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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卿便點了點頭,道,“我是覺著,這些都沒什麼可在意的。”

  月娘便輕輕的舒了口氣,又抬頭望向雁卿,道,“那麼謝公子呢?”雁卿不解,月娘便又道,“若姐姐遇上了這樣的事……會不會告訴謝公子?”

  雁卿就道,“我說了你不要生氣才好。”

  月娘道,“不會。”

  雁卿便道,“這種事……並不值當特地對三哥哥說。”

  她果然不會為這種事動搖,不將閨譽當大事看待。可月娘也還是不由想追究,“若謝公子知道了,因此嫌棄了姐姐了?”

  雁 卿就愣了一下,道,“為什麼要嫌棄我呀。”片刻後才明白過來,就道,“三哥不是那樣的人。”不過她總還知道月娘真正想問的是什麼,便想了想,又道,“若三 哥會因此嫌棄我,只要他不問,我大概就會竭力不讓他知道吧。”她臉上就有些發紅,聲音也不覺低下去,“若因為這種事就不能同三哥在一起,得有多冤枉 啊……”

  “可若事情到底還是敗露了呢?”

  “……那就沒辦法了呀。”雁卿眼圈也有些發紅了,“他都嫌棄我了,再在一起還有什麼意思?”過了一會兒她才從這消沉的情緒里脫離出來,道,“不過,三哥哥不是這麼是非不分的人。”

  月娘便不再做聲了。

  她 只是想,果然如此,她和雁卿果然是不同的——她的全部人生似乎都是寄托在嫁一個好男人之上。所以她總是為無關緊要的事忐忑不安,因為那個男人可能自不相干 的人口中聽聞毀謗她的言辭,便因此輕賤了她。她將那男人當作身家的依靠,所以不論是太子還是杜煦,他們每每令她惶惑不安,他們的輕蔑和拒絕總輕易就能摧毀 她的信心和尊嚴。

  蓋因這樣的女人原本就將自己放在極其卑弱的位子上,譬如將珍寶置於人腳下,便無怪會被人輕視和踐踏。

  可雁卿始終將自己置於同他們平等的位置。縱沒有那個能與她匹配的人出現,她也依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使光陰虛度;最終她也終於遇到了那個最懂她最珍惜她的人,於是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月娘又記起那個中秋,趙世番問她們日後想做什麼,雁卿便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那瞬間月娘便是心中一震,塵埃排開,仿佛有明澈月光灑落下來。但彼時她尚不明白,那心動究竟意味著什麼。

  ——她其實一直都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只不過她弄錯了自己真正的願望罷了。

  許久之後,月娘才又道,“我和十三哥大約是無緣了。”雁卿輕輕應了一聲,發現杜煦避而不見時,她其實就已隱有預感了。月娘道,“也是理所當然。”畢竟她同杜煦感情尚淺,何況杜煦志在仕途,看重清譽——娶她便太不值當了。

  雁卿便又問道,“那麼東宮那邊……”

  月娘想了想,才苦笑道,“我是沒有以死抗拒的勇氣的——也唯有聽憑父親做主了。”

  雁卿便道,“你該更相信阿爹些,也別動不動就說什麼死啊活啊的。人的命沒那麼輕賤,需得好好珍惜才可。”

  月娘便點了點頭,微笑道,“嗯。”

  ☆、122第七十六章 上

  趙家的拒絕也在太子的預料之中——他這一遭行事近似脅迫,若一請而成,趙世番的麵皮往哪裡擱?日後討價還價的底氣又自哪裡來?是以怎麼都得反覆這麼三四回,給足了趙世番臉面和台階才好。

  不過要說太子就吃定了趙世番,也不是那麼回事——他其實能察覺出來,自己身旁長者重臣當中,趙世番也是僅有的有真性情的真君子。比起利益來,反而往往是感情和道義更能打動他。趙世番似乎也正是因此令皇帝格外青睞,但對太子而言,這品質卻相當的不可靠。

  因 為他日後富有天下,明碼標價的買賣對他來說最省事也最合理——雖說某些人又要好處又要口碑的姿態也十足可惡,但用名利就能收買的人,行事和道理也往往容易 揣摩,其人也容易駕馭。可像趙世番這種人,他若想打動,便得仔細揣摩他的道義,處處糾正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能隨心所欲的享樂和發泄——簡直就是套上鐐銬, 將自己換做另一人一般。且因其忠直,萬一他流露出失望來,還更容易令人心煩。

  漸漸熟悉了朝政,將謝邕、紀淮、高順德一乾重臣都聚攏在麾下,太子便也越來越覺得同趙世番疏遠些沒什麼不好。

  他又不是非趙世番不可。

  只是怎麼說趙世番都是他的師父,他不肯重用趙家是另一回事,趙家總不肯服膺於他,則難免令他惱火、難堪。

  上 巳節一事,他也是故意折辱趙家。雖說弄錯了人選,可其實是月娘反而更好些——趙世番總道貌岸然的教導他,結果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教導好,隨隨便便就將身許 人,上趕著要給他做妾。一旦傳揚出去,人說他家教無方是輕的,必會藉此毀謗他獻女求榮,不知廉恥。太子就不信他還能硬氣得起來。

  自然,他不會真正宣揚出去,也就只是想讓趙世番吃個悶虧罷了。何況嫁女與他,對趙家而言也是有益無害。事已至此,元徹相信,趙世番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只可惜人性不同,所秉持之是非便也不同。

  第一回求親被拒,第二回求親太子便更鄭重了些,特地委託了自己的舅父義陽郡公前來,曉以利害、動以情衷。

  然而趙世番還是拒絕了。

  縱然早有心理準備,也知道趙家人一貫的不識好歹,但接連被不留情面的拒婚,元徹還是惱火起來。

  轉眼就到四月里,崔、李兩位太子嬪進門。東宮再逢喜事,然而太子臉上不見喜色,不但冷落著兩位太子嬪,還接連遣人往燕國公府上去,終於令皇帝也在意起來。

  皇帝對內帷之事一貫遲鈍,也不會有人無眼色到將宮娥間的蜚短流長告訴給他知道。不過他想問時,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兒子和女兒到底不同。

  皇帝聽說了那日灞河岸上的事,雖也暗惱太子行事輕薄,但想到太子早年對月娘的情誼,便又有種“也不能全怪他”的恍然和愧疚。雖當日做出了讓太子自己選的姿態,但皇帝心知肚明,太子其實是遵循他的意願,才選了謝嘉琳。

  也許是自知大限將至的緣故,皇帝對太子寬容諒解了不少。嘆息思索了一陣子,覺得還是成全為好。

  皇帝賜婚和太子私通的區別且不多說——他還是希望自己過身後,太子憶及往事,想到的更多是他的慈愛。

  便宣召趙世番入宮,商議此事。

  自那日藏書樓前相遇,杜煦便不曾再到府上來拜訪。

  月娘卻還算平靜——這一次她說放下便也真的放下了,無法強求之事,她便連提也不再提。

  雁卿又同月娘說起去東郡公門下讀書一事,這一回月娘終於點頭。雁卿覺著她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也或者說是禪意,既然自己正對未來感到迷茫,那麼不妨先隨波逐流,且行且尋覓。

  這心態算不得上進,卻也安穩怡然。

  入學之事並沒有因此就被中斷,林夫人照舊按著原先的計劃給姊妹二人打點人脈、打理行裝。

  三月中旬,待諸事齊備後,林夫人便帶上姊妹二人,親自去拜訪了東郡公的夫人。

  隨即姊妹二人便拜入東郡公的門下。東郡公夫人也早將女兒出閣前居住的小院子收拾出來,供姊妹二人居住。

  因她們早早的住進東郡公府上,家中諸多雜事便都煩擾不到她們。東宮月余來的動作,姊妹二人都不曉得,只跟著東郡公夫婦專心求學。

  東 郡公府上未必不富——畢竟門下學生大都出身世家,每年供奉林林總總加起來比當官的只多不少。然而府上就只有兩個老僕幫忙做些雜務罷了。東郡公夫妻二人過得 都十分簡樸踏實,東郡公身上衣物都是夫人親手fèng織而成。主家師長如此,雁卿姊妹自然不能再養尊處優,事事讓丫鬟伺候著,便也開始親力親為起來。

  雁卿適應得很好——她早知道自己日後要週遊天下,平日裡就不大用人伺候,粗茶淡飯也吃得香。月娘因年幼體弱的緣故,初時就不大跟得上。不過她性子要強,對自己從來都狠得下心,再有雁卿從旁搭手幫扶,便也堅持下來,不曾流露出嬌驕之氣。

  東郡公夫妻見這對姊妹個性如此,也讚嘆趙家家教——能由奢入儉之人,往往都有意志,學什麼都能有所成就——終於覺得這一對女學生收得不虧,開始用心教導起來。

  求學的生活反而比在家中更有趣些。

  東 郡公門下弟子有內外之分,內門弟子居住在楊家祠堂附近,吃穿用度俱從楊家出,平日讀書閒暇時,常來府上幫著做些家務雜事。他們侍奉東郡公夫婦如親長,東郡 公夫婦也待他們如子侄。雁卿姊妹跟在東郡公夫人身旁,很快就同這些師兄們熟悉起來——雖說是師兄,實際上卻都不過十二三歲,最小的才只有九歲。畢竟年紀稍 長些的,心性沉穩起來,功課也更繁重了,便不會有事沒事便往後院兒跑,借著來府上幫忙的由頭到師娘這裡來打牙祭了。

  不過別看他們年紀不大,終於遇見比自己入門還晚的師妹了,也都得意洋洋、有樣學樣的擺起了師兄譜兒。

  忽然就見到這麼多年歲相近,又在“思無邪”的教誨下端正的成長起來的小少年,生活立刻就多彩有趣起來——就是同樣的下棋,一群人湊頭圍觀、復盤、研討,也比純粹的二人對弈更有趣熱鬧得多。

  有時師兄們結伴來的人多了,家中僕婦們燒飯忙碌不過來,東郡公夫人便帶著姊妹二人一道去幫忙。初時月娘還有心結,覺著不該令她們做下人的活計,可師母和長姊都不在意,她便也只好跟著下手去做。三五次之後,便不覺著這有什麼不妥了。

  師 徒三人就著外頭明媚的日光,說說笑笑的剝著煮好的荸薺,間或談及功課。不多時就有小“師兄”晃進來,殷勤的幫著抬盆端盤子跑腿。熱熱鬧鬧的用過飯,便各自 伏案寫功課,寫完後便湊到師父師娘跟前等待點評和討論……這樣的時光對姊妹二人而言都十分陌生,可這樣的生活天生親和,人在此間久住,怎樣的心傷也養好 了。

  漸漸的,月娘便也同雁卿說起日後開辦書院的事了。

  “等姐姐開好了書院……我去幫忙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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