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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衍還在驚訝,常鈺青已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回自己馬前,一手摁了腰間傷口一手往馬鞍上一撐,人已經跨上了馬背。“把她帶上,回城!受傷的事誰也不准提!”常鈺青說道,也不理會崔衍的驚訝,用披風遮了自己身前的血跡,便調轉馬頭向城內行去。

  崔衍納悶地看了看常鈺青的背影,又俯下身細看這女細作,見她髮髻早已散亂,那俗氣的絹花也早沒了,反而比之前好看不少。崔衍想了想,把阿麥的臉扳正過來,從地上抓了把雪往她的臉上抹了抹,臉上濃濃的胭脂順著雪水留下,只見她的臉色蒼白如雪,隱隱現了些青色。

  “漂亮娘們?”崔衍自言自語道,還是有些不信那個胸前塞饅頭的傢伙會是個女子,忍不住伸手往阿麥身前探了下,雖然稱不上豐滿,卻的確是觸手溫軟。崔衍像是被燙著般,連忙抽回手來,心虛地瞥了一眼常鈺青的背影,這才把阿麥從地上拎起來放到馬上,帶著她追常鈺青而去。

  阿麥再次醒來是在床上,床很大,只是有些硬,好在被子還足夠柔軟,與肌膚相擦,觸感很不錯,這說明被料的質地很不錯,也說明……她身上似乎沒有什麼衣服。

  阿麥撩了撩被子,見被下的自己果然不著寸縷,唯有肩頭被包的密密實實,還好,不能算是不著寸縷。

  遇見這樣的清醒,醒來的女人一般情況下都應該驚叫一聲,然後再用被子把自己裹緊,驚恐地打量床前的男人。可惜她的床前並沒有站著什麼男人,就算有,她現在也沒有力氣去做裹被子驚叫之類的事情,她甚至都沒有想自己是否遭到了什麼侵犯,她只是靜靜地躺著,然後感覺能活著真是不錯的事情。

  不管怎樣,她畢竟沒有死去,這不是很好麼?阿麥愜意地長舒了口氣,把身體往被子裡縮了縮,打算接著再補一覺。

  常鈺青赤著上身,坐在不遠處的圓桌旁,正往腰間一圈圈地纏著白布,聽阿麥醒了過來,抬頭冷眼看阿麥的反應。見她明明已經醒過來,卻既不驚叫也不恐慌,心中也不由有些佩服,忍不住出聲問道:“竟然一點也不怕?”

  聽到他的聲音,阿麥的身體還是僵了下,不過隨即便又放鬆了下來,連眼都沒睜開,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害怕有用麼?”

  常鈺青稍怔,揚了揚眉毛說道:“的確沒什麼用。”

  阿麥閉了嘴不再搭茬,常鈺青走到床邊低頭望她,見她雖然閉了眼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被壓抑的呼吸卻還是泄露出她內心的緊張,不由得彎了嘴角,有些嘲弄地說道:“不著寸縷地躺在陌生男人的床上,竟然還能如此鎮定,是習慣了還是不在意?”

  古往今來,女子做細作的大多都會出賣色相,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常鈺青知道,阿麥也清楚。所以現在常鈺青這樣說,明白著是譏諷她已經習慣出賣色相。

  阿麥並不理會他的挑釁,只是閉著眼沉默著。

  常鈺青顯然是試圖用話語激怒阿麥,嗤笑一聲道:“還是說你們南夏女人都你這般不知廉恥?”

  阿麥緩緩睜開了眼,目光清冷地看向常鈺青,問:“何為不知廉恥?”

  常鈺青不屑地說道:“在陌生男子面前赤身裸體還不算麼?”

  阿麥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問:“那男子在陌生女子面前袒胸赤膊呢?可算是不知廉恥?”

  常鈺青不語,冷冷地看著阿麥。

  阿麥閉了眼,輕笑道:“自己脫的人都不覺得羞恥,我一個被人脫的,又有何羞恥的。”

  常鈺青冷笑一聲,俯下身用手鉗住她的兩頰,冷聲說道:“倒是夠利的一張嘴,只是不知道這個身子是否也讓人受用。”

  阿麥伸出手把他的手指從臉上一根根扳開,語氣淡漠地說道:“不過是副臭皮囊而已,將軍要想嚇我,不如換個人來,”她瞥了常鈺青腰間帶血的白布一眼,“將軍自己不方便,我還沒美艷到讓將軍帶傷上陣吧?”

  常鈺青一僵,沒想到她竟然說出如此大膽的話來,怔怔地看了阿麥片刻,突然笑了,然後走到一邊把衣衫一件件穿上,外面又罩了身嶄新的戰袍,這才回身對阿麥說道:“只有最沒用的男人才會在床上征服女人,我常鈺青還沒淪落到如此地步。不過你最好考慮一下,我有的是方法讓你張嘴,最好還是不要試探我的耐性。作為女人,你夠狠,不過——”他回過頭瞥了她一眼,“和我比狠你還嫩了點,別指著我會因為你是女人便憐香惜玉,所以還是少找自找苦頭的好。”

  他說完便從桌邊拿了彎刀,往門口走了兩步,又轉回身似笑非笑地看著阿麥:“你手上有繭,臂膀結實,腰腹緊緻有力,大腿上有疤,箭傷,還是新的,如果要想撒謊,最好把這些都圓起來,別一聽就破綻百出。”

  見阿麥身體明顯地一硬,常鈺青終於滿意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交鋒

  聽聞房門在常鈺青身後關上,阿麥卻不禁長長地鬆了口氣,幸好,常鈺青足夠驕傲,驕傲到不屑於用女人的身體來要挾她。這樣的人並不難對付,因為他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無往不利,習慣了別人臣服在他的腳下。

  阿麥笑了笑,發覺放在被下的手掌已經汗濕,伸開手掌在床單上擦了擦,然後看著帳頂愣了會神,決定還是先睡一覺補足精神比較好。只要還活著,生活就有著無限的希望,這是她堅信的事情。而且,他們絕對預料不到她肌體的自愈能力,這樣的箭傷,只怕用不了三天就可以結痂了,難怪母親以前總愛說她生命力頑強的就像打不死的小強,笑稱她是變異的人種。

  崔衍一直在房外等著常鈺青,見他出來湊過來有些擔憂地問道:“常大哥,真的不要那個郎中給你看看麼?那樣長的傷口,如若不fèng上幾針的話,怕是極易裂開。”

  “沒事,這點傷還不礙事,”常鈺青輕聲說道,隨意地用手整理了下腰間的衣服,“過了不了幾日就能癒合。”

  崔衍知道他是不願讓人知道他受傷,所以才不要郎中處理傷口,尋思了下又低聲說道:“不如讓郎中給看一下,然後——”他用手比了個殺人的手勢。

  常鈺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說不用就是不用。”

  崔衍見他不悅,不敢再說,只得在身後追了上去,說道:“剛才元帥派人來了,說是讓你過去一下。”

  常鈺青腳下一滯,轉過頭看崔衍:“倒是快,石達春倒是還真有些性子。”

  崔衍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後又說道:“不過事情捅到元帥那裡是有些麻煩了,那男的還真跑了,我讓人去城門堵著也沒能截下他,估計是早就逃出城了。現在只剩下了這麼個女人在咱們手上,要是個男人還好說點,可偏偏又成了娘們,只要她咬緊了就是良家婦女,怕是在元帥面前也不好說清。”

  常鈺青冷笑道:“你也太小瞧咱們那位元帥了,他不會提我強搶民女的事情的。”

  崔衍不明白,搔了搔了頭髮,不解地問:“為什麼不會?”

  常鈺青停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崔衍,問:“就算我強搶民女了,他又能怎麼樣我?”

  是啊,就算他常鈺青強搶民女了,陳起又能怎麼樣他?按軍法處置他?怕是不敢也不能。既然不能怎麼樣他,那陳起何必去給自己找下不來台呢!

  崔衍終於也想明白了這一點,有些佩服地看著常鈺青,贊道:“我們擺明了和他玩橫的,他也沒招。常大哥,你還真——行!”其實他本想說的是“你可真無賴!”不過話到嘴邊又改了,常鈺青可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

  常鈺青瞥他一眼,露出些許無奈的微笑,說道:“行了,無賴就無賴吧,咱們有資本無賴,陳起那樣的人,很清楚咱們身後代表的勢力,所以他不會招惹咱們,起碼現在不會。”

  崔衍傻笑兩聲,跟著常鈺青往外走,到院門的時候正好碰見那個跟著崔衍一起出城的侍衛提了幾包糙藥回來,見到他們忙行了個軍禮。常鈺青隨意地掃了一眼,吩咐道:“到後院交給那個婆子,讓她多熬幾碗給灌下去。”

  那侍衛應諾一聲就往後院走,崔衍又把他叫了回來,偷瞥了常鈺青一眼,別過身小聲吩咐道:“給你家將軍留些,等晚上回來也想法給勸下去。”

  侍衛點了點頭,崔衍拍了他一巴掌,笑道:“快去吧!”

  常鈺青警覺地看了崔衍一眼,崔衍乾笑著打了哈哈,往前疾走兩步道:“常大哥,咱們快去吧,回來還得去舅舅那裡應卯,省的又挨他訓。”

  陳起進城後和周志忍一起住在了石達春的城守府,而常鈺青卻找了個富商的別院臨時住了下來,並沒有和軍中那些高級將領住在一起。常鈺青和崔衍兩人來到城守府時,日頭已經偏西,陳起正在軍議廳里和周志忍等軍中高級將領們商議著北漠軍年後的進攻方向,見常鈺青帶著崔衍進來,隨意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崔衍本以為陳起叫他們是來問上午的那件事情,誰曾想卻是召集了各部的將軍來商議軍事。他背景雖大,可畢竟年紀擺在那裡,校尉的級別根本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會議,一時之間進退兩難,只好吶吶地站在門口,正猶豫要走要留時,就聽見陳起頭也不抬地說道:“崔衍也過來吧,聽一聽也好。”

  周志忍抬頭瞪了崔衍一眼,崔衍心虛地笑笑,走到大桌邊聽人議論下一步的軍事計劃。因為現在是嚴冬,北漠近二十萬大軍一直停駐在豫州城附近,只等開春天暖之後便有所行動。不過關於下一步的方向,此事卻有了分歧。

  照原本的計劃,南北兩路夾擊豫州後下一步就應該是直指泰興,可出乎計劃之外的是豫州軍並未被全殲,反而是讓商易之領了兩萬多人入了烏蘭山。

  這成了陳起心頭的一根大刺,讓他感到有些不安。如若不作理會而照原計劃進攻泰興的話,商易之的江北軍就如同掐在了北漠軍腰腹之上。而要是先進山剿殺商易之的話,先不說烏蘭山脈地形複雜,能不能一舉殲滅江北軍,就是北漠軍中怕是也有些人不情不願,認為他是在小題大做,畢竟江北軍不過才兩萬多人,散放在烏蘭山中都不能稱之為軍了,也就是相當於一個匪字。

  陳起抬頭掃視了一下眾將,說道:“據探子回報,商易之已把人馬散開,分布在烏蘭山中各個險要之處,其手下騎兵由唐紹義帶領,暫時遊蕩在西胡糙原之上。過了年天氣便要轉暖,我們下一步該如何打算,還要各位將軍暢所欲言。”

  眾將一時沉默,周志忍和常鈺青相視一眼,沉聲對陳起說道:“末將還是認為先取泰興的好。”

  “哦?”陳起面露微笑,問道:“那江北匪軍怎麼辦?”

  “既然是匪軍,就難成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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