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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杜夫人也因此飽受非議,至今出門應酬也還有貴婦人要給她臉色看。

  不過說到底她也並無什麼錯處。只是她寒門出身又無過人的姿色才華,偏偏謝懷逸就認定了她,令那些自認為美貌多才的世家貴女們十分的面上無光罷了。

  如今謝懷逸前途光明,她的兒子也顯露出過人的資質來。至少在謝家,是無人敢再當面輕視她了。

  雁卿自然也聽李太夫人分說過——謝家二叔視二嬸如珍寶,可此刻親眼所見,也還是覺得新鮮。

  待謝懷逸扶杜夫人上了馬車,雁卿又眼見他從溫柔親善變得淡漠疏離,不由就對杜夫人升起無限敬畏來。

  謝景言看她表情幾次變化,最後流露出的竟是敬佩,不由就又低笑起來,道,“他們素來如此,見多也就不怪了。我阿爹是最容易懂的人,青眼白眼,好惡分明。”

  雁卿一想,謝懷逸對她三叔確實也很親善自然,待旁人就很有節度的疏離著——想來是不愛將情緒虛耗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又聽謝景言說“青眼白眼”,記起了典故,不由就有些緊張。心想日後萬萬不能在謝二叔叔跟前做錯事,否則被他當面翻白眼鄙視,就不用做人了。

  謝景言見她表情豐富,又忍俊不禁:雁卿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呢。

  便安撫道,“不用怕。他也不苛責人,是很好相處的。”

  杜夫人上了馬車,又打起帘子,招手喚雁卿過去。

  雁卿忙顛顛兒的跑過去,道,“阿嬸有什麼要交代給我的嗎?”

  杜夫人便笑起來,道,“我本想帶你一道回去——可似乎你三叔有旁的打算。竟不能再和你多待一會兒了。”

  實則趙文淵是願意讓杜夫人一行順路將雁卿帶回長安的,可他向林夫人借了兩百援兵,援兵雖還沒到,林夫人的信兒卻到了。說是,“就讓雁卿跟在你身邊吧。”

  趙文淵便忖度著,當年林夫人想將雁卿送去安全的地方,不想反叫她落入賊寇之手。是以才有此叮囑。且他手上士兵足夠,雁卿跟著他也確實沒什麼危險。便謝絕了杜夫人的好意。

  雁卿雖不曉得這緣由,卻顯然要向著她三叔說話,就笑道,“我得留下來寬解樓姑姑,辜負您的好意了。”

  杜夫人就笑道,“你一個孩子,照顧好自己便是了。怎麼盡想著寬解大人。”便給了她一包手帕包著的糖果,笑道,“我自家做的糖果,你吃吃看。”

  雁卿拈了一塊飴糖含在嘴裡,道,“好吃。”

  杜夫人便笑著摸摸她的頭,道,“改日到我家去做客,我給你……我讓人給你做更好的。”

  目送著謝懷逸一行人遠去了,雁卿便慷慨的拿糖果和樓蘩分享。那糖果做得十分樸素,卻很美味。外頭裹著一層細滑透明的薄紙——似紙而非紙,入口即化。糖果也不是一味的甘甜,嚼著細糯不粘,滋味柔和可口。

  樓蘩就笑道,“杜夫人真十分喜愛你。”

  雁卿便道,“我也喜歡她。”她覺著杜夫人跟她見過的所有貴婦人都不同,好像特別暖和,特別有煙火氣似的。在她身邊又鬆懈又舒坦。也無怪謝二叔非得看著她時才春風和煦。

  又想,謝三哥哥的父母原來是這樣的——也確實非得是這麼和睦恩愛的父母,才能養出他那麼疏朗大度的性情。

  倒不是她的父母就不恩愛。可雁卿見了謝二叔和二嬸,竟還是隱隱有些羨慕謝景言了。

  ☆、50第四十二章 上

  謝家人離開不多時,趙文淵便也帶著雁卿向樓蘩辭行。

  雁卿心中疑惑,臨別時終還是沒忍住發問,“我們不留下來保護樓姑姑了嗎?”

  樓蘩雖因多事而煩惱,聞此言也被治癒了大半,就蹲下來笑望著她,道,“姑姑很好,不用旁人保護。雁卿要照顧好自己。”

  雁卿就注視著樓蘩的眼睛,片刻才道,“我明白了。姑姑也要好好的。”

  趙文淵就說,“已這麼晚了,想來今日是不會再有事了。我留宿在此,反而要妨害你的聲譽。今日就先告辭了。”

  待上了路,漸漸望不見馬場中的人了,雁卿才又探頭出來,壓低聲音問趙文淵道,“三叔,我們是要欲擒故縱嗎?”

  趙文淵鬱卒道,“就你聰明……”

  雁卿立刻就捂住嘴,眼神巴巴的望著趙文淵。趙文淵又好笑又好氣,道,“你只管在車裡睡吧,一切有我。記著你阿娘的話,切勿自作主張到處亂跑,聽見了沒?”

  雁卿道,“聽見了。我人小力微,就不給你添亂了。日後樓姑姑要做我三嫂,三叔你可得保護好她呀。”

  趙文淵:……

  果然,行了有十里路。一行人便停了下來。不多時就有百夫長來向趙文淵通稟——原來林夫人派來的援軍早已到了,就埋伏在此處。趙文淵是來與他們會和的。

  他向林夫人求援一事也只謝景言猜想到了,其餘人連樓蘩都不知曉。雁卿自然也不知道。

  只 是和樓蘩辭行時,雁卿忽的想到謝景言所說“至少要等他調來援兵”——可雁卿並未看著援兵,謝景言就已隨父母離開了。她心裡謝景言是言出必踐的人,她三叔也 斷不會留樓蘩一人身處險境。自然立刻也就猜到,援兵已經來了。她三叔不讓人知道,肯定是有“出其不意”的妙用。

  此刻聽見趙文淵吩咐兩個百夫長潛行並偵查的事宜,心裡便越發佩服謝景言的敏銳。

  “靜待時機”四個字說的容易,做起來卻十分枯燥。

  雁卿獨自在車裡將杜夫人和樓姑姑送的點心全吃完了,外頭也還是沒有動靜。

  臨近月中,月亮分外的明亮,灑落了一地銀霜。郊外淒冷寂靜,偶有風聲和蟲鳴,又遙遙的有孤狼嚎叫。不過雁卿尚不曉得豺狼凶性,也並不覺得害怕。反而聽著有些昏沉欲睡了。

  隨她來的侍女們也在車上陪著她,見她睏倦,早用氈毯將車座鋪好,哄她睡覺了。

  月上中天時,忽有一隊人馬來,外頭騷亂了一陣。雁卿少不得就打起精神來問了一句,便聽見有人呼喊,“趙將軍在樓家別墅遭了埋伏——前頭是小娘子嗎?你三叔要被人擒下了,快去救他……”

  喊了兩聲,便被人堵了嘴,又支吾掙扎了一陣。

  雁卿才知道,原來趙文淵竟將她丟在野地里,自己潛回樓家別墅了,便略微無措。

  不過,片刻後也就沉靜下來。

  車中侍女待要安撫她時,外頭便又有人道,“大姑娘稍安勿躁。”

  雁卿便令侍女問他,“來者何人?”

  那人便道,“是林夫人麾下百夫長何壩子。三將軍帶人潛回樓家別墅,命小人領百五十人保護大姑娘。”

  雁卿又問,“適才是何人呼喊?”

  何壩子沉默了片刻,道,“是個匪兵——大姑娘可有什麼吩咐?小人惟命是從。”

  雁卿便道,“三叔既然與你們分兵,想必是商議好了暗號和信物,以便相互照應。那人來搬取援兵,手頭可有三叔的信物?”

  外頭百夫長略一愣,道,“已盤查過了,沒有。”

  ——那支流兵是被趙文淵擊敗,倉皇從馬場逃到此處的。何壩子便如早先議定的那般,要將這群人剿滅。誰知不留神走漏了一個,那人自知逃不掉,又瞧見雁卿的車馬在此處,便說那些話來擾亂雁卿。

  何壩子待要向雁卿解釋,又怕她年幼膽怯,不能辯白是非。偏偏她是林夫人的掌上明珠,不能強硬待之。因此寧肯讓一個九歲女童來發令,以免得她胡亂生疑。

  誰知雁卿問答間卻很有分寸,立刻便意識到——這畢竟是林夫人的女兒,忙端正了態度,道,“兄弟們都互相認得,他們根本就不是自己人。三將軍確實與小人約定了暗號,若有意外自然會發動暗號命我們去照應。這會兒卻還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

  雁卿道,“這就好……”可那賊人竟知道她在這裡,必然是樓家出了內賊。她根本就不可能放下心,便又道,“不過,我這裡不用百五十人來保護,還是派些人去照應三叔吧。”

  外間又似乎有人在商議什麼,片刻後,雁卿便聽見謝景言的聲音,“不用擔心……趙將軍那邊應對得來。”

  雁卿忙鑽出頭來,就見謝景言騎馬立在月光下,正笑盈盈的望著她,“趙將軍命我來保護大姑娘。”

  雁卿愣了許久,只覺得眼中發熱,身上卻連抬手擦淚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雖竭力表現得鎮定,可畢竟年幼,孤身遇見這般局勢難明的騷亂,心裡如何不驚疑害怕?此刻見著謝景言,才終於有了可依靠相信的人。就帶了哭腔道,“三哥哥,剛剛嚇壞我了……”

  確實是嚇壞了,一旦曉得謝景言也在這裡,鬆懈下來後便很快睏倦入睡。

  幼時去看她,她每每都在睡覺,令謝景言回回抱憾。可這回知道她在這荒郊野外睡下來,謝景言心裡卻十分欣慰。

  保護一個人的感覺也是很奇妙的——他家中雖有堂姊妹,可自幼不曾養在一處。兼姊妹們被伯母養得十分自矜,一旦遇上謝景言和她的母親,便越發要端起高傲尊貴的架子。謝景言就從不覺得姊妹是多麼嬌弱美好的。

  也直到那一日鶴哥兒帶他回家,他見著雁卿,才曉得母親何以總說,待他有了妹妹,要用心的保護她。

  就像花朵一樣柔嫩美麗,與他素日所見的一切都不同。需得收起身上所有堅硬銳利的稜角去仔細的呵護,耐心溫柔的對待。

  ——自然,因為母親體弱,他的妹妹也千呼萬喚始終不來。想必日後也不會來了。

  謝景言心裡,雁卿便自然而然的占據了“妹妹”的位子。

  是以這天夜裡他便留了下來,好保護雁卿。

  臨近子夜時,樓家的事終於暫且告一段落。趙文淵便來接雁卿。

  謝景言還守在她車馬外頭,見了趙文淵,自然就將先前騷亂之事稟告給他。趙文淵便道,“我也沒想到樓家水竟這麼深,幸而有你看顧。不然我就不好向兄嫂交代了。”

  半夜裡帶著這麼多士兵可進不去長安城。然而樓家水深,經歷了這一晚,趙文淵是不敢帶著雁卿寄宿在樓家別墅了。

  便又行了七八里地,找了個村莊寄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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