離認真的拉住她的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來世結草銜環必當報答。」

  雲涯笑著搖搖頭:「你這話言重了,我只要這一世。」

  林思離愣了愣,仔細打量了眼這女孩的容貌。

  忽然震驚道:「你……你是。」

  雲涯笑了笑,在床邊坐下,扭頭看向站在一邊的高奇:「高醫生,女孩子們說些悄悄話,你想聽嗎?」

  高奇臉色紅了紅,扭頭離開了病房。

  雲涯看了眼林思離:「沒想到我隨手救的,竟然是林家大小姐。」

  林思離黯然垂眸:「哪裡還有什麼林家大小姐,我如今不過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罷了。」

  「哦?據我所知,家父還健在,林小姐為什麼要說自己是孤兒?」

  林思離咬了咬牙,恨意止都止不住:「在我心中,他跟死了差不多。」

  雲涯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這世上渣男太多,造就了多少悲劇。

  林思離忽然抓住她的手:「紀小姐,我知道你很厲害,你能不能幫我?」

  雲涯嘲諷的笑了笑:「我為什麼要幫你,你又有什麼值得我幫的?」

  林思離不傻,紀家的事情她都了解,因此也清楚這個女孩跟她面臨著一樣的境地,卻依舊活的風生水起,相比來說,她就太弱了。

  林思離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你如果能親手幫我報仇,我願把林家的財產全都給你。」

  她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只有她死了,才能輪到那兩個雜種。

  雲涯笑了笑:「我並不缺錢花,而且為了你招惹林家,我看起來很傻嗎?」

  「不,這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紀小姐也需要足夠的資本來對抗敵人。」

  雲涯眸光輕嘲的落在林思離臉上,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那溫柔的眼神,柔軟而冰涼的觸感,令林思離後背冷汗直冒。

  不知為何,面前這個人,給她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你很聰明,但你錯估了我,一個林家對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林思離睫毛輕顫了一下。

  「假借別人的手報仇有什麼意思?當然自己親手來才更解恨,你說是嗎?」

  林思離忽然抬眸看著她,那雙漆黑的眼睛猶如一輪漩渦,仿佛把人的靈魂都給吸入進去。

  「我可以幫你,但你能把靈魂,出賣給我嗎?」

  ——

  雲涯打開病房門,等在門口的高奇立刻走過來。

  雲涯遞了張卡過去:「密碼是六個六,用這些錢給她交住院費和治療費吧。」

  高奇順手接過來,雖然他也不明白他一個主治醫生為什麼要接這種活。

  「卡你收著,裡邊的錢足夠她的醫藥費。」話落就要離開。

  高奇趕忙跟了上去,邊走邊說:「你真善良,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能幫到這種程度,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雲涯扭頭看了他一眼:「她是我的朋友。」

  高奇立刻哈哈笑道:「原來你們認識啊,這就好辦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都在一個醫院裡,我們也算是同事了……。」雲涯根本不搭理他,快步走進了電梯。

  胖護士從旁邊路過,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不遠處的霍小小看到這一幕,暗暗咬了咬牙。

  高奇把事情交代一下,去給林思離繳費,霍小小一直跟在後邊,等高奇走後,跑到繳費的地方問工作人員,知道是高奇給林思離繳的醫藥費,氣的快哭了。

  沒想到趙姐說的是真的,他竟然自掏腰包給林思離繳費,他是她什麼人啊,為什麼給她做這麼多。

  一個懷了孽種的女人,高奇怎麼可能會喜歡她,一定是她故意勾引高奇的,一定是這樣的……

  ——

  雲涯剛進辦公室,魏青立刻走過來說道:「裴副院長剛才打過來電話,你一到,立刻去院長辦公室一趟。」

  「有說什麼事嗎?」

  魏青搖搖頭:「沒說,但看起來挺著急的,應該是有什麼大事。」

  雲涯提起包轉身就去了院長辦公室。

  裴驚鴻也在那裡,看到雲涯走進來,蘇院長立刻熱情的站起來:「小紀啊,你終於來了。」

  雲涯在沙發上坐下,挑眉問道:「究竟是什麼事情?」

  蘇院長臉色有些慎重,看了雲涯一眼,見她依舊不動聲色,不由得先嘆了一聲,扭頭看了眼裴驚鴻:「還是你來說吧。」

  裴驚鴻輕咳了一聲,「京都總醫院轉來一個心臟衰竭的病人,需要進行活體心臟移植手術。」

  雲涯眯了眯眼:「這是違規的。」

  裴驚鴻嘆了口氣:「你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

  雲涯挑了挑眉:「我們絕惹不起的人物。」

  裴驚鴻點頭:「沒錯,其實人家也是衝著Nyx醫生的名頭來的,指名道姓讓你主刀,否則咱們醫院和你都跑不了麻煩。」

  雲涯輕笑了一聲,靠在沙發里。

  「權利真是好東西。」

  裴驚鴻看了她一眼:「你怎麼想的?」

  雲涯笑了笑:「我是醫生,要遵從醫德,不管對方是什麼人,絕不能越過我的底線,除非,那個人是自願的,否則和殺人有什麼兩樣?」

  「手術之前,對方要見你一面。」

  「就這麼篤定我會接下?也是,面對權利,很難有人不妥協。」雲涯嘲諷的勾了勾唇。

  裴驚鴻嘆了口氣:「手術不能再拖下去,對方在等你。」

  雲涯忽然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朝門外走去。

  「我不接受威脅,讓他們親自來找我。」話落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書櫃後緩緩現身。

  裴驚鴻站起來,朝那人說道:「南宮先生請不要動怒,Nyx醫生可能有些年少氣盛,我會好好勸勸她的。」

  男人薄唇微勾,聲音低沉磁性,「Nyx醫生竟然是一個小姑娘,有趣。」

  那語氣里的涼意,卻莫名令人心神一緊。

  裴驚鴻生怕他遷怒於雲涯,正要再說,男人擺了擺手,大步走出辦公室。

  高大的背影尊貴如同帝王,帶著強大的氣勢蔓延開來,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接受威脅,那我親自去找她。」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蘇志遠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人好強的氣勢,究竟是什麼人?」

  裴驚鴻眼底划過一抹凝重:「我們絕對惹不起的人物。」

  ——

  雲涯沒有回辦公室,直接離開了醫院。

  剛走出醫院,一輛勞斯萊斯停在她身邊。

  副駕駛座上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走出來,打開后座車門。

  「小姐請。」

  雲涯瞥了他一眼,彎腰坐了進去。

  摸出手機,給杜山發了條簡訊。

  一輛豐田越野不緊不慢的跟在勞斯萊斯後邊。

  這真的是一輛超級豪車,雲涯也是第一次坐,心想這些有錢人真會享受。

  男人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見女孩從上車開始就目不斜視,面不改色,不由得暗暗驚嘆。

  十分鐘後,車子停在本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門口。

  跟著那個男人,雲涯來到頂層的總統套房前。

  敲了敲門:「先生,人帶來了。」

  「嗯。」一道低沉的嗓音從門內傳出來,僅憑這一道聲音判斷不出來什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是一個久居上位的年輕男人。

  那人推開房門,等雲涯走進去之後,輕輕帶上門。

  豪華的套房內,地上鋪著柔軟的波斯地毯,腳踩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

  背靠著房門方向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只露出一顆腦袋來,然而房間裡,一種無形的威壓蔓延開來,讓人無端心頭髮緊。

  雲涯判斷的沒錯,剛才院長辦公室里果然有人,就是這個男人。

  「Nyx醫生,久仰大名。」男人低沉含笑的聲音低低響起,很好聽的音色,如同一首華麗流淌的大提琴音。

  雲涯沉默。

  男人興許覺得沒意思,又換了個姿勢,「Nyx醫生不接受威脅,那Nyx醫生可接受座上賓?」

  雲涯直接走過去,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男人挑眉望來:「爽快。」

  雲涯這才看清男人的容貌,看起來有二十七八歲,刀削斧刻的面容,輪廓有些西方的深邃,尤其是眼珠的顏色,竟然是如同天空一樣的藍色,湛藍又深邃,漂亮又迷人。

  男人姿勢慵懶的坐在沙發上,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如同帝王般的尊貴氣勢,高高在上,俯瞰螻蟻,在這個男人面前,不由自主的就會生出臣服的心理。

  雲涯淡淡的移開視線,目光落在大理石桌上一束盛開的滿天星上。

  男人好整以暇的盯著少女的側顏,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還能如此淡然自若,「很好奇Nyx醫生所說的底線是什麼?」

  「我站在手術台前的時候,我的手術刀是救命的,而不是殺人。」

  「Nyx醫生特意強調了手術台,那如果不是在手術台前,Nyx醫生是不是就把手術刀當成了屠刀?」

  雲涯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絲毫被看透的羞惱,反而淡淡一笑:「你想怎樣理解都可以。」

  男人忽然湊近雲涯,在她耳邊輕輕呵氣:「說實話,我對你產生了好奇,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產生好奇的時候,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

  雲涯面色未變,依舊那般優雅得體,甚至連唇邊的笑意弧度都恰到好處:「不想知道。」

  男人挑了挑眉,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皮膚真滑,還是處女呢,完美的就像一尊藝術品,真想收藏起來……。」

  那語氣,忍不住讓人起雞皮疙瘩。

  雲涯心底一緊,面上卻笑道:「如果你真想救那個人,就別這麼多廢話,我的耐心有限,沒時間陪你玩兒這種無聊的遊戲。」

  「看來Nyx醫生很自信,雖然Nyx醫生確實是獨一無二的,但這種心臟移植手術,很多專家都能做。」

  雲涯自信一笑:「只有我的技術是最完美的,成功率是最高的,否則你為什麼專門從京都跑到這裡來。」

  男人忽然收手,坐了回去。

  「無趣。」

  拍了拍手,一個年輕的女人從裡間走了出來,這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子,氣質純淨的猶如清水,像是一個誤入凡間的天使。

  女子下意識看了眼男人,卻見男人垂著眸臉色淡然,握了握拳,走到雲涯面前。

  「Nyx醫生,我是自願捐獻心臟的,求求你,接下這個手術吧。」女子楚楚可憐的說道,真真我見憂憐,雲涯要是個男人,鐵定心軟。

  還有人自願赴死的,雲涯沒錯過這個女人下意識看向男人的眼神。

  這其中,內情多了去了。

  每個人都有苦衷,她要的只是一個回答罷了。

  為了心安理得還是什麼,雲涯已經不想再去細想。

  她看著面前的女人,花一般的年紀,花一般的女人,美好的讓人想精心呵護。

  「好,我答應你。」

  她看到女子身子下意識顫抖了一下,那雙眸子又喜又悲,真是複雜啊。

  男人忽然開口:「來人。」

  下一刻,帶雲涯來的那個人推門而入,恭敬的走進來:「先生。」

  男人再沒看雲涯一眼:「送客。」

  雲涯站起身來,快步離開了套房。

  人一走,那女子忽然跪倒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淚眼朦朧的看著坐在沙發上冷淡尊貴的男子:「阿衍,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男人抬手挑起她的下巴,那指骨捏的她疼死了,卻不得不仰起頭,以一種非常屈辱的姿勢望著他。

  「這明明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了你,怎麼,反悔了?」

  女子拼命搖頭,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不……我不後悔,為了你,即使獻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她忽然開始解自己的衣服,「阿衍,我就要死了,我要把我最寶貴的東西獻給你。」

  男人厭惡的瞥開腦袋:「滾。」

  忽然起身離開。

  女人愣了一下,飛撲上去抱住他的背,死也不撒手:「我就要死了,這唯一的一點心愿你也不願滿足我嗎?阿衍,求求你了……。」

  男人雙手緊握成拳,忽然回身,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眸光兇狠的仿佛鷹阜。

  「你別逼我。」

  「咳……咳咳,如果你不答應我,我現在就自殺,你哥哥,他已經等不到下個配型者了……。」女子勾唇得意一笑。

  男人眸光危險的眯起,「你不知道嗎?我這輩子最討厭別人威脅我。」

  她近乎痴迷的望著這張臉:「給我吧,讓我死的心甘情願,阿衍……。」

  ——

  雲涯直到離開酒店,站在陽光下,整個人才像活過來了一般。

  那個人太危險,一看就是情場老手,和這種人接觸,沒什麼好處。

  雲涯只想手術儘快完成,這人麻溜的滾出她的世界,以後再也不見。

  雖然她覺得有點難度。

  杜山看了眼雲涯的臉色,關心的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雲涯搖搖頭:「沒事,對了,讓常叔查查這人的底細,要小心點,別被對方給發現了。」

  杜山點頭:「小姐放心。」

  這時,裴驚鴻的電話打來,手術時間定在後天上午。

  給她空出了一天的準備時間。

  雲涯忽然想起剛才那個女人,看來又是一段虐戀啊。

  到後天,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故?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不怕死,那個女人,她真能坦然接受死亡嗎?

  她直覺,手術前肯定還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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