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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心翼翼解下男人腰間皮帶,脫下他敷滿泥殼的鎧甲,袍襖浸泡透了泥水,冰涼又濡濕。

  待褪下了掩至腹下的襠甲,緊貼皮膚的襦褲,明月輝別過眼,素白的手指摸摸索索摁上了他的褻褲,“得罪了。”

  不論他聽沒聽到。

  男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無數,有一些深可入骨的陳年舊傷,也有此番大大小小的割傷,最深的一刀,從肋下一直到腹部。

  她用陶罐里的水替他清洗傷口,一罐水洗得血紅,又跌跌撞撞去窗沿下接下一罐。

  目及之處,陳涼真把自己縮得更緊了,她把自己縮進角落裡,與黑夜的影子融為了一體。

  明月輝嘆了口氣,處理好男人的傷口後,一把撐開烤得暖烘烘的被褥,給他好好生生蓋上。

  待做好了這一切,她轉過身屯了點草,抱成了一懷。

  正當欲走之際,一個沙啞的聲音冷不防從身後響起:

  “去哪裡?”

  尾音上翹,微微地,帶著點性感。

  一想到方才的行為都被對方知悉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從脊樑蔓延到頭頂,明月輝頭皮發麻,耳根焦熟,完全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

  “剛剛什麼都沒看見!”

  男人:“……”

  “不看不看,不看暈針。”明月輝抱緊了那裹草,口中不住喃喃。

  男人:“……”

  他不小啊……

  接著三兩步趕緊跑了出去,“外面冷,去給侍女抱點草……”

  ……

  少女隱匿在黑暗裡,她的渾身濕透了,心也跟著跌落到了無盡的深淵裡。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得那個人生氣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當朋友背叛她的時候,當自己心中英雄覆滅的時候,當洛陽城陷、國破家亡的時候,她都沒有如今這樣,心像是死了、揉碎了,被碾碎成了渣滓的感覺。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久到她的餘光盡頭,出現了一雙細泥滾滾的繡鞋,石青色的裙擺搖曳如風。

  陳涼真的心仿佛醉過了三萬六千場,她想要抬起頭來,卻又無比懼怕地垂眸。

  “可是知道錯了?”那個人輕聲問。

  錯?

  咬著唇,陳涼真顫抖著身子搖了搖頭。

  “你動了殺機,你想殺了他!”那個人循循善誘,“既然已經選擇救他,你又何苦出爾反爾。”

  陳涼真就像是一隻倔強又瀕死的小麻雀,維持著自己最後的尊嚴,死死咬著牙不說一句話。

  “本宮痛恨言而無信、自私自利之人,既然道不同,那從明日起,你便不用跟著本宮了。”

  那人似失去了耐心,繡鞋迴轉,眼前的那抹淺石青如無情的水紋,蕩然欲走。

  “不!”陳涼真猛地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雙目赤紅,滿是鼻涕與眼淚的臉。

  “殿下,他不是好人,他是滿月軍,他會傷害您的!”

  陳涼真痛苦地仰起臉,狠狠揩了一下眼角,“涼真,涼真後悔了,不該慫恿殿下救他,只要涼真能除去他,只要涼真除去他……”

  殿下就能暫時安全了……

  她真的不敢想,如果那個人當時的匕首真的刺進殿下的腰間,那到底會是怎樣。

  她只是……只是……一心只想避免這種結果。

  陳涼真那般慌亂,她害怕眼前之人見到了她的真面目,這樣偽裝在善良下面,如此自私自利的真面目,會感到害怕……以至於棄她而去。

  她無助地抬起了眼睛,下一秒,溫暖的乾草簌簌落進她的懷裡。

  “嘖,好好睡一覺,明日啟程。”淺石青色轉過了身。

  陳涼真心中一緊,出於本能地想要拒絕這些溫暖的所在。

  “本宮是說,啟程一起走。”

  一雙赤紅不復雋雅的雙眼怔然而亮,“是,是……”

  “還有,本宮知曉如何保護自己。你一個喝涼水的,就別去管一個吃燕窩的燙了嘴了。”

  明月輝揉了揉眉頭,頭也不回地步入了廟殿。

  第10章 白衣男人

  大雨淋漓,明月輝將燈籠系在屏風旁邊,在屏風後面換了身乾淨衣服。

  那個男人又是昏迷過去了,中間驚疑不定地睜了幾次眼,雙目無神,暗得像一團奄奄熄滅的死火。

  明月輝真怕他就這麼撲街了,只好徹夜不眠地燃著火堆守著。

  “啊……啊……”男人乾涸的嘴唇痛苦地呢喃著一些不分明的話語。

  他兩道挺拔的劍眉緊緊皺著,好似回憶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歲月。

  明月輝抱了點乾草湊近他,一邊添火,一邊豎起耳朵,想要聽他到底在嘀咕些什麼。

  “阿月……阿月……阿月阿月……”男人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這個名字。

  他的聲音沙啞中帶著濃重的哀傷,就像在這個雨夜裡,珠箔飄燈獨自歸的悲哀。

  恰好,同樣的名字。

  明月輝一時間有點怔忪,在很小的時候,也有人這麼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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