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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麥抹了把臉上的水漬,問道:“怎麼了?”

  張士強見阿麥安然無恙,忍不住破涕而笑,半晌才說出話來,聲音里還猶自帶著哭音,說道:“我見大人半天沒有動靜,還以為你溺水了呢。”

  阿麥見他又哭又笑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罵道:“傻小子,我剛才潛到對面瀑布那去了,沒聽到你喊。你家大人從小就在河裡長大的,就這小水潭怎麼會淹死,也忒膽小了點。”

  張士強也跟著傻笑起來,忽又見到水中的阿麥還裸著肩,嚇得猛地轉過了身去。阿麥雖不甚在意這些,可也不想讓張士強窘迫,便悄悄地從水中鑽出,胡亂地擦了擦就套上了軍裝軟甲,這才問張士強道:“我還要到山頂上去,你可跟我一起上去?”

  張士強紅著臉點頭,阿麥笑了笑,便帶著他往山頂上爬去。兩人爬到山頂處,東方已經隱有亮光。阿麥迎風而站,看著遠處的山巒,對身後的張士強笑道:“張士強,你看我們烏蘭山中的風景可好?”

  張士強往遠處望去,見晨靄之中山巒起伏各顯造化,不由得點了點頭。他轉頭看向阿麥,見她身姿瘦削,發梢猶帶水珠,又想她這樣辛苦地混在軍營之中,且不說每日裡為著身份提心弔膽,只每夜裡為了洗浴還得到這深山中來就非一般女子可以忍受的,忍不住問道:“大人,你為什麼要待在軍營?”

  阿麥微怔,片刻後才回頭緩緩答道:“為了父——輩的榮耀!”

  “父輩的榮耀?”張士強迷惑。

  阿麥轉回身去,迎風張開雙臂,閉上眼仰頭大聲笑道:“嗯,為了父輩的榮耀!”菲

  山風之中,阿麥的衣角翻飛,太陽從遙遠的東方躍起,剎那間萬道金光she來給她的身形鑲上一道亮邊。這個身影落入張士強眼中,竟似欲乘風而去的仙人一般,他愣愣地看著,不由得呆了。

  顏面

  阿麥閉眼站了片刻,待心中澎湃的情感平靜下來後這才轉回身來,欲行間卻見張士強正有些失神地看著自己,她心中微微一驚,面上卻不露絲毫,還如平常一般笑道:“走吧,下山。”

  阿麥說完便自己率先向山下走去,張士強這時才回過神來,匆忙應了一聲在後面追了過去。

  兩人回到軍營時不過是早操時分,黑面正帶著士兵在校場上操練,看見了阿麥只遠遠地點了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阿麥並不在意,略一點頭,然後便把視線投向了校場,默默地注視著那些汗流浹背的士兵們。西澤山一戰,第七營損失慘重,原有的人馬損失了十之七八,現有的這些士兵大多是戰後新招募來的,一部分是從江北其他州縣投奔而來,還有些就是烏蘭山中的農家子弟。

  這些都是南夏的熱血男兒,他們現在缺少的只是實戰經驗而已,阿麥心中不由默念道。

  阿麥注視著校場許久不語,身後的張士強也不敢出言打擾,直到看見軍需官李少朝從遠處往這邊而來,這才小聲提醒阿麥。

  阿麥聞言別過臉來,果然見李少朝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近了才搭訕道:“早啊,大人。”

  這顯然是沒話找話,只看李少朝的神色阿麥就知道他來找自己作何,無非是又想鼓動自己去大營要東西,於是便把視線又重新放回到校場上去,只隨意點頭道:“早。”

  李少朝又笑道:“真是巧,大人,又在這碰到您了。”

  阿麥心道我每天早上都到這裡來看士兵操練,你會真的不知道?心中雖這樣想,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還是輕輕點頭:“巧。”

  見阿麥兩次都是這個反應,李少朝面上終有些掛不住了,尷尬地搓了搓手,也學著阿麥的樣子,把視線放到校場上那一群赤背的士兵身上。

  過了片刻阿麥才轉回身來,看著李少朝似笑非笑地問道:“這樣就有點不自在了?”

  李少朝聞言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只嘿嘿笑著。

  阿麥又說道:“你家大人我每次去大營打秋風時基本上都是這個待遇,你現在可知道這個滋味如何了?”

  李少朝見被阿麥識破了心思,臉上笑得更不好意思了,笑道:“還是大人厲害,卑職這嘴還沒張呢大人就知道要說什麼了。大人可別怪我,誰讓咱當著這個管家婆呢,可不就是我來討這人嫌麼!”

  阿麥笑了笑並不搭話,李少朝見阿麥面上並無惱色,又試探地說道:“再說了,張嘴三分利嘛,大人多往大營跑跑,總不見得有什麼壞處,何況哪次去沒給大人個面子啊,且不說徐先生那裡待大人自然是和別人不同的,就連元帥那裡——”

  李少朝見阿麥瞥向自己,連忙打住了話頭,只看著阿麥嘿嘿地笑。阿麥把李少朝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這才淡淡說道:“還記得陸大人曾說過你為人忠厚、不善言談,每每軍事會議上都極少開口,可現今看來,陸大人可是看錯了你,我看你倒是舌頭上能開花了。”

  李少朝只做聽不懂阿麥的暗諷,笑道:“那不是當隊正的時候嘛,要講兵法陣列,卑職還真是說不出什麼來,現在管的都是當家過日子的事,卑職難免會話多一些,管家婆管家婆,不婆媽哪能叫做婆嘛!”

  阿麥被李少朝氣得無言,只嘿嘿冷笑了兩聲,怒道:“李少朝,行,你行,你也少給我這磨嘰,我既然說了不去就不去,要去要東西你就自己去,我臉皮薄,已經磨穿了,行不?”阿麥說完拂袖就走,連操練都不看了,張士強連忙跟了上去,留下李少朝在後面站了片刻這才回過神來,小聲念道:“別急嘛,有話好好說嘛……”

  阿麥雖不願再往商易之那裡跑,可惜這世事往往是事與願違的。八月初,商易之向分布在烏蘭山各處的江北軍各部發出軍令,命各營主將於中秋節前齊集江北軍大營。

  阿麥的第七營離江北軍大營最近,收到的消息也就越早。軍令到的時候,阿麥正召集營里的幾個主要軍官開每月例行的軍事會議,商討怎樣才能增加新兵實戰經驗的問題。烏蘭山之役後,江北軍各部和北漠軍隊之間雖沒有再發生大的戰役,可小規模的戰爭卻時有發生,雙方互有勝負,總的來說還是江北軍占到的便宜多,尤其是唐紹義所統領的騎兵部隊,更是讓北漠人頗為頭疼。而阿麥的第七營卻由於駐地離江北軍大營太近,反而一直沒有任何戰事,明眼人都看出來這是商易之和徐靜有意讓第七營休養生息,阿麥心中自然也明白他們的好意,可同時卻又清醒地意識到這樣下去對第七營來說並不見得就是好事,因為只有經過戰場上的洗禮才能讓這些新兵成為真正的軍人。

  傳令兵把軍令送到阿麥手上,阿麥瞅著手中的軍令不由得隱隱皺眉,搞不清商易之下這個軍令幹嘛,難不成他現在還有心思聚齊了大家一起過中秋節?

  軍令在其他幾個軍官手中傳了一圈,眾人的臉上也不禁掛上了些許納悶,齊齊地看向阿麥。阿麥眉間早已經放平,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問傳令兵道:“可知道元帥此次因何召集大夥?”

  那傳令兵也是個機靈人物,見阿麥問,略一思量連忙答道:“小人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說朝廷里對各位大人的賞賜下來了。”

  此言一出,帳中眾人面上不禁都透了喜色,早在烏蘭山之役之後商易之就把江北軍中有功將領的名單上報了朝廷,這都過了大半年,獎賞總算是有了信,大夥心中難免都有些雀躍。倒是阿麥面上絲毫不為所動,只是讓人帶那傳令兵下去好生招待。

  待那傳令兵出去,帳中卻意外地靜了下來,阿麥掃視了一圈,見眾人面上都是一副難掩喜色卻又不肯露出來功利之心的模樣,心中不由暗笑,正要張口說話,卻見王七突然站起來說道:“別看咱們最近這些日子沒打過韃子,可就憑咱們第七營輾轉一千多里引韃子入烏蘭山這一條,大人去了那也是頭功,少不了露臉。所以大人這次去可不能再和以前一樣,只帶著張士強一個親兵爬山翻嶺地過去,沒得被人看輕了。這回說什麼也得講講排場,也讓其他營部看看咱們第七營的軍威。”

  眾人聞言連忙稱是,更是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該如何在眾營之前亮亮軍威來,不過說來說去無非也就是得鮮衣怒馬、兵強馬壯而已。王七等幾個軍官越說越是興奮,唯有軍需官李少朝一直沉默著,眨巴著一雙細長的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阿麥含笑不語,只是靜靜聽著,待眾人都說的都差不多了,這才點頭說道:“大夥說的都有道理,不過我們第七營在西澤山之戰中損失太重,雖然軍中給我們補了不少,可是家底畢竟不比其他兄弟軍營,再說我們又是步兵營,營里統共也沒有幾匹馬,不比唐將軍的騎兵——”

  話剛說到這,一直沉默的李少朝突然出聲道:“這個大人請放心,馬匹的事情包在卑職身上,大人只需定下人數即可,到時候卑職一定把馬都準備好了。”

  阿麥十分意外,想不到一向摳門的李少朝能說這話,營中馬少,有數的幾匹馬都讓阿麥用來組建了偵查隊,並沒有配給營中的軍官,為了起表率作用甚至就連阿麥自己都沒有專用的坐騎,李少朝張口就答應給這次去大營的人員配備馬匹,這實屬讓阿麥感到意外。

  “還是算了吧,非戰時軍官不可調用偵查隊的馬匹,這是營里早就定好的,再說離大營又不算遠,翻山過去半天也就到了,要是騎馬走大路反而要繞不少冤枉路。”阿麥說道。

  “不!得騎馬!”李少朝卻少有的執拗起來,“這可關係到我第七營的顏面問題,馬匹的事情不用大人擔心,包在卑職身上,絕對不會徵用偵察隊的馬匹。”

  見李少朝把話說得如此圓滿,阿麥心中更是疑惑,奇怪李少朝如果不徵用偵察隊的馬匹的話,哪裡還能搞來戰馬。

  八月十四日,阿麥命黑面留守大營,帶著親兵張士強及王七等幾個軍官前往江北軍大營。幾個人新衣亮甲都打扮好了,李少朝的戰馬還不見影子,直到眼看就要誤了時辰,幾人等得都上火了,李少朝才派人來傳話說坐騎都已備好,請各位大人直接前往軍營轅門即可。李少朝如此神秘,讓阿麥心中的疑問更大,王七等人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幾人來到軍營轅門處,果見李少朝牽著幾匹馬已經等在了那裡,可一見那馬,幾人頓時愣了。

  王七圍著那幾匹馬挨個看了個遍,忍不住大聲叫道:“我操,老李,你這也好意思叫戰馬?這匹,還有那匹,毛都掉禿了,怎麼出去見人?”王七頭次穿地這樣光鮮地前去大營,本是一心興奮,卻沒想到李少朝拍著胸口打下保票的戰馬卻是這個模樣,頓時如滿心的期待都變成了熊熊的怒火。

  看著那幾匹或老或瘦的馬匹,阿麥心中也是不悅,見李少朝還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冷笑道:“這就是你給咱們第七營準備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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