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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悄悄地伸著脖子看了看一旁太傅的桌面,果然那桌上的酒杯甚大,濃郁的酒香一直飄了過來。

  衛冷侯與一幫將士推杯換盞後,便回到了殿上,坐到了小皇帝的身邊,微笑著說:“聖上一直看微臣的酒杯,是不是也饞了這杯中之酒?”

  聶清麟向來不勝酒力,聽太傅這麼一問,連忙搖著嘩啦啦的珠簾說:“朕自小就飲不得酒,喝上一口就會嘔吐不止……只是朕方才瞧見太傅未曾吃上幾口菜餚,就這麼豪飲一氣,恐是會傷了脾胃,太傅還是要少飲些才好。”

  太傅見小皇帝連自己飲酒這等細節都看在眼中,心裡頓時又是一柔,本打算痛飲一宿不醉不歸,現在卻在這略帶沙啞的柔聲細語裡改了主意。

  “聖上和微臣若是在這殿上,恐怕眾位將士不能盡興地開懷暢飲,倒不如陛下與臣早早地退了,也讓眾位愛卿便利些?”

  太傅的一番話,正中聶清麟的下懷,趁早離得這些醉漢遠遠的才是明智之舉。

  連忙點頭應下,待到太傅與眾位將士說完了場面話後,就被太傅引著從殿中走了出來。

  聶清麟原想的是趕緊回寢宮了事,這臉兒被珠帘子抽甩了半天,都要甩出紅印子了,所以太傅請她離殿時,便乖乖跟在了後面。

  出了正殿,聶清麟表示天色將晚,便要回宮歇息去了。

  可是太傅卻伸手拉住了她,柔聲說道:“剛吃了那麼多東西,聖上馬上躺下,不怕存了食嗎?”說著,拉著她一路來到了御花園的一處暖閣里。

  這暖閣是新建不久的的,當初先皇魏明帝在世的時候下的最後一道修築工程的聖旨,便是命人修建了這處暖閣。

  閣樓墊得頗高,下面是通條的火地龍,生上炭火後,暖閣的地板便是暖意融融了。整個暖閣里紗帳重重,布置了繡工精美的團墊,卻沒有床榻椅子,只要席地而坐,便能感到身下的熱氣騰騰。

  衛冷侯踏入這暖閣之中,不得不感慨那昏君在享樂方面可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冬日寒氣逼人,就算是殿中布置了暖爐,棉簾,還是有些冷意陣陣。與嬪妃玩樂,只在錦被裡翻滾難免失了興味。

  可這進入到這小小的暖閣里自是不同了。暖閣空間雖然不大,卻是熱氣逼人,讓人恨不得脫個乾乾淨淨才好,帶著寵妃入了這暖閣,看著佳人香汗淋漓地衣衫盡解,加上窗外四面環水,白雪覆蓋,空曠得很,倒是很有野外偷情兒之感呢。

  待到月上黃昏,可真是有“香街寶馬嘶殘月,暖閣佳人哭曉風”的意境,至於佳人為何而哭,便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這等荒yín的暖閣,太傅原想著要拆了的。

  可是今兒他卻改了主意,尤其是看到龍珠子進了暖閣,雪白的小臉上冒出一層薄汗,紅潤得如同沾了水兒的蜜桃時,倒是難得地與先皇同心,感嘆這暖閣的“巧奪天工”。

  聶清麟被太傅大人拉入著暖閣也是暗叫不妙,身後跟著的太監宮女遠遠地被隔在了厚實的門外。

  屋內熱氣撲鼻,身上的夾襖不大一會就泛起了濕意貼到了身上。

  太傅剛飲完酒,透汗得更暢快寫,所以進了便解開了外衣,露出了內衣里厚實的胸肌。

  “出了這麼多汗,聖上也把衣服解開吧。”他邊解開了自己的衣袍,邊對皇帝說道。

  聶清麟也見過太傅的武將們光著臂膀冬遊的情形,自然比較得出,雖然都是武將,但是太傅的身材明顯比那些滿是胸毛的男人好上很多。

  可是那強健的身材雖然秀色可餐,但是太傅明顯的意思是“來而不往非禮也”,太傅脫得如此痛快,做聖上的也應衣衫盡解。

  聶清麟額角的汗珠冒得更大了。

  父皇,你建這暖閣,是要把孩兒架在上面,炙烤得外焦里嫩不成?

  要是兩名男子,酒後正酣,熱汗直流,寬衣解帶涼快一下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可是皇帝實在是無法跟近臣如此地坦誠相對。

  當太傅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準備幫自己解開衣領時,聶清麟知道接下來要麼是衣衫盡解,要麼是對著閻王坦誠相告,既然如此,倒也只能豁出去放手一搏,便穩了穩心神,突然問道:“太傅是否有龍陽之好?”

  這“龍陽之好”的典故,出自《魏策》。魏國的國君和龍陽君交情甚密,同床共枕,很是恩愛。一日,魏王和龍陽君同船釣魚,龍陽君釣到了十幾條魚,突然痛哭,魏王問他為何,他說:世人都是開始釣到一條魚很高興,後來釣到更大的魚,就想把開始釣到的小魚丟掉。

  可是世上貌美之人比湖中之魚還多,生怕魏王得到別的美人,便會把他拋棄,所以悲痛不止,而魏王則對天盟誓:絕不負卿!

  如今,聶清麟這麼問,便是問那太傅是否真的有那斷袖之癖。

  太傅聞言,鳳眼微眯,看著皇帝難得認真的小臉,只當是他憂心自己會成為那被棄掉的魚兒,便笑答曰:“水中游魚雖多,本侯獨憐你這一尾小魚。”

  太傅的話讓聶清麟的心一直落到谷底,她定了定神,一雙大眼直直地望向了衛冷侯的眼中:“太傅雖有魏王的誠心,朕卻不是那多情的龍陽……朕雖是先天存著不足,但是還是更羨慕與中意的女子合奏琴瑟之鳴……”

  衛冷侯的笑意凝在了眼中,勾著嘴角說:“皇上說得可是心中之言?”

  聶清麟攏了下微開的衣領,綿軟地聲音接著道:“朕自幼在母妃身邊長大,與眾位兄長叔伯都不大親近,但是心裡很是仰慕年長的男子,太傅大人在朕心中猶如叔伯一般讓人敬重,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這番柔柔弱弱的話,一下子驅散了暖閣里的柔情蜜意。

  衛冷侯,是何等驕傲的男子?

  他雖然出身布衣,但家中幾代多在海外經商,來往南北,雖名不見經傳,卻甚是富庶。

  這樣的家世養出的布衣堪比王侯家的貴公子,性子也分外地肆意妄為,加上他自小容貌出眾,一向自視甚高,在男女情愛方面從無主動。

  就算那尚雲初當年的才貌那麼出眾,也是在她先主動示好後,自己才與她有了書信往來。

  衛侯不必,也從來沒有那個必要去主動討好女流之輩,美貌的佳人總是會有人替他準備妥帖,或者是主動地投懷送抱。

  所以像那尚雲初,自己也頗為心動,但是她當初變心入宮,也不過是心中一冷,只當她是落在肩頭的一片枯葉,拂去即可,再見時,那女子便已經是陌路人,怎麼會為她激憤痛恨?

  就算是這次莫名地對這小龍珠動了情,也是在太傅認為皇上對自己有意的情況下。他甚至覺得自己是看著這小兒可憐,甚是憐憫,施捨他些情愛罷了。

  哪成想,自己的這番憐惜,反而成了小兒羞辱自己的手段!驕傲如斯的太傅大人,哪裡受過這種當面被人回絕愛意的羞辱?

  生平第一次對著男子動情,卻被先當成了分桃斷袖之癖的年長叔伯……

  他冷冷地打斷了皇帝的話:“微臣出身布衣,年歲也不相當,不敢有皇上這樣千金貴體的子侄,方才席上微臣酒喝得甚多,若是酒後失言,還請皇上見諒海涵。”

  說完,太傅大人連衣服都沒有穿,就這麼散著懷兒,露著快要噴火的胸膛,一腳將暖閣的大門踹得稀碎,頭頂冒著呼呼的熱氣疾步走出了御花園。

  聶清麟緩緩地吐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暖閣的坐墊上,安巧兒讓小太監在外面候著,自己急忙走了進來,蹲在皇帝的身邊小聲問:“皇上……可安好?”

  聶清麟接過手巾帕子擦了擦滿頭的汗珠子,苦笑著說:“巧兒,一會回宮把吃食木炭多多囤積起來,朕今日捅了馬蜂窩,以後這宮中的日子可要不大好過了。”

  ☆、二十

  從暖閣出來的時候,聶清麟身上的汗還沒有撤。怒氣衝天的太傅早已經帶著大隊人馬走得沒了蹤影。

  聶清麟被熱氣熏得腳下發虛,走到門口時被那碎門板絆得一個趔趄。

  安巧兒扶住了她慢慢地直起身來,聶清麟一抬頭,眼角晃到不遠處的花叢里似乎有人影晃動。

  但一轉眼兒的功夫就在花叢小路中鑽得沒了影兒,也不只是哪個宮裡養出來的奴才,可真是打探消息的好手,聶清麟心裡暗暗警惕,可也沒那個人手去尋那黑影的去處。

  安巧兒也瞄到了,緊張地問:“那是誰?居然在御花園裡探頭探腦?”

  聶清麟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多說話。既然有這個本事進御花園,便是有些道行的,管他要打探的是什麼,自然有仙佛與他纏鬥,自己這個壓在五指山下的假猢猻只要老老實實地吃飯睡覺就好。

  回到宮裡的轉天兒,聶清麟就受涼發起了高燒。這一來是受了涼,二來也是長期的精神緊張所至。

  別人都道她沒心沒肺。但是卻不知,要是一個人生來就走在那尖刃橫生的刀山之上,日日遊走於炎炎的火海里,自然也就不知什麼是怕了。

  老早的時候,聶清麟就只當自己的命是白撿來的,管它處境再艱難,也是白白得來的,自然是豁然大度地過好這偷來的每一天。

  可是這幾日同太傅周旋,真是打起了全部的精神,每根神經都得是緊繃著的,不敢出半點差池。

  如今警報驟然解出,鬆懈下來居然是病來如山倒。

  張太醫連忙進宮診治,下了藥後,倒是又出了身子汗,去了去寒氣。燒倒是退了,就是全身酸軟無力得得很。

  就連平日裡愛吃的零嘴,也提不起精神了。

  張御醫看得心尖兒都痛,既為那日漸憔悴的身形而焦慮,又暗地裡欣喜可以每日進宮給皇上治病,常伴佳人左右,青年的內心也是交斗不止。

  按理說,皇上有恙,作為輔政的重臣是應該走走場面前來探望一下的,可是那太傅似乎在忙著處理平西的善後之事,竟無暇來瞧上病重的皇帝一眼。

  可是太傅冷落皇宮的正主兒,倒是讓聶清麟重重地鬆了口氣。

  太傅大人果然傲骨錚錚!算她沒有走錯這步險棋,果然扯破了那些子曖昧後,太傅大人失了興致,也就對自己冷淡了起來。

  聶清麟也有些自知之明,借著生病的由頭,乾脆也不去前朝當那無用的擺設了,躲在寢宮裡優哉游哉。

  原想著自己讓太傅大人這麼不順心,那雷霆手段必是少不得的,早就做好了節衣縮食吃苦的準備。

  可是過了快半個月,內侍監的供應依然及時到位,甚至見皇帝一直自稱乏虧無力,不能早朝,前幾日又送來了三盒上好的人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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