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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凶?”我嚇一跳,抓人衣襟掐人脖頸,這就是南室韋國王,他妹妹不是柔然第一美人嗎?

  “不怕,有我。”他在我耳旁喃喃,此聲此語就好象那年,他在幽州城外救我,說的也是這樣一句,那麼多年,我們回到起點,還是他守護我。

  說起往事,他頗有感慨,“我從前比較心狠手辣,這些年,想到你,想到一個個孩子,自己知道變了。你也許不知這枚玉璽來歷,秦王政十九年,秦破趙,得和氏璧。旋天下一統,嬴政稱始皇帝。始皇命李斯篆書‘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咸陽玉工王孫壽將和氏之璧精研細磨,雕琢為璽,傳國玉璽乃成。歷代帝王皆以得此璽為符應,奉若奇珍,國之重器也。得之則‘受命於天’失之則‘氣數已盡’。凡登大位而無此璽者,則被譏為‘白版皇帝’,顯得底氣不足而為世人所輕蔑。西漢末王莽篡權,孝元太后怒擲玉璽,摔碎一角,後以金補之,故美中有缺。我空空妙手取來,不為別他,做個人情送給老二,我從前……對他有些過了。”

  史朝義點到即止再不肯說,不過這已足夠,知君意,感君憐,他此情,可問天。

  不過,“你剛才心好狠,明知皇榜有問題,也不說。”我咬牙假嗔。

  “不知二小姐與越王交厚,小姐恕罪。”他信手牽羊一句陰陰,隨即大笑捂住傷腰要害,我氣笑不得,抽身要走,他拽我,喜笑嗔嗲化作無聲。

  笑到累了鬧到累了,我輕輕哼曲,“為明日想一想 拋開心裡一切憂傷 ……過去事再不記不想 笑一笑讓恨愁飄散……送快樂入心間……一起去向明天看。”

  “珍珠,這曲叫什麼?”

  “《還有明天》”

  “嗯,還有你,還有明天。”他擁我入夢。

  第三十九章 鐵血丹心照(一)

  一場夜雨,靈州入秋。

  晨起前廳用早飯,李氏素顏素裙,正要出府上香。“二嫂等我,我也去,給大哥三哥求個願。”我隨手打麻花辮,抓起饅頭糕點就揣兜。

  “不急,妹妹慢慢吃。”李氏舀粥兩碗,一碗給我一碗給九瑾,一抬頭笑道,“南宮公子請坐。”

  南宮公子,啊,我咬了糕沖史朝義點頭,他正笑得擠眉弄眼。“珍珠……你這打扮也蠻好看的。”他口是心非贊道,怕我不明白,再努嘴向九瑾。九瑾?紅衣紅裙,整齊粗辮,並沒什麼不妥,再看我,一樣紅裙,一樣小辮,原來……如此!

  “母女勉強,姐妹倒是差不多。”他調侃得意,一仰脖喝下碗粥。

  “叔叔,你今天的臉是不是真的?”小九瑾天性勇武,神來一句噎得他一口嗆到。

  “慢吃慢吃。”我極富同情遞帕遞茶,他嗆得天翻地覆俊臉通紅,昔日溫文爾雅慘遭顛覆。“朝義哥哥,我帶九瑾出門了啊,你慢慢吃,其實呀……你女孩子打扮也蠻好看的!”

  我提裙飛奔,九瑾咯咯瘋笑跟著,出府,上車,馬車啟動時簾兒晃了晃,史朝義神奇坐到我身邊。

  “你不是腰不好麼?”

  我抵抵他腰,他狀似痛苦仰身倒榻,“是不好,所以才去求菩薩。”

  “我們去的是關公廟。”我好心告訴他,他愈加痛苦,直接閉眼就暈。

  車行穿城,我們去向靈州城門口的顯烈廟,此廟為關公廟,是肅宗皇帝當年暫居靈州時所建。靈州乃重兵之城,家有男兒征戰在外的總是來此祈禱求願,故香火最旺。李氏牽了郭蜀,我牽了九瑾,郭府侍衛開道,我們進廟上香。史朝義慵懶不願下車,我不勉強,想必他本心是不喜歡朔方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的。

  “妹妹先去,我去敬點香油。”李氏把香燭交了我手,她去英烈殿為亡人,我去武德殿為大哥和郭旰。三上香燭,三拜關公,我願大哥平安歸來,祝郭旰全戰全勝,再祈願那個人……唏噓感慨,既然大哥和李系安好無事,祈願,化險為夷。

  “妹妹,妹妹!”李氏叫著妹妹奔進殿裡,殿裡人太多,她是靠了郭家那麼多侍衛開道才擠了進來。“妹妹!我好象,看到我相公了!”她喊出這句後我們兩人都呆滯了片刻。

  “郭……二哥?二嫂你看見二哥了?”我下意識往殿外走,而她更等不及,拉著我就奔。

  “我看見……看見……那人象極相公!”她拉我奔出殿外,縴手指處,一名背對我們的男子正站立大香爐旁,虔誠三拜過膝,那人轉身正對。

  “二嫂……”我不忍,李氏慢慢垂手,側身時淚灑階欄。“蜀兒還在那裡,我去找他。”她恍惚走去,再不多看一眼。

  我如釋重負,又難言不忍,可憐她守寡撫養孩子三年,卻不知孩子的父親性情大變行蹤詭異,根本還在人世。那個男子,頎長背身酷似,卻斯文容貌,那人,不是郭曜。

  “九瑾,九瑾!”我往殿內張望,這廟是外寬內擠,剛才奔得太急,把九瑾給拉下了。九瑾並未應聲,可卻人人高聲呼喝,我詫異回頭,卻見那個斯文男子居然衝到武德殿前。“紅綃!紅綃!紅綃!我來救你!跟我走!”那人狂呼狂號,郭府侍衛大聲喝斥,橫臂攔阻,有些甚至已動手推搡。紅綃?誰是紅綃?我下意識往身後看,身後人群自發退後。

  “紅綃!我來救你!郭子儀逼我娘子為姬!老天開眼!這是什麼世道,大家評評理!”他繼續大叫大嚷,聲音高昂亮堂壓過轟轟喝斥,我頭腦發蒙一下,突然發現,他掙扎撲勢,正是——向我!

  “你說什麼!喂!你亂說什麼!”我隔著侍從指他發問,聲音實在微不足道。

  “紅綃!我來救你!”那男人忽然發力,一下撞過幾名侍衛砰地跌到我面前。我想扶不敢,他奮力掙到我近前,又被人拖走。“紅綃!娘子!鐵大俠救我娘子!”那人尤大喊大叫,窮掙不止。

  “哎,別打!別打傷人了!”我奔著叫人停手,郭府的侍衛拖了那人在殿角,拳腳紛飛。“小姐別過去!”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攔我,突然,砰——砰——左右兩人交錯倒飛。“紅綃姑娘莫怕,鐵摩勒來救姑娘!”一個黑壯大漢如一堵牆般出現我面前,招手下腰,要我伏他背上。

  “我——我不是——你認錯——”我連連退後,連連搖手,暮地,旁邊地上忽然伸起一隻手,抓牢我裙。“啊!”我嚇得尖叫,再看地下,正是那遭人拳腳的斯文男子,此刻他嘴角滲血,身前身後,數十黑壯漢子護住他,抵擋郭府侍衛。

  “珍珠,你逃不了!”他湊近我低喝,我楞了一楞,就那一楞間,我突然知道他是誰。也就那一楞間,他點我胸前,張袖接我墜勢。“鐵大俠先走,在下自有辦法脫身。”他把負我到黑壯大漢背後,那大漢反手箍我,一聲呼號,前後左右,應者振臂高呼,齊往外闖。

  闖到廟門,霹靂一聲擲下——“站住!”

  我方心頭一松,只聽砰地一聲震耳欲聾,身體不受控制撞後撞前,正中那大漢後背,一口腥味涌到喉嚨。不能叫,也不能動,我親眼目睹史朝義雙掌對那大漢單掌,隨即蹬磴連退,嚓——地腳劃半弧抵住廟門石獅。“你是何人!”史朝義拔刀喝道。空刀,他拔了個空,今日,他根本沒帶刀!

  “孤星似我族,乃我崑崙奴!”那大漢一聲渾厚中正,隨後沖天而起,飛越九重。

  我們以不可思議的高度越過廟門,史朝義拔身縱起,尤在我們之下。“珍珠——”他扶腰落下,痛苦叫我。“朝義哥哥……”我嗚咽……他的腰!

  “史朝義!這人是大燕史朝義!來人啊!抓住史朝義!抓住反賊!抓住史朝義!”那個口口聲聲叫我紅綃的男人在人群中指著史朝義嘶聲狂吼。轟——人叢譁然散開,又奮勇圍攏,靈州男兒勇武好戰,此時震動,滿城兵甲盡帶。

  我最後看到史朝義,他由層層包圍中抖手向天,一枚煙火升空爆炸尖嘯。嘯聲未落,號角應起,咫尺城外剎那號角響徹。

  “蠻子來了!蠻子馬隊來了!”“是室韋人!室韋人闖關!”一切亂了,城門軍士被呼嘯卷過的馬隊瞬間沖踏踩踐,彪悍兇猛的室韋人袒露胳膊高舉馬刀揮舞,他們高喊高呼狀似瘋狂,我只聽懂兩個字——“少主!”

  這些人曾在六月的靈州城下高呼過同樣的語言,在鐵血忠誠的糙原男人心中,國師南宮煌既是南室韋少主,為他,可斷頭,可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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