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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若沒有定計分化突厥並見成效這一步,他大約就很難積累足夠的威望。縱然他是皇后的哥哥,也沒那個資格掛帥出征。最多只能作為謀士運籌或是隨行罷了。

  論功行賞時,這二者的區別有如雲泥。

  足以封侯的功業當前,林夫人不信他就能忍住不說。

  所以八成是有高人點播過他,令他豁然開朗了。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點播他?恐怕就是因為樓蘩有了身孕。

  這時機若樓宇穩穩妥妥立下功勞,最不好受的就是太子。

  林夫人所不解的是,樓蘩懷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且不說——縱然她生下皇子來,太子也早羽翼豐滿了,除非皇帝活到了令人不安分的壽數,那時才可能有變故。可說句大逆不道的,皇帝大約活不了那麼久。

  誰會把賭注壓到樓蘩身上?

  林夫人想不明白,卻還是知道,不管這幕後高人打得什麼主意,都必定來者不善。

  便將利害關係同鵬哥兒分說清楚了,令他留心。

  實則林夫人還憂心,鵬哥兒跟著樓宇出使會觸犯太子的忌諱。

  誰知太子十分明理,主動向皇帝推薦趙文淵,道是趙文淵“門襲軒冕,雅善辭令;精通胡語,沉毅果敢”,必能擔當重任——顯然已明白個中關竅,知道趙家就是鐵桿的太子黨。

  便放下心來。

  其實趙文淵也確實能出使突厥——他還真精通三四種胡語,包括突厥語。而且他的身份清清白白,樓宇則多少有些“來歷不明”的顧慮。太子拉他來代替樓宇,不可謂不聰明。

  但誰叫樓宇的身份是皇后認證的,離間突厥的主意又是他出的?皇帝讓樓宇出使是順理成章,改任趙文淵便是刻意掠人之美了。且趙文淵還沒回京呢!

  連趙世番都覺著,太子這提議有些欺負人。

  沒想到皇帝竟准了——樓蘩主動上奏,說樓宇資歷尚淺,驟然委以重任,只怕他擔當不起。皇帝若有心抬舉他,讓他做副使協助趙文淵,也算不辜負他十年忍耐了。

  林夫人便又鬆了口氣——看來不管幕後高人是怎麼想的,至少樓蘩並沒有要動太子的心思。

  皇后不想動太子,麻煩就先去了一大半。

  不過再想到趙文淵對樓蘩的心思,難免又有些心煩。

  ☆、69第五十一章 下

  冬至月底,趙文淵終於回到長安。

  他這次遊歷江南,其實也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回京後先要入宮覲見。皇帝便留了他用午膳,聽他說說江南的政局民情。君臣間聊得十分盡興,皇帝一高興,便安排他同樓宇相見,徹談出使突厥一事。

  這 是趟好差,且滿朝文武除了他和樓宇,也沒旁人能勝任——朝中能說幾句突厥語唬人的大臣是有幾個,但像他這般說得溜熟的則絕無僅有。當年他隨晉國公剿匪,曾 北上龍城,俘獲過突厥人派去策反柔然諸部的使者。那使者在突厥也是有名的學者,趙文淵便從他那裡學到突厥語。因此不但說得溜熟,還十分雅正。他也還作為使 者同突厥人交涉過,是有閱歷的。

  不過趙世番依舊覺得此事難成。因為趙文淵性子左,頗有些君子潔癖。主意是樓宇出的,事成之後功勞卻落在他頭上——這般掠人之美的事,他必然不樂意。

  趙世番還是很了解他家三弟的,趙文淵確實不樂意。

  不過他處事一貫明朗清慡,自不會小家子氣的對皇帝說什麼“不願掠人之美”,也只說願意給樓宇做副使,輔佐他功成歸來。

  推辭也利落,領受也利落,連著幾趟差事都辦得十分漂亮——就說去年出使被陳國扣押一事,旁人都覺得能平安回京就謝天謝地了,他卻有手段扭轉困局,不但平安回來,還能不辱使命。

  又有才能,又手腕靈活,又出身世家,還年輕。性子也好,豁達進取卻不汲汲營營,真是許多年不見這樣的好少年了。

  皇帝是真的十分中意趙文淵。

  就覺得,讓趙文淵給樓宇當副使其實也不錯——樓宇也有才能,可偏偏是皇后的哥哥,日後太子必定不會真心仰仗他,他能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只有這麼一次。趙文淵卻不同。而且,擊退突厥固然是大功業,可同剿滅陳國、收復江南比起來呢?

  不過,太子也難得親自向自己求什麼差事。

  自樓蘩有了身孕,皇帝對太子的疼惜里又多了一份虧欠之心。不免就越發在意起太子的心情來。

  思忖了一陣子,還是覺得既然太子舉薦得十分靠譜,那就依太子所奏請的吧。

  這件事也就這麼定下了。

  燕國公府。

  趙世番既然知道三弟回來了,自然立刻就往家裡遞信兒了。

  太夫人心疼小兒子,早早的就命一家子準備著。雁卿自不必說,哪怕讓她阿娘關了一整個秋冬了,得了消息也立刻就歡騰起來,張羅著要親自給她三叔做點心吃。

  這幾個月她被關在家裡,除了讀書、下棋,也頗學了幾項技藝。最自得的就是做點心。

  如今再有人說她不做女紅,她就有話反駁了——她確實不會織布繡花,但她會下廚啊,這難道這就不是女紅了嗎?

  且 她的廚藝還是從杜夫人那裡學來的。連謝二公子都給征服了的“秘傳”技藝,她也是嫡派傳人了——長安多少酒樓的掌勺、甚至是閨秀們都想盡了辦法要從杜夫人那 里偷師,偷師到一鱗半爪就趕緊打起招牌來,旁人聽聞是“小謝”吃過的菜餚,都擠破頭要來嘗一嘗。仿佛吃完了腹內便也裝了些小謝的清發之氣,整個人都能煥然 一新。

  不正宗的尚且如此搶手,何況是她學的正宗的技藝?

  先賢有雲,“治大國如烹小鮮”,讀書時雁卿總也不明白,聽杜夫人給她講調和、火候、時令、百味……分明就蘊含了許多哲思,既道法自然,又修身養性,同儒道頗有相通之處。

  可見君子該常出入庖廚,多從廚藝中領悟哲思。這門技藝十分的高大上。

  而且還很實用——衣服手帕有幾件換著穿用就夠了,飯可是頓頓都要吃。以後出門遊歷,也就不用餓肚子了。

  雁卿便十分自得,雖被林夫人關在家裡,可如此修身養性、鍛鍊技藝,她便也覺得沒有虛耗時光,過得十分充實。

  不過,對於回家一事,趙三叔顯然沒有那麼熱衷。

  從宮裡出來,他就騎著匹瘦馬帶著個老僕,晃晃悠悠的在長安逛了一圈兒。眼看著都要到宵禁時候,再不回家說不過去了,才逛回家來。

  一大家子歡歡喜喜的忙著給他接風洗塵,結果等到菜都涼了,他才不情不願的盪回來。

  進門的時候七八雙眼睛同時瞪過來,趙文淵再粗的神經也不由抽了那麼一抽。

  片刻寂靜。

  還是雁卿先撲上去,“三叔,你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要睡著了。”

  趙文淵就勢箍著她的腰將她托起來,笑道,“雁丫頭都長這麼高了!”

  尷尬和火氣就這麼破開,氣氛霎時就又和柔歡喜起來。

  太夫人惱火里也多了些笑意,就道,“你去了一年多了,家裡豈能沒有些變化?”

  趙世番上前將雁卿抱回來放下,林夫人也笑道,“總算是回來了,都快入席吧。”

  趙文淵就嘿嘿笑了笑,黑漆漆的眼睛蒙了些水汽,愧疚涌了上來,“近鄉情怯,就回得晚了……”

  一家人便又歡歡喜喜的用晚飯,又述說起見聞來。闊別經年,三叔又是個極其健談的,一說起來便滔滔不絕。就秉燭夜談,直聊到三更十分。

  難免又說起三叔的婚事來,只是樓蘩一事到底給叔嫂關係蒙上了一層陰影,林夫人已不好再替三叔做主說親。太夫人和趙世番雖不曾將此事算在林夫人頭上,可也知道趙文淵受了情傷,便不敢糙率開口。

  就問,“出去這麼久,可有看上哪家女孩兒?”

  只要身世清白,哪怕是窮鄉僻壤的山野村姑,三叔想娶,趙家也會高高興興的上門替他說親。

  ——當然,打從心底里還是想給三叔說個能將樓蘩徹底比下去的姑娘的,這才好出一口惡氣麼。

  不想三叔卻十分大方,“鎮日裡東奔西跑,哪有這份心思。”難免也有負氣抱怨,“我可是出去辦正事的……”

  片刻後倒是忽然想起些什麼,自己先笑起來,“——確實遇上個很見識的姑娘,結伴同行了一段路。欠了她些人情。”

  太夫人和林夫人便不說話了……敢跟陌生男人結伴同行這種,怎麼想都很不妙啊。還是趙世番打探道,“一個年輕姑娘,怎麼自己出門在外?”

  趙文淵就細細道來,“不是自己,有車馬侍衛隨行……去年逃難到荊州的。如今長安父兄安定下來了,便派人去接她回來。恰好我路上遭了些磨難,有賴她庇護打點。”又笑道,“她說姓賀,我瞧著沒說真話。不管如何,都替我打聽打聽吧。”

  林夫人倒是沉默了片刻,道,“那姑娘多大的年歲?”

  趙文淵道,“二十容許……帶著帷帽呢,我也看不清楚。”

  “模樣都沒看見,你就瞧上了?”

  趙文淵就道,“我覺著不錯。意趣相投,見識相當。彼此頗有些相見恨晚之意。竊以為……她生得應該不差。何況我都這個年紀了,她家人還未必樂意呢。”

  林夫人心裡就咯噔一聲,道,“她願意了?”

  趙文淵就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多少是有些願意的吧。”

  “我看未必,否則何必連姓什麼都要騙你?”

  趙文淵就愣了一愣,道,“也許有什麼苦衷……”又道,“成就成,不成就罷了。你們看著給我說和吧……只是別挑太小的。我要是跟旁人一個年紀成親,現在兒子都十幾歲了吧。太小的我可下不去手。”

  林夫人就道,“你既然有中意的,自然儘量令你如意。會替你打聽著。只是長安這麼大,近十萬戶人家,待打聽到,還不知什麼時候。你豈能一直等下去?”

  趙文淵就想了想,道,“等我出使回來,若還沒找著就罷了。”

  趙文淵並沒有在長安滯留多久,過了除夕,元日朝賀畢,便又率使團北上。

  樓 蘩懷孕五個月了,也已顯懷。因是頭一胎,懷得十分辛苦。臘月里似乎還因雪滑失足,差點摔倒。所幸她的妹妹樓薇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沒傷到根本。不過到底是 受了些驚嚇,許多事便都不再親力親為,整個冬天都只靜靜的待在徽音殿中養胎。元日朝賀都不曾露面,只讓命婦們在殿外拜見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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