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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謝懷逸自作主張娶杜夫人,原本同兄嫂無關。壞就壞在陸夫人私下許了她表妹,也想給謝懷逸說親,便慫恿著丈夫拿大義來打壓小叔子,非令他黜出杜夫人不可。結果就使得兄弟幾乎反目。

  不過杜夫人忘性大,不怎麼糾結往事。反倒是陸夫人二十年來看到杜夫人就恨惱、糾結,見不得杜夫人過的好偏偏杜夫人就是過得比她好,真無一日寧靜。是以杜夫人覺著嫂子懷恨在心,也還真沒錯。

  謝懷逸便解釋道,“昨日十五,大嫂不是入宮覲見了嗎?想來是六娘那裡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惹得她煩躁了,回來便拿獾郎出口氣罷了。不用理她。”

  杜夫人立刻便回味過來了——謝嘉琳嫁入東宮已半年了,再有不到兩個月,崔、李兩家太子嬪便要入東宮。

  她不由對謝嘉琳心生同情,對陸夫人的失禮便也不那麼在意了。

  ☆、109第七十章 中

  謝嘉琳確實很不順,卻並非為了崔、李兩個早就確定會入東宮的太子嬪。而是趙月娘。

  ——上元節太子又遇上趙月娘了。

  謝嘉琳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太子回宮後便封了一匣珍珠送去燕國公府上。她是有些被激怒了。太子這邊一妻兩妾都納了,趙月娘那頭也行將說親,卻這麼粘粘連連的,令人不惱火都難。她是太子的妻子,雖理智上知道,這件事裡趙月娘十分無辜,可感情上卻不能不厭惡她。

  是以陸夫人入宮時,她便忍不住哭著同母親說了。

  陸夫人想得卻比她多——太子若一意孤行,遲早能把趙月娘也納進東宮。趙月娘是燕國公、太子太傅之女,和崔、李兩人的家世可截然不同,且又生得美貌。她若進了東宮,難免要威脅到謝嘉琳。

  偏偏出嫁半年了,謝嘉琳還沒有身孕,陸夫人不由也就焦躁起來。這才遷怒到雁卿身上,指桑罵槐。

  其實月娘比謝嘉琳更焦躁不安。

  東宮又賜下珍珠來,說是太子妃所贈。可太子妃贈給雁卿、宇文秀等親朋的都是珊瑚手串,偏偏給她的是珍珠,也不由她不忐忑,太子妃是不是已知道了什麼,賜珍珠是不是在警告、諷刺她。

  她生性敏感多思,加之上元節猝不及防的撞見了太子,越發夜不能安寢。

  如此鬱結了一陣子,終於病倒在床。

  偏 偏家人大都沒察覺出原委——雖然雁卿是能看出來,比起珍珠月娘更喜歡琉璃之類剔透明淨,又多彩動人之物,可她佩戴珍珠最多,外人誰不覺著她就是嗜好此物? 太子妃贈其所好,家人都不往深處想。縱然隱約意識到太子妃的情緒,可月娘也沒做錯什麼,輪不到外人來管教,便也只當沒察覺。

  是以都沒意識到月娘的心病。縱然雁卿時常陪伴開解她,卻也都沒開解到心結上。

  ——月娘的心結也不是旁人能開解得了的。

  她不願意給人做妾,想到出嫁後上頭還有個要她侍奉的主母,想到要日日生活在猜疑勾斗中,她便遍體生寒。她又害怕人言,萬一外頭人以為她同太子有什麼不清白,她的婚事會有什麼變故?出嫁後會不會被人瞧不起?

  早些時候明明總覺著杜煦有不盡如人意之處,此刻她卻只想趕緊同杜煦定下婚事,害怕遲則生變。她總覺著太子會有什麼動作,又害怕自己天性里有不安分的因子,會心生動搖。

  可這些話她又能說給誰聽?也只是反覆讓自己心受煎熬罷了。

  所幸杜煦心裡她也是與眾不同的,聽聞她生病,他特地托人給她帶了些解悶的物什來。因她說起喜愛南朝詩文,還送來一部手抄的《昭明文選》。

  她的心事也唯有杜煦可解,然而只怕杜煦才是最不知她為何煩惱的人。

  月娘摩挲著那紙頁,只覺心中煩亂已極。終還是在書頁里夾了一朵蕙蘭花,命送去給他。

  古詩有言:“傷彼蕙蘭花,含英揚光輝。過時而不採,將隨秋糙萎。”她也是心懷忐忑的委婉敦促,卻不知杜煦能否明白,若明白了又是否會看輕她。

  而杜煦並沒有回應。

  杜煦卻是急不來。

  縱然趙家沒有姐姐未嫁,妹妹便不能成親的規矩,杜家卻很講究先後有序。這也是人情往來的常識——若月娘嫁了雁卿卻未嫁,難免就令外人揣測雁卿是否有什麼隱疾。故而懂規矩的人家大都不會越過姐姐去提妹妹。

  就算知道趙家不是那麼講規矩的人家,杜家出於敬意、誠意,也是不肯亂了次序。

  既然知道趙世番是想把月娘許給杜煦,杜家又十分中意月娘,便也穩穩的等著雁卿定親,打算到時候再上面去提月娘。

  在外人看來,雁卿的親事也確實近了。

  ——高尚書是真的想給謝景言保媒,被謝懷逸回信婉拒後,這一日上朝遇上,終於還是沒忍住,又詢問,“到底相看得是哪家?有眉目了嗎?”

  謝懷逸也就大大方方的如實相告,“趙家長女,八_九不離十了。”

  謝 懷逸是巷陌皆知的名流,朝中也沒少有粉他的。他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有人盯著八卦,路上隨時有小販捧著紙筆跟著他,以便他忽而有了興致拿來寫兩個字乃至擦擦 手,都能拿去賣個好價錢。他忽而就當眾說自家兒子在同趙家大姑娘說親,且“八九不離十”了,自然即刻就宣傳開了。

  趙世番:……

  得說還沒定親就宣揚開來的做派,十分的不厚道。趙世番難免有些惱火——不過這人是謝二,要讓他老老實實跟著別人的步調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何況趙世番也是真心喜歡謝景言這好少年。也就作罷了。

  反倒是謝景言感到很愧疚。他家父子關係沒那麼死板,謝景言也敢含蓄指責他阿爹,“這麼早就說出去,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謝懷逸反問,“有什麼不妥當?”

  謝景言:……

  得說除非親事不成,否則也沒什麼實質性的損害——難道他會親口承認自己可能娶不到雁卿嗎?

  但他還是不想要雁卿迫於壓力的選擇,“似乎有些仗勢欺人了吧……”所謂“勢”也不止是權勢,還有聲勢。

  謝 懷逸就只看著他笑——一家有女百家求,該當力爭頭名的時候,他兒子竟還想著謙謙君子的做派,實在令人無奈。他敢說當初他若君子的、孝悌的回頭先向杜夫人提 親而不是直接拐回家先斬後奏,斷然娶不到她,也就生不出謝景言了。情場如戰場,必要的時候就該不擇手段。他兒子臨敵決斷,心性之冷靜果斷遠超許多身經百戰 的大人。怎麼到了娶媳婦兒的時候,就徐若春風,任人牽著鼻子走了?雖說倒也頗有些鐵骨柔腸的意味……

  “是有些,”謝懷逸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你去解釋解釋吧,就說我不是故意的。”

  謝景言:……只會越抹越黑好不好!

  當然也不可能認真去解釋,只好愧疚的坐享其成,當自己壓根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不過這流言也並沒有傳播幾日——慶樂王請皇帝幫忙保媒,想為他孫子元徵求娶趙世番的長女趙雁卿。

  慶樂王親自請託,皇帝自然不能不給臉面,他也很願意給元徵做這趟媒的。元徵總不娶妻生子,他心裡也總覺著虧欠了死去的元世子。

  立刻就設宴,下朝後留趙世番一道用飯,將慶樂王的好意向他轉述一番。

  ☆、110第七十章 下

  自元徵開始主事,慶樂王府同燕國公府便漸行漸遠。

  不過趙世番同慶樂王的私交,卻並不曾受到影響。

  縱 然慶樂王致仕已久,可也沒有誰敢說他已不是中流砥柱。作為八姓之家資歷最老的長輩,他早已是定海神針一般的人物。當年雍王之亂里,賴他之力得以保全的家族 不知凡幾。就是燕國公府,也欠著他不小的人情——前代燕國公父子被逼死後,雍王曾想斬糙除根,是慶樂王說了一句“殺一懵懂頑童,而失天下人望,竊為君不 值。”

  雍王主政,他最先交出兵權退出紛爭,人人都以為他怯懦庸碌。可雍王亂政,滿朝緘默唯求自保的時候,就只有他敢出頭為趙家求情。不止趙世番,就連太夫人都對他心存感激。

  慶樂王親自來為自己的孫子說親,趙世番要說一個“不”字,真是萬份艱難。何況保媒的還是皇帝。

  這要換了誰家,都唯有點頭應承的份。

  可趙世番在心底嘆了口氣,想到許久之前對林夫人說過的話,終還是不能拿女兒的婚事來酬謝知交。

  雁卿覺著自己是在拖延。

  自 明白自己喜歡的是謝景言之後,她心裡便一直在幻想,也許她不必去同七哥決裂,也許七哥沒有喜歡過她。也許就這麼拖延著,漸漸七哥也就什麼都明白了,於是他 們之間就會自然而然的疏遠起來,直至某一天回想起來,發現他們對彼此的感情打從一開始就是親人一般,隨即一切又能回歸正常了。

  可她同時又清醒的知道自己其實是在逃避。

  三叔笑她貪得無厭,真是半點都不錯。

  她害怕失去七哥,只要想到七哥可能感受到的背叛,可能會給她的回應,她甚至會想若自己沒有喜歡上謝景言就好了。

  但時光不可逆流。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是誰,他們之間的關係便再不可能回到初見之時了。

  她是哀而不傷的性子,雖心裡有煩惱,卻又有節制,並沒像月娘那般生生把自己愁病了。這些日子也是生活如常,不論管家、功課,還是額外補習的許多技藝,都沒有落下。近來還試圖說服林夫人,送她去東郡公門下讀一年書。

  ——她身旁見識不凡的少年,不論是李家表哥,自家兩個哥哥,還是謝景言,都追隨東郡公讀書。短期內她遊學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便想先去東郡公門下長一長見識。

  這般有條不紊的過著日子,異想天開的替自己爭取機會,同她平時全無不同。竟是誰都看不出她正面臨人生第一次重要的抉擇。就連林夫人,雖猜到她會在謝景言同元徵之間苦惱一陣子,可看到她這般模樣,也覺著她是已想明白了。

  林夫人是想將她庇護在羽翼下,起碼到十六七歲她心智成熟了,再開始考慮她的婚姻之事。可惜到底還是不能。

  —— 慶樂王請皇帝為元徵保媒,趙世番雖沒有立刻應下,卻也不能以欺瞞拒絕,只說“正在同謝家議親,不能出爾反爾”。因謝懷逸處事不嚴密,先將風聲放出來了,倒 也沒顯得他這是託詞。不過慶樂王也還是詢問是否定親了,笑道,“沒定下便不作數,我這廂可也為孫子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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