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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王一驚,怒喝道:“你敢!太后也在這殿中!”

  “你不肯出來,誰知道太后是否已經遇害?!”

  靜王一凜,頭腦頓時清醒下來,他這才意識到,外間這些人,大都是皇帝的親信,他們怕是巴不得趁這混亂讓太后早早歸天!

  他主意一定,用短劍橫在太后脖項前,另一手推開了殿門。

  冷冽的空氣撲面而來,殿外中庭里滿是黑鴉鴉的人。

  靜王孤身在此,卻並不慌張,他只是想拖延時間,等待前廷那邊的勝利。

  “靜王殿下,挾持太后並不是個好主意,前次平王的愚行還歷歷在目,想不到你也要重蹈覆轍!”

  瞿雲的口氣並不重,只是語言直接而辛辣。

  “見笑了,我實在是無奈呀!”

  靜王滿面無辜,正要天花亂墜的繼續往下說,只聽遠處傳來沉悶的甲冑鈍聲,他面色終於變了,卻是略帶喜色的輕鬆。

  京營,終於到了。

  京營的到來,終於把靜王從窘境中解放出來——有王沛之在,太后這張牌終於能發揮效力了!

  “你先回神武門吧,這裡有我。”

  清冽的女聲,決斷從容,靜王抬起頭,有些意外地在大隊人馬中找到了聲音的主人。

  “嫂子,好久不見了!”

  他仍是佻脫地打著招呼,眼中卻警惕更甚。

  晨露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挾持下太后,下一刻,她微笑著開口——

  “為什麼不刺下去呢?!”

  身後京營的將士們齊齊驚呼,他們常年受皇家正統的薰染,君臣尊卑早已深入人心,如今聽到這等大逆不道的言語,頓時譁然。

  晨露回身微一示意,只見外層重重湧出無數刀劍甲冑齊整的將士,將京營入宮的這一鎮人馬完全包圍。

  “怪不得你讓京營的其餘四鎮都去援救神武門……原來這圈套是專為我們準備的!”

  齊性老將恍然大悟道。其餘人見這等架勢,也都是面色陰沉。

  “言重了,只要大家不輕舉妄動,我們絕不會冒犯。”

  晨露淡淡回了一句,觀察著場內的詭譎局面——

  以太后靜王為中心,京營圍成一圈,外層又包有自己的人馬氣氛實在是詭異險惡。

  “看這甲冑的花紋……是周浚的鎮北軍吧!”

  王沛之只瞥了一眼,就認出了其中淵源。

  “果然眼力如炬……”

  晨露淡淡道,也不知是貶是褒。

  靜王見自己這邊被忽視,於是加重了手上力道,太后不由發出一聲呻吟。

  “靜王殿下……你這樣做是徒勞無功的。”

  晨露淡然道,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好似絲毫不以太后性命為念。

  靜王見四周兵士重重,心中一陣凜然,卻還是強笑道:“離京最近的援軍已被我調開,即使周浚借你人手,難道能把鎮北軍搬來不成?!”

  “王爺,這個問題,還是由我來說個清楚吧!”

  從晨露身後出現的,竟是身著朝服的裴楨!

  “原來你竟是……!”

  靜王驚怒交加,只覺一陣頹然。

  “王爺,那一紙換調令,我確實蓋了印,但若是細讀,便會發現所寫的駐紮期限,是到明年閏貳月廿九……明年並不遇閏,又怎會有閏貳月廿九這一天呢?所以當地的衛所長官定會有所拖延,你現在快馬加鞭前去,這幾支駐軍定是分毫未動!”

  裴楨悠然輕笑,一身朝服穿在身上,顯得格外軒昂挺拔。

  靜王再也忍不住,微一咬牙,手下用勁——

  兩道銀光在這一瞬暴漲,不約而同地直奔他面上襲去!

  第201章廢黜

  只聽得鐺的一聲響,兩道銀光在空中交撞,然後在靜王眼前寸許齊齊落地。

  靜王驚得四肢百骸的血都凝到了心尖,他定下神來仔細一看,竟是一道銀針,一柄髮釵。

  “對不住,靜王也是先帝苗裔,若非必要,不能讓你取了他的性命去。”

  王沛之輕拂廣袍,對著晨露道。

  “那就讓靜王取了太后的性命罷……”

  晨露微微一笑,居然沒有動怒,樂地在一旁冷眼旁觀。

  “靜王殿下……請你也就此罷手,懸崖勒馬,為時未晚。”

  靜王冷笑不語,清漠俊美的面容上現出一道扭曲的陰霾,他手下更加用力,讓太后發出悽厲的呻吟——

  “看樣子,我是走投無路了呢!”

  他苦笑道,掃視著周圍虎視眈眈的人群,眼角因兵刃的寒光而微微眯起。

  “太后是我唯一的籌碼了,你若是我,會輕易放開嗎?”

  王沛之瞳孔瞬間緊縮,眉宇間威儀攝人——

  游龍般的劍光讓漫天星辰都為之黯然,悍烈殺意一出,讓人肝膽俱喪,血月的光華幽轉,仿佛也為這人間名將的一劍而驚魂。

  靜王拖了太后,卻仍是躲得狼狽,閃避騰挪之間,越發捉肘見掣,他索性豁了出去,一咬牙將太后直直擋上劍尖。

  太后的鳳眸極度的驚恐而睜大,劍刃閃著凜冽寒光朝她而來。

  宛如無邊的鏡面在這一瞬破裂,她清晰地望入王沛之眼中——

  他那剛毅無畏的臉容,此時卻帶有某種奇異的光芒。像觸摸到海市蜃樓的那一瞬,又像頑童俯身河川,去捉撈那鏡花水月……

  仿佛在直面幻象,渴望著,卻也知道是徒勞白費。瞳仁深處的那一抹幽華,一點點擴大、勾起,幾欲潰散,卻又終於艱難地拼湊起來,化做一道蒼涼寧靜的微笑——

  劍氣已侵入她的肌膚,殺意有如岩漿噴涌,毫無掩飾。

  太后在這一瞬完全失去了反應,一切仿佛無聲變慢,她任由靜王狼狽一拖,任由自己的面龐擦過鋒刃,一滴鮮血沁出,她也茫然不知。

  眾人只聽得一聲劍吟,接著,便是骨頭碎裂的聲響——

  靜王墜落在兩丈開外,他肩骨以下被王沛之一掌拍碎,鮮血橫飛之外,竟露出了森然白骨。

  劇痛攻心之下,他無力鬆手,太后支撐不住,翩然跌落。

  一雙寬厚的大掌將她扶起,平素的溫暖安寧,在此刻竟感覺冰涼沁骨。

  “沛之……你終於來救我了……”

  她低喃著,如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緊緊握住那雙大掌。

  王沛之將她扶住,下一瞬,他做了一件讓太后驚駭心痛到極致的舉動——

  他堅決的,一寸一寸的,將手掌從太后白皙瑩潤的指間抽離!

  “沛之……!!”

  太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只覺得一陣眩暈,茫然地低聲喊道。

  “將靜王拿下!”

  王沛之沉聲喝到,當年統帥萬軍的威儀和氣度畢現,有幾人便上前攙了靜王——他已是氣息奄奄,於是連忙止血包紮不提。

  “先帝曾經有遺旨,因時世艱危,所以一直沒有公布,現在是它大白天下的時候了。”

  王沛之對著晨露道:“請娘娘請出旨意。”

  晨露聞言眸光一盛,很有些驚愕,但她瞥見四周的京營以及禁軍將士正在側耳傾聽,頓覺時機已到。

  一聲口諭傳下,重重疊疊的傳回前廷,不到一刻,秦喜便捧著烏木匣子到了。

  “中宮林氏懷執怨懟,擅權威凌,宮闈之內,若見鷹鸇。既無關雎之德,而有呂、霍之風,豈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除其皇后璽綬,黜其尊號,永禁昭雲宮中。朕百年之後,亦不得以帝母之尊干涉朝政……”

  秦喜響亮而略帶尖銳的聲音,在夜空中擴散開去。那捲半舊的黃綾繡龍聖旨,在他手掌間灼然生輝,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好……好!”

  太后嫣紅的唇上都失了血色,她全身都在輕顫,她竭力撐住搖搖欲墜的身軀,尖利的指甲刺入掌中,磨得鮮血淋漓,也絲毫不覺。

  “先帝的旨意嗎?!”

  她咬牙冷笑著,皎美高華的容顏也隨之蒙上一層黯青,面上的肌肉,也隨之微微扭曲著——她被妝容掩飾的蒼老,在這一刻暴露無疑。

  “太后,這是先帝的旨意……您受了這場驚嚇,還是先回昭雲宮休息吧!”

  秦喜上前恭敬攙扶道,亦是給了她一個台階下。

  太后並不領情,仿佛見了什麼髒東西似的,將他的手甩開——

  “什麼先帝旨意,分明是偽造的!皇帝不忠不孝,行這弒母,居然還假託先帝名義!”

  她語調悲憤,神情之間鬱郁含冤。

  第202章隕落

  眾將士中爆發出一陣微微的鼓譟聲,晨露微微冷笑,開口反駁道:“那道旨意,原本是先帝交給惠妃秘密收藏的,當時消息走漏,惠妃宮中一連遭到好幾波刺客的急襲,她情急之下,只能將聖旨交給林鄺保管。”

  “之後惠妃就因病急薨,秘旨就一直留在林鄺手裡——”

  晨露最後道:“然後朝廷就從他手中繳獲了此物。”

  “林鄺是我家門敗類,他的話也可惜相信嗎?!”

  太后冷笑著,仍是冠冕堂皇道。

  王沛之望定了她,幽然吐出一句,“那一年先帝與你爭執,錯手將一道捲軸擲中你的手腕……”

  太后的臉色頓變,只聽王沛之繼續道:“你並沒有細看內容——其實那便是這道聖旨……那次你的手腕被木軸砸傷,在這道聖旨上留下了一滴血。”

  太后面色越發灰敗,腕間的翡翠玉鐲碰撞著牆角椒壁,發出泠泠之聲。

  “你的手腕上,現在還有一塊淡色傷疤。”

  這一句如離弦之箭,挾著銳利的嘯鳴從太后心間she過,她不知是驚是怒,全身都簌簌輕顫。

  在場眾人都是男子,晨露使個眼色,秦喜乍著膽子上前,惴惴不安道:“太后娘娘恕罪……”

  他揭起太后的羅袖,在雪膚之上赫然見到那塊疤痕,果然是分毫不差!

  太后也不反抗,只是扶牆佇立著,說不出的孤單蕭索——

  血色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玄色緯衣上重重團了本色暗花與金紅纏絲繡,雖然眼角有淡淡細紋,卻仍遮不住那份皎美高華。

  “沛之,你為何要如此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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