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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你也知道我是皇親?那你要我侄子要飯侄女賣身是不是?若鴻還不幫忙!史朝義手上還有半塊兵符,他上月跑去范陽調兵陰山就為擋了葉護讓吐藩人滅了李豫!伊賀!郭旰!”大哥一個個叫遍,郭旰果然過來,扶起大哥,探手他懷中。“郭旰,做什麼……”大哥呆了一下,我也楞一下,郭旰摸走他懷中金質魚形兵符,唐魚符三品以上飾金,這是大哥的魚符,代表汾陽郡王的身份!“郭旰?你去打吐藩?”我回過神,郭旰翻了大哥革囊里的玉璽,看一眼又塞還給他,他還卸了大哥長刀,背後腰上摸遍,確定聖旨不曾隨身。“嗯,大哥,我去府里拿聖旨了,您別跟來,大軍開拔再跟上一律作jian細處置!”郭旰挎甲捧盔,整頓周身,“啪”地,單膝跪向大哥行禮,“長安一切,您不說,我也不知!但皇上連越王也殺,又會如何對您?郭旰姓郭,做不得僕固懷恩,所謂民族大義,小弟為您擔些,求您准許!”

  郭旰氣勢如虹離去,他留下的人足足守我們兩個時辰,隨後,靈州戰鼓隆響,大軍開拔。  “若鴻。”大哥輕叫大嫂,大嫂揉他雙腿,扶他起來。“我去涇州,僕固懷恩他老娘找我了,人家一家老小都在靈州。”“我也去。”“嗯。”大哥大嫂相攜而出。   “哥哥,李系——”我用盡胸腔叫,大哥停下。  “張後、越王系,矯詔太子入內侍疾……暗謀宮變……兵部尚書李輔國、內she生使程元振護太子於飛龍廄,勒兵入宮,會於三殿前……”

  我背誦那箋丹砂密詔一字一句,齒寒心冷,顫不成聲。

  “張後等……同謀者百餘人梟首玄武門。”大哥惻憫接口。

  第三十八章 情濃休說痴(五)

  當夜史朝義留宿府中,住在緊挨我書房旁的廂房裡,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在郭府宿過,住的正是這間。每個人都未好好吃過晚飯,他說想吃我煮的八寶粥,煮粥的時間很長,我一人獨處,靠著爐火慢慢烘乾眼淚。

  夜半入房,他半褪衣衫摸索著背手塗抹藥酒,他腰後傷到了,顏色淤深的一片,看起來嚴重。“我來,你睡吧。”我扶他仆了枕上,倒底兒倒了藥酒,不多的小瓶,只浸濕了半塊布,打圈揉著按著,他隔著枕呼吸,悶悶沉沉。

  “珍珠……哭過了?”他輕輕問道,“到我這裡來,別悶了心裡。”

  我輕輕嗯,輕輕爬去,他翻身抱我。沒哭,也沒說話,只是五味雜陳,苦澀最甚。“謝謝你。”我謝他細心,謝他包容,他讓我獨處的那段時候,是我所最需。

  “妹妹,妹妹。”房門輕敲,是李氏的聲音。

  “二嫂?”我爬起開門,李氏長發寬袍,看樣子象從睡夢中醒來。

  “伊賀常曉說有急事找你,前廳人都睡了,我請他就在院外等。”李氏指指院門,那處一點燈籠,伊賀低聲招呼著過來,我請他進房,他擺手不必。

  “事情重要,但只幾句話,伊賀覺得對二小姐事關緊要,所以這麼晚還來叨擾。”伊賀面上都是喜色,他湊我耳邊一句。

  “什麼?真的?伊賀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我衝動跳起,不等他再說,我幾乎盲從追隨,“越王沒死!越王沒死!越王沒死!”

  就是這四個字,我只要聽這四字。“正是!越王殿下未死!薛嵩親口告訴我!在下剛才去看薛嵩,他醒了一次,親口告訴我越王在先皇殯天守靈那夜既消失蹤跡,只留下一箋手書要他忠心輔佐皇上,而皇榜詔書是三日之後皇上祭天才昭告天下。所以,越王離去在先,皇榜詔書在後!”伊賀百分確定,他最後一字說完我扭頭衝進房裡。

  史朝義扶床而坐,捂腰沖我悶笑。“朝義哥哥,朝義哥哥你說,你說,你說是……”我口吃起來。

  “我說是真的,李系沒死,活得比我還好十倍!”史朝義指腰咬牙。

  “真的!真的?那大哥怎麼亂說?薛嵩怎麼沒告訴大哥?伊賀你怎麼現在才去問薛嵩?朝義哥哥你是騙我……”我狂喜過頭,開始一個個懷疑。

  “你大哥懂什麼?他懂皇榜該怎麼寫嗎?哪有第一句寫張後、越王系矯詔暗謀宮變,最後一句寫張後等百餘同謀梟首玄武門?第一句寫越王名諱最後一句怎麼只寫個‘等’了?這是辭意模糊,詔意兩可,是大忌!皇榜詔書哪有這麼寫的!真笑貽天下!”史朝義撇嘴不屑,又笑又譏,我不介意,一點也不介意,模糊得好,兩可得妙!

  “還有薛嵩,也就是遇上了我才保住條命!什麼玉璽託孤,那是籍了我史朝義的光!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什麼什麼咬了呂洞濱不識好人心?”他愈發拔扈起來,哪還有剛才捂腰上藥的委屈樣。

  “史兄說得是,薛嵩也是這麼說的。對了,剛才的事請勿放在心上,郭將軍想留史兄多住幾日,所以小有得罪,臥床幾日自然痊癒,在下告辭。”伊賀拱手告辭,招手要我過來門邊,擠眉忍笑,“不知二小姐與越王交厚,小姐恕罪。”

  什麼,什麼嘛,李系……他是長安唯一的好人……我笑送伊賀李氏,落帳熄燭。

  “你要走?”史朝義在帳里問我。

  “嗯,明日一早我去買藥酒,回來再幫你上次藥。”

  我悄聲退去,不知他怎麼伸的手,居然一掌勾得我跌進帳里,以唇貼唇,奇准無比。“李系就那麼好?”他問我一句,也不消我答,堵唇抵舌自尋答案。

  身也蘇心也靡,我承得柔他予得烈,“朝義哥哥……你腰……”我不敢讓他負重,躲他避他,辛苦得緊。

  “腰……痛!”他忽然意識。

  “真的很痛?你以前受傷都不叫痛的。”我取笑他,立刻腰上受痛,他故意。

  “以前?以前我痛人更痛!現在是四個打一個,這腳,哎這腳肯定是郭旰踢的,你嫂子心軟,我挺了讓她動手她倒下不了手,郭旰死小子,新仇舊恨都算上了,死小孩不懂男人那裡不能踢啊……”

  他說新仇舊恨,我安靜下來。剛才傷悲太過沒好好回想大哥的話,大哥說他去范陽調兵擋了葉護,想到從前田乾真搶李歸仁半塊兵符那幕,史朝義執掌大燕軍權,那另半塊兵符的確受他調遣。葉護的可賀敦是李逽,他自然就不會眼見大唐江山落吐藩人之手,而史朝義竟然閒庭之間調兵遣將,無非,損大唐,利大燕,郭旰那新仇,就是為這吧。

  “朝義哥哥,你是不是……”我被他堵了唇,他不想我說出,可那是事實,他,原本只差最後一步,如今卻承了一世罵名,遙遙糙原小國,他屈身臣下,可是不甘?

  “我舅舅,就是南室韋國王,他逼我做了我最想做的一件事——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史朝義挪身抱我,他極喜歡背後環抱,悠悠長嘆,命中注定。

  “涼州敗走,你大哥叫人放我一馬,我一路到室韋,還沒開口求情就倒地人事不知。鬼門關逛了一圈,閻王爺問我,說你要不要你爹,我說要,我八歲拜師學藝,武從南疆四惡醫從神醫獨孤藐,直到二十二歲才回返平盧。學遍天下間歹毒武功,也學遍天下間慈悲醫道,偏偏沒學會孝順二字,我爹心裡疼我,嘴上粗苯,我們爺倆關係不好,我是拿師傅當爹孝敬。後來閻王又問,那你救了你爹該打回洛陽了,我想了想,算了吧。我七歲老頭子才娶了二娘,次年生了朝清,我二十二歲回平盧時朝清才十五歲,老頭子有點怕,總怕我欺負了老二。老二是他寵出來的,花間問柳胸無大志的種,借他個膽都做不出把老爹綁去室韋的事,更別說以我之名稱帝。他不是那料,是有人在幫他,李歸仁告訴我,兩年前老二身邊多了個神秘人,此人黑巾蒙面身份不明,我一離開洛陽他就挑撥李家和田家,先拉攏田忠嗣,再奪了李家兵權,手段高明得很。誣我弒父篡位又怎樣?老頭子好好活著,世人怎樣說道與我何干?一個個都是我的將我的兵,我們自相殘殺打得大燕的人都死絕了才叫著了他道!我這樣一答,閻王就笑了,他說你甘心?我說我不甘心,我史朝義從來不知吃虧二字!他說你吃什麼虧,你不有郭珍珠了?”

  “閻王怎知我的名字?”我下意識叫出,噗哧,我們都樂了。閻王當然不知道我叫郭珍珠,他說的閻王,正是他的心魔。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我醒時舅舅問我願不願意做他國師,他那個人,噯,有點蠻子脾氣,很難讓人相信他是真心問人意見。我當即說好,他撂手就把我扔他帳里,然後就見著了老頭子。”史朝義半真半假,比劃他那個蠻子脾氣的舅舅是這般請人當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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