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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小皇帝所說,這個宮女還是個勤快的,別人都憊懶偷閒的時候,她卻還在幹著活計。可是……她為何把這些馬上就要穿的衣物統統放入了箱底?她是篤定皇上再不會回來了嗎?

  而且……她為何又翻撿出一些奇怪的長布條子和一些怪異的夾襖,將它們統統堆積到早就該撤下的炭火盆子裡,又拿起火摺子準備將他們焚燒殆盡呢?

  安巧兒今兒是特意尋了個藉口,放了宮裡的小太監宮女們出去玩,只留了一個守著宮門的。

  自從收到了劉太醫轉的那封信後,她先是疑惑不解,轉而想起以前主僕二人逗樂的情景,便一下子恍然大悟。

  小主子居然逃出生天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放開喉嚨盡情地大喊出來。可是她知道,自己還有些要緊的事兒要做——第一個就是要毀掉主子的貼身衣物。

  這些個東西若是被以後來宮裡清查物品的太監宮女看見了,小主子苦心隱瞞的秘密豈不是要露餡了?只要燒了這些個見不得人的,那麼大魏的第十四皇子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消失了,只有一個美麗如花的少女自由地活在外面的廣闊世界裡。

  安巧兒剛剛點燃了火摺子,突然發覺有陰影籠罩在自己的上方,她猛地抬頭一看,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立在自己的身後,濃眉微挑,鳳眼微瞪……嚇得她手裡的火摺子一下子掉在了炭盆里。

  衛冷遙肅殺著俊臉一腳踹翻了火盆,兩腳踩滅剛剛串起的火苗,直盯著早嚇癱軟了的宮女,單手捏起那條裹胸的布條,嗅了嗅上面熟悉的味道,然後一字一句的問道:“這是什麼?”

  ☆、第33章三十三

  安巧兒完全被這個不可能出現的閻王跟嚇傻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衛冷侯又眼尖地發現那炭盆里還有其它的物件兒。

  安巧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是倒吸了口冷氣,從盆里甩出來的赫然還有那個樹汁凝成的少年物件……

  巧兒沖了過去,想要將那東西塞入口中嚼爛吞下,卻被太傅一腳踹飛。

  當拿起那個雕琢得甚是逼真的物件時,再混沌的人也要開一開靈竅兒了。

  太傅咬著牙問:“說!皇上為什麼要用這個?”

  安巧兒緊緊地閉住了嘴,她知道:自己的一個不謹慎,給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小主惹下了彌天大禍。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死明志,決不能把小主子還活著的事情說出去,想到這,她衝著門口的柱子猛衝過去,準備一頭撞死在殿中。

  太傅哪裡會看不出她的心思?一把拽住了她,衝著脖頸處就是一記手刀,待到她暈了過去,才大聲叫進來阮公公等人,指著倒在地上的宮女說:“嘴裡塞上口塞,送到刑部,本侯會命人親自去審,加著小心,她有心尋死,沒問出結果前,決不能讓她如願!”

  阮公公心裡都開鍋了,按理說宮中的人犯了錯,有專門的杖刑監,可是太傅卻把這個宮女一下子弄到了刑部,這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啊!

  他不敢多說,命人先用軟布塞了巧兒的罪,再把她拖了出去。

  太傅彎下腰,繼續翻撿火盆里的東西。很快又發現了一封書信——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這一句是《鳳求凰》中的一句,有男女相約私奔之意……

  “去查!這是誰的筆跡!”

  連日來的焦灼,現在都變成了滔天的怒火,太傅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在隱隱作痛。以前,懷抱著那小兒時,心中不是沒有過懷疑,可是太過篤定他是個男孩兒了,反倒只是以為他太過瘦弱了些,只一味地以為待到年歲大些,吃得胖些,自然就會變得英偉了。可現在再仔細一想,那小兒身上的種種違和之處在腦中反而愈加清晰……

  聶清麟!你好大的膽!

  當衛太傅從寢宮中出來時,一掃連日來的頹態,一對鳳眼裡冒出的凶光讓人不寒而慄!

  “備馬!去燕子湖官道!”

  之前的幾次搜山,太傅都沒有到場督查。因為那時,他心裡的確有些隱隱的怯意,他總是絕對如果自己在的話,只怕是要親見到那小兒冰冷的屍體。

  可是現在卻是不同了,若是那小兒死了倒是罷了!若是個活的,自己也保不齊會一把掐住那纖細的脖子,活活地捏死這膽大妄為的東西!

  到了燕子官道的山拐彎,太傅翻身下了馬,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問道:“當初呂文霸是倒在了哪裡?”

  旁邊的侍衛連忙把當時爛熟於心的情形詳細地又講述了一遍:“呂統領當時是倒在了靠近山坡的位置,臉衝著官道,周圍一共有八具黑衣人的屍體,呂統領身中十二劍,其中靠近心臟處是致命傷……”

  衛太傅皺著眉聽著,這個昔日的老部下從來都是個輕傷不下火線的,打起仗來有著衛家軍的傳統,驍勇異常,絕不會作逃兵。

  可是他並沒有守著鑾駕,獨獨立在了山坡上手刃數名黑衣人,卻半步都不曾退讓,反而……好像是在守護著山坡後的什麼……

  心念一動間,太傅飛身一躍,下了山坡。

  來到山坡下後,太傅一下就發現了那處毫無遮掩的山洞。一塊大石頭孤零零地立在洞口,周圍還有被人拔下的雜糙。

  太傅陰沉著臉朝著洞裡瞧了過去,洞裡的地面微微地凹陷,那是有人長時間臥躺在裡面才會造成的痕跡……

  聶清麟!你且要藏好了,千萬別讓本侯找到你!

  其實聶清麟也是這樣的盤算,既然久久等不到廢帝的告示,加之她覺得此地並非安全之說,還是儘早離開才好。

  雖然此時關卡很嚴,但是她已經恢復了女裝的打扮,只要再稍微修飾一下,料想那些官兵也想不到,這個嬌嬌弱弱的娘子是他們一心要尋找的人。

  聶清麟想去江南,那是母妃的家鄉,魂牽夢繞的地方。

  張侍玉一向是小主子說什麼,他便也是什麼,聽了聶清麟這麼一說,便開始收拾起行囊,準備路途上所需要的物件。

  等到準備的差不多了,第二天就要告別花溪村準備上路。

  他們所在的院子是在村子的東頭,這是靠近村尾的地方,背後就是大山,當初老張太醫也是看中了這裡的僻靜,才買下了這個宅院。

  臨行的前天晚上,張侍玉燉了條花溪村所特有的稻花溪魚。可是聶清麟只嘗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了,說是這魚有些發腥,就連燉的粥都說有些怪味。

  張侍玉知道小主子口嬌的毛病,連忙拿出在集市上買的零嘴吃食,聶清麟嚼著糕餅肉脯,倒是吃得甚是得趣。

  村中不比宮中,不過因為張太醫的悉心照料,聶清麟的飲食起居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動。比如,花溪村因為有一條溪水砸村子裡通行,村中人大部分沒有存水的習慣,都是燒菜做飯都是現用現取。

  可是聶清麟飲用的水,是先用鋪了乾淨卵石細砂的水盆過濾了兩宿後才燒開飲用的。

  看著張侍玉吃著自己不肯吃的那條魚,聶清麟心裡微微一甜。

  此前的十五年活得太不易,她從來沒有過什麼美好的打算。但是她終於可是設想一下自己的未來,眼前的這個敦實斯文的年輕人,倒是跟話本子裡的良人頗有些相似……

  覺得肚子略飽了,聶清麟就獨自在主屋睡下,而張侍玉與前幾晚一樣,在另一側的西廂睡下了。

  也不知是幾更天,突然整個村里傳來了狗吠的聲音,可是只一會,就歸於了沉寂。聶清麟這幾日覺輕。稍有些動靜便醒了。

  她微微起身,攏上放在一旁的外衣,往窗外看了看,夜色發濃,月亮也被黑雲遮住了。支著耳朵聽了半晌,見再沒了動靜,聶清麟正要倒下的時候,隔壁的劉靈兒家中卻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各位好漢!你們要錢,只管拿去,千萬莫要傷了我的幾個孩兒!”

  那是劉大嬸的聲音,悽厲的哭喊聲在午夜時分無助地迴蕩……

  聶清麟迅速地穿好衣服,來到西廂門口小聲地叫著張大哥,可是屋子裡半天都沒有動靜。

  聶清麟心裡一急,乾脆推門進去,來到榻邊推了半天,可是張侍玉好似昏死過去了一般,也是一動不動。

  其實不止張大哥,整個村中的人都好像睡死了,沒有一個人推開院門去看看劉嬸子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聶清麟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貼著牆仔細去聽那屋子裡的動靜。

  可是她聽到的卻是一串生硬陌生的語言,聽起來像……匈奴的口音。這時,突然有個熟悉的男聲操著生硬的漢語說道:“劉鐵匠,你的家人都在這兒了,她們的生死也由你來決定,你好好掂量一下,交不交出生鐵的配方?”

  是休屠烈!聶清麟的心猛地一縮,她實在是想不到,居然會在這兒,遇到了那個匈奴的王子。她不是護送著自己的皇姐回去完婚了嗎,怎麼突然又秘密折返了回來?

  可是馬上她就想通了,休屠烈是要把那生鐵的秘方挖出來!

  怎麼辦?聶清麟握了握小手,腦子在飛快地打轉。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弄醒了張大哥,兩人悄悄地逃走。

  可是當她摸到了門邊時,逃跑的主意立刻就打住了。因為她看到有幾個匈奴大漢,正挨家挨戶搜著柴糙並堆砌的窗戶和房門口,並將房屋院落都潑上了刺鼻的松油。

  這是早有預謀的屠村!

  怪不得村里人都睡死了過去,他們一定是在傍晚時分,每家每戶都淘米做飯的時候,在溪水裡下了迷藥。而自己因為太過口嬌,沒有吃那條魚,喝的又是幾天前過濾的水,而倖免於難。

  今天無論那休屠烈有沒有得到藥方,他都不打算讓村子裡留下任何能暴露他行蹤的活口。

  要是御用的鐵匠一家消失,絕對是會驚動朝廷,今兒暴露他匈奴的狼子野心,可是村子發生了火災,大家在睡夢中被殃及池魚,燒焦了一片的屍體,驗屍的結果也只能是活活地被燒死,在這不可避免的災難里,死一個本村的鐵匠就很正常了,哪個會注意少了誰呢!

  如果她沒料錯的話,只怕是村口也有人把守了,任何人都別想活著出了花溪村!

  逃不掉的,而且也不能逃!聶清麟苦笑了下,若是那彪悍的匈奴騎兵再配上犀利的武器,對於大魏來說,就是意味著滅頂之災!

  唉,原想著自己傀儡擺設的使命終於是到了頭兒,沒成想卻是肩負起了這樣救民於水火的使命,肩膀還未壓痛,但是卻牙疼得厲害!

  也不知老翰林吳閣老在修訂史書的時候,能不能記下自己這孤膽少年悲愴蒼勁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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