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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三個是什麼呢?在越來越暗的天色中,這三縷靈魂跟著我們有什麼目的?

  讓-克洛德。雷吉。理查。

  我把我的氧氣罩拉下來,這樣不必擰緊流量閥也能說話,可這樣一來,我就喘不過氣來了,咳嗽個沒完沒了……或許我的眼淚也流了出來。帕桑一直在我前面10英尺處小心翼翼地走下板岩,我鬧出的動靜太大了,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我意識到我的眼淚在我裸露在外的臉頰上都快被凍住了,我只能指著那三個物體盤旋的方向。帕桑扭過頭去看。幾秒鐘之後,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另外一片雪雲已經飄了過來。那三個飄浮有機體不見了。儘管之前我也看到其他小片雲朵飄到它們前面,擋住了我的視線,可等雲飄走之後,它們始終還是在那裡,不過這一次我肯定它們徹底消失了。等到那片浮雲飄走後,它們果然不見了。

  不管這些……生物……帶來了什麼樣的消息,它們只想與我一個人分享。

  我搖搖頭,示意帕桑沒什麼,我很好,然後把氧氣罩戴好。我們吃力地行走,繼續這段漫長而危險的下山路程。

  *

  北坳上原來的四號營地附近有三頂帳篷,有我們的兩頂溫伯爾帳篷和一頂較小的棕褐色德國帳篷。三頂帳篷都是空的。帕桑徹底搜查了那頂德國帳篷,出來時只拿著另外幾份文件,然後把它們撕成了碎片。

  他把我們倆連接在一起的繩索解開,沖我打手勢,要我坐在一個空包裝箱上,他則要去看看我們藏起來的裝備是不是還在。我們之前把那些東西懸掛在其中一個冰隙里了。

  有一段時間我沒有吸氧氣,就坐在那裡氣喘吁吁,每吸一口氣,我的喉嚨都疼得要命,每呼出一口氣簡直就是疼上加疼。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強迫自己去享受帕桑點燃的普里默斯爐產生的熱度。

  帕桑直到暮色很深了才回來,他拿回了兩個新氧氣罐和更多的食物,把這些吃的放進了沸騰的鍋中。整個北坳和我們下山經過的北部山脊大部分區域此時都已經被籠罩在越來越深的陰影中。只有一道道山脊的上半部分、北壁最上方的五分之一以及珠峰的真正頂峰依舊在落日燦爛光線的照耀下,閃爍著紅色、橙色和白色的光輝。

  峰頂上的雪形成了羽毛狀的煙雲,延伸向更遠的東邊,我從來沒見過峰頂的雪飄這麼遠。那上面的風肯定猛烈得很,足以奪去所有生靈的性命,人根本不能在那裡活下來。

  我告訴我自己,他們肯定都在西南山脊上,或者是在南坳上,在雷吉的圓頂帳篷里,他們會把睡袋用拉鏈連在一起,兩個人擠作一團。但我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這樣的猜測。我想像著他們的屍體就在頂峰這一面的高處,抑或頂峰另一面的可怕雪脊上,被凍得僵硬,就像是馬洛里和歐文的屍體一樣。又或者他們的屍體懸掛在登山繩索上,就像梅耶和珀西瓦爾的屍體那樣。只等著烏鴉找到他們的屍體。

  在那一刻我知道,即便今天我能夠活下來,能夠活著從這座山上下來,即便有一天我會再次登山,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我這輩子永遠都不會返回珠穆朗瑪峰。

  *

  北坳和下面區域的連接處是一面1000英尺高的山壁和斜坡,我們的洞穴探險者專用梯子自然沒有垂懸在最上面那100英尺的垂直冰壁上,之前我們砍斷了梯子的支撐點,幾個德國人和梯子一塊掉了下去,不過德國人把兩個新錨樁深深楔進了北坳邊緣冰架上的雪中,把他們的八分之三英寸粗的晾衣繩登山索拴系在上面,藉此取代了我們的梯子。

  我和帕桑花時間又鑿進了一個錨樁,把一個從四號營地帶來的空背包裝滿雪,儘可能埋進最深處,並把上面的雪踩實。我把一個套結滑行裝置和其中一個多餘的德國登山扣安在另外兩個錨樁邊上,從而起到加固作用。

  不過我們依舊不相信他們留下來的那該死的繩索。好在我們每個人都背了120英尺長的理查的奇蹟繩來,那是從四號營地藏裝備的裂縫裡找到的。現在,我們在繩扣上打了八形結,從而把這些繩索和位於腰部的安全帶上的繩子拴系在一起,然後我另外又打了摩擦力結,以便在借繩索下降的時候使用。讓-克洛德那精巧的祝瑪裝置我們連一個都沒有了。我意識到,在五號營地他停下來和我聊天的時候,我真應該找他要幾個才對。

  就這樣,我們現在有了兩條垂懸的繩索,我們對其中一條很有信心,所以我們可以同時藉助繩索從那面山壁上下來。在借繩索下降前,我們做了最後一件事兒,即從那些防毒面具背包里找出了我們的威爾斯礦工頭燈,又從我們帶來的那些小電池中一通摸索,終於找到了幾塊還能用的電池。

  接下來由我走在第一位,我們拴繫著保護繩索,快速向後退到了北坳邊緣下面,離開珠峰,走向下面那道900英尺長的雪坡。

  *

  我們討論著是不是要在過了三號營地才紮營過夜,我們每個人有一個睡袋,不過我們都不希望停下來。即便我們以夜間行進的步速推進,用我們的小頭燈照路,穿越冰川上的裂縫,我們應該也可以在黎明時分抵達大本營或更遠的地方。

  我們剛剛離開空蕩蕩的三號營地,帕桑就拴系一根30英尺的繩索,領頭穿越冰川,這時候我一腳踩塌了覆蓋在一道冰隙上的雪,掉了下去。

  帕桑一聽到我的叫喊聲,立刻就採取了行動,和所有有過登山經驗的專業登山者一樣專業。他用力把冰鎬深深鑿進他腳邊堅硬的雪中,牢牢支撐住他自己的身體作為保護,所以我只掉下去了大約15英尺就停住了。我一直把我的冰鎬握在手裡,這會兒我立刻把它揳進我上方對面的裂縫冰壁里,開鑿出一個牢固的手抓點,同時我用騰出來的手打了普魯士結,以便可以向上攀爬。

  可接下來我犯了個錯誤,我居然用我的頭燈燈光照亮,看了看那道裂縫的更深處。

  就在我下方20英尺處,全是一張張藍色的死人臉,足有好幾十張臉孔,還有好幾十張張開的大口和好幾十雙瞪得溜圓的眼睛。死人的手臂和藍色的手從他們被冰雪覆蓋的屍體處向上伸向我的靴子。

  我大喊出來。

  “怎麼了,傑克?”帕桑喊,“你受傷了?”

  “沒事兒,我很好,”透過我腫脹的喉嚨和受損的喉頭,我儘可能用最大的聲音呼哧呼哧喘著氣。“快把我拉上去……快……”

  “在我拉保護繩索的時候你不想藉助普魯士結向上爬了嗎?”

  “不了……趕緊把我拉上去……快點兒!”

  帕桑依言行事,不去理會繩索在裂縫結著冰的邊緣摩擦後散落下來的碎屑。他非常強壯。我把我的冰鎬拔出來,在我被拉上去的時候劈鑿出支撐點。我終於從冰隙裡面出來了。

  我爬到帕桑所站的位置,一邊給他講我看到的情形,一邊急促地喘著氣。帕桑一直都沒有使用吸氧裝置,把氧氣罐都省下來給我使用。

  “啊,”帕桑說,“我們摔倒的這個裂縫正好是西吉爾先生和他的朋友們丟棄我們三號營地夏爾巴人朋友屍體的萬人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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