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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和謝景言在一起。哪怕傷害了七哥,背棄了他們過去的約定,她也還是想和謝景言在一起。想和他“在一起”的願望,同當年她不願與七哥分開的感覺,很相近,可又不同。

  她不能自欺欺人。

  她此刻的糾結是她自己犯的錯,其實同謝景言無關,是以這一日她也竭力不在謝景言跟前流露出煩惱來。不過……她也是很怕謝景言會催促她回答。

  謝景言送她回家時,已分別了,她卻又不由自主的叫道,“三哥。”

  垂暮時分,紅霞漫天。

  謝景言就回過頭來,耐心的微笑著望向她。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不論道歉還是道謝,似乎都很不合時宜。她知道自己應該說一些話,可一旦說了,大約便也意味著她同元徵的絕交。

  為什麼非要是這樣的結局。

  她久不說話,只是焦急、無措。明明想給以回答,卻又沒做好準備承擔那後果。

  謝景言等了一會兒,也就忍不住又戳了戳她的額頭。雁卿抬手捂住額頭,他也就移開目光,道,“並不是我說了,你就一定要回復的。”

  “可是……”

  謝景言便道,“你才只有十四歲,要做的決定卻是一輩子。自然便有許多憂慮和煩惱。縱然讓我等上一年、兩年……也都是應該的。所以不用著急,就按著你喜歡的來,我可以等。”

  雁卿臉上便又一紅,道,“也不用那麼久啊……”

  謝景言忍不住就想揉揉她的頭髮——自然是不能的,她二哥哥就在一旁盯著呢!

  他便嘆了口氣,又歡喜她竟為自己煩惱,又不忍看她煩惱。最終還是輕聲道,“記得要選我。”

  雁卿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謝景言卻已不肯再說,只笑著催促她,“天要黑了……快些回去吧。”

  ☆、108第七十章 上

  正月里,朝中又有許多人事變動。

  皇帝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已不再能承受案牘之勞。月底在白上人的規勸下去驪山湯泉宮療 養了數日,回宮後便命人去整修湯泉宮。如此,縱然他沒有明確表態,聰明人也已看出來,他是打算將權位讓給太子了——修繕湯泉宮,顯然是打算在驪山久住。他 常年飽受腿疾之苦,臨溫泉而居,對他的身體也大有裨益。

  上層有變動,底下也不可能毫無動靜。謝景言便也趁著這個時機從司衛上士任上調離,去趙文淵所領武衛府任參軍去了。

  他曾對雁卿說,不願做天子親衛,而是想外出征戰開太平,也並不只說說而已。

  雖杜夫人還是不肯答應,但他分明就是胸有成竹的按著自己的步伐前行,竟讓杜夫人攔都不知該怎麼攔。也唯有對謝懷逸抱怨,“不聲不響的就盤算好了……”

  “不是同你商議過嗎?”

  杜夫人自己也疑惑,明明確實每一步都同她商議過,但最後導向結果怎麼就同她設想的截然相反呢——如今的局面是,一旦趙文淵受命出征,謝景言順理成章就要隨軍。

  總覺著被兒子設計了似的。

  謝懷逸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見杜夫人疑惑,也唯有溫柔安慰,“也不一定就會打起來,打起來也不見得就是趙三去。”

  這說辭同他們平素的言論截然想反,杜夫人哪裡聽不出是安慰人的話,也只好說,“去年才成親,若今年就要出征,他和賀娘就太不容易了……”說到一半便猛的想起來,“咱們也給獾郎定親吧。”

  “嗯?”

  杜夫人覺著這主意真是妙極了,“他不是喜歡雁卿嗎?雁卿也十四了,差不多是時候給他們定親了——成了親,獾郎還能不收收心?莫非能把新婦一人丟在家裡不成?”

  謝懷逸也唯有佩服夫人的奇思妙想,沒聽說還有為了不讓兒子出征而娶兒媳婦的。他當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同杜夫人唱反調,否則太容易惹火上身了。便笑道,“那你就問問獾郎的意思吧。”

  謝景言反應卻很平淡,“不急在這幾個月。”

  杜夫人便有些訝異,“你不願意?”

  “當 然願意。”謝景言說著便在心裡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想早些同雁卿定下?奈何雁卿這樣的姑娘,反應總是慢一拍,且又天真、長情。他相信雁卿喜歡他,卻並不 覺著她能輕易狠下心同元徵了斷。他若選這個時機去提親,無疑是逼迫雁卿立刻做出選擇——可這也正是雁卿最茫然、無措的時候,比起趁機給她施壓,謝景言更希 望能陪著她,幫她平靜下來,理智的做出心底真正想要的選擇。

  畢竟他們是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他又何必急在一時,不給雁卿思考的時間?

  “我想娶她。”他就說。

  “那怎麼又不急了?”杜夫人心中便警醒起來,“難道……這麼快就要出征了?”

  謝景言:……

  雖然不是因為這種理由,但杜夫人猜得還真沒錯——有道是“胡天八月即飛雪”,一旦入秋,北疆很快便天寒地凍,兵馬難行,反而對突厥人防守有利。是以若要攻打突厥,必定會在春天動兵,半年內結束戰事。謝景言推算,如無意外,三四月份他便要隨軍出征了。

  “和出征無關。”謝景言便敷衍道,“您忘了——下個月她大哥哥娶親,哪裡忙得過來。等過了五月再說吧。”

  杜夫人尚還沒說什麼,謝懷逸卻已聽出來,便問道,“過了五月——你們是不是私下有什麼約定?”

  謝景言固然想做出“沒這回事”的淡然表情,可這麼久的等待之後終於從雁卿身上得到了明確的回應,要不動聲色也很難。已不經意就流露出笑容來。

  這下連杜夫人也恍然大悟了。他們夫妻是私奔而成婚,對於小兒女間的兩情相悅並無成見,反而打從心底替謝景言高興。

  隨即杜夫人便道,“既如此,自然更要趕緊去提親。”此刻她敦促謝景言提親的動機里,就已全無拿婚事綁住謝景言的私心了,“好好的事,就該光明正大的辦,私底下約定像什麼話?你可不能貪小便利——雁卿那是個女孩兒家。”

  謝景言:……您心裡兒子就是這麼個偷偷摸摸的宵小之徒?

  當然也不能告訴杜夫人,現在又急又燥又不得不耐下心性給自己爭取名分的那個,是他而不是雁卿。只好敷衍,“我明白。”

  謝懷逸笑聽而已,不予置評。只在兩人說完,才道,“高選部昨日送了信來,想為你保媒說親。既然你已經有了意中人,我便給你推了?”

  自然是要推了——上元節謝景言救下的那個孩子,便是選部高尚書的孫子。上個月高家特地設宴答謝他。大約因為同他祖父是故交,高尚書對他十分另眼相看,很有提挈他的意思。但這就要替他保媒,也還是令謝景言略感意外。

  謝懷逸看出他的疑惑,便又道,“可還記得那年路過齊地,出城三十里為我餞行的楊郡守?”

  ——當年南下揚州,父子倆路過青州治所齊郡。謝懷逸原本沒打算入城叨擾,誰知齊郡郡守得知小謝過境,特地追趕了三十里地設宴款待。如此盛情,謝懷逸也深受感動。彼時謝景言已八九歲,還是有些印象的。

  謝懷逸便道,“大概第二年,他就升任青州刺史。今年調任回京。”

  謝景言在御前為親衛,消息卻極靈通,立刻便也對應起來——青州刺史楊益入京任御史大夫。本朝刺史實領州牧之職,青州又是東方重鎮。這麼動盪的時候楊益由封疆大吏入京任職,對朝局影響重大。謝景言心知肚明,自家祖父不是什麼純臣,必然起意拉攏他。心裡便略覺著不妙。

  果然,謝懷逸隨即便道,“說的就是他家的六姑娘。”他便笑望向謝景言,“當年你已見過了,去送行時她還敬了你一杯米酒。今年上元節,說是她也在泰明樓。”

  謝景言略感無語,“這哪裡還記得。”

  卻也已弄明白——想來就是看準了晉國公想拉攏楊益,高尚書才主動為他保媒。

  他都能想明白的事,謝懷逸哪裡會不明白?也一樣說不當回事就不當回事。便想,自家父親名望功業都不下於人,舉世皆知他是不世出的大才,卻至今不得大用,還真不只是他生不逢時的緣故。

  不過他自己也沒怎麼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就是了。

  奈何晉國公府也不是人人如此。這一日謝景言去探望祖母,便遇上了伯母陸夫人。因同杜夫人交惡的關係,陸夫人一向都不大搭理謝景言,這一日卻故意當著婆婆的面就說起來,“楊家姑娘自幼便令名遠揚,和獾郎果然十分般配。高尚書保的這趟媒,我看很合適。”

  晉國公夫人也關心孫子的婚事,聽她說起來,立刻就問道,“有這麼回事?快同我說說。”

  陸夫人便將楊家有意說親,高尚書大為看好,於是主動替他們保媒的事同婆婆一一道來。儒門清貴,家風謹嚴,歷來都備受尊重,何況楊家在本朝也是一等豪族。倒也無需陸夫人溢美,這確實是一門好親。

  不過國公夫人也並沒表態,只轉而問謝景言,“怎麼沒聽你爹娘提起過?”

  謝景言便也無奈笑道,“阿爹阿娘早替我選定了人家。楊家固然很好,可孫兒也不能二娶不是?”

  “你說雁卿?”陸夫人便輕輕一笑,轉而對李夫人道,“咱家選定了雁卿,他家可未必選定了獾郎。挑挑撿撿三四年了,也還沒拿定主意,別是想東食西宿吧。”

  這話說得粗魯,然而她是宗婦,又是太子妃之母,晉國公夫人也不好當著小輩的面斥責。便不理會她,只對謝景言道,“這種事旁人也插不得嘴,你爹娘有主意便好。選准了就快些定下吧,你也到年紀了。”

  陸夫人雖是唯恐家宅安寧的性子,但在人前姿態卻還好。這一回脫口說出惡毒的話,謝景言也是又惱火,又驚訝。不過祖母已暗斥她多管閒事了,謝景言便也不再多逞口舌。很快便告辭出去。

  回頭也不得不提醒杜夫人,免得她去祖母那裡定省時吃了悶虧。

  杜夫人聽了便有些不安,斟酌再三,夜裡還是同謝懷逸說了,道,“莫不是嫂子還懷恨當年的事?想管獾郎的婚事?”

  謝懷逸便笑道,“你不記恨她便罷了,輪得到她來記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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