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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卿便將兔子抱緊了,離他遠些。道,“以後不許你來看它。”

  “我還不稀罕看呢。”鶴哥兒蓋棺定論。片刻後又參與道,“既要養著它,便給它取個名號?我看叫下飯菜便十分貼切。”

  雁卿都要炸毛了!

  謝景言在一旁笑得肩膀都在抖。他倒知道這就是他們兄妹間友善的方式,並不打斷。只看雁卿被欺負得狠了,才出言維護道,“能博伊人一笑,便已比你說的那些什麼能騎、能咬、能吃有用多了。”

  雁卿才要附和,臉上卻立刻就飛紅了。

  她雖有兩個兄長疼愛,然而鵬哥兒寡言,鶴哥兒彆扭。又有月娘做伴,和元徵交好,可因這兩人都纖細敏感,素日裡多是她去俯就。她倒是習慣引旁人解頤寬心,卻從未想過“博笑”之說會用在自己身上。

  便覺著很不好意思——似乎她令謝家三哥哥擔心了。

  再想到自己答應了元徵要疏遠謝景言,就越發愧疚起來。

  謝景言開口就對雁卿說出了很帥氣的話,且分明又將雁卿弄得尷尬了,鶴哥兒心裡真是越發想削他。

  謝景言卻仿佛並未察覺,又笑著對雁卿懷裡的兔子道,“就叫‘下飯菜’了對不對?”

  雁卿才愧疚起來,聽聞此言,唰的又炸毛了,“才不叫‘下飯菜’,叫……呃,雪團。”被欺負得眸光都濕漉漉的了,就強調般等著鶴哥兒和謝景言道,“它叫雪團。”又耐心的叮囑雪團道,“雪團,要離它們遠些,記住了沒?”

  謝景言便笑吟吟的看著她。

  時候不早,他們還要趕回去紮營,鶴哥兒便也不欺負雁卿了。道,“原本就是抓來下飯的——要吃早就吃掉了。”他性子確實是有些彆扭的,因雁卿說喜歡,他便不掠人之美,又拿眼神一指謝景言,對雁卿道,“是他給你留的。”

  雁卿就一頓,望向謝景言。謝景言便無笑吟吟的道,“還要多謝你去助威。校場上也無旁的東西,就借花獻佛了。”

  雁卿便又垂了頭——謝景言還記著她,要說她不歡喜那是騙人的。

  她也隱約也察覺到,先前的話是謝景言故意逗她,免教她侷促的。心裡自然很感動。又想——謝家哥哥寬厚耐心,分明別無他想。她和元徵卻為些許小事彆扭,真是自尋煩惱啊。便已悄然釋懷,反而暗笑自己糾結。

  心裡雲開雪霽,笑容便又明燦耀人起來。就仰望著謝景言笑道,“三哥哥最後那一箭真是英俊極了。回去我就求阿娘教我she箭,一定要學得像三哥哥she的一樣好。”

  謝景言見她笑容無垢,眸光便一柔,笑道,“若林夫人無閒暇,你也可以問我——些許皮毛我還是能講授的。”

  鶴哥兒當即就給他截斷了,道,“有我和大哥在呢,皮毛也輪不到你教!”便對雁卿道,“有問題找我,別聽他亂說!”

  謝景言但微笑而已。

  雁卿也眉眼彎彎的笑起來——有大哥哥、二哥哥,如今又多了個英俊可親的三哥哥,大姑娘自然是歡喜的。只是惋惜元徵不喜歡謝景言,這份歡喜她便無法同他分享了。

  比起謝景言,她心裡確實和元徵更親近一些。她將自己的心對元徵打開,是真的事事都要同他分說。可如今到底有一處要小心的關上,免叫元徵觸見而生不悅了。

  時候不早,林夫人叮嚀好了趙文淵,終於回來。鶴哥兒和謝景言送過她們,便也往營地去。

  待上了車,見雁卿膝蓋上臥著一隻兔子,自然就猜到是鶴哥兒和謝景言所贈。林夫人熟知謝景言年幼時的品行,且和他父親十分投契,天生就對謝景言存一份親切和欣賞。雖隔了七八年沒見,也依舊對他很放心。

  ——有道是三歲看到老,謝景言幼時如彼,凡不長歪或是走上歧路,定然就是個英俊有為的好少年。

  何況今日謝景言在演武場上的表現也十分出眾。

  便不多過問,只道,“回家去要問過你阿婆再養。”

  雁卿道,“喏。”

  旅途無事,雁卿抱著兔子看書,林夫人想著心事。一時走神,就相看自家閨女。

  雁卿模樣確實沒月娘美,但勝在嬌嫩。皮膚白,面頰透粉,微微帶些嬰兒肥,令人看著便想團到懷裡去。眉眼生得也秀美,眉清而長,眸黑且潤。行止也好,端坐讀書的模樣婷婷如薔薇倚窗盛開。

  許是膝上雪團似的兔子添色,這一日雁卿看著似乎很是嫻靜柔婉。

  已有些大家閨秀的模樣了。

  林夫人心裡便十分自滿。然而一時想到樓蘩,就又起了些憂思。

  ——這樣的世道,女人的出路是狹窄的。且不說雁卿素來有些痴性,便如樓蘩這樣聰慧美貌的女人,到底也還是妥協回歸,要面臨京中的品評指點、流言蜚語了。

  ☆、42第三十八章

  趙世番因朝中有事,這一日並未去觀看演武。夜間相聚,林夫人自然就要和他分說演武場上一應事宜。

  雖則趙文淵才剛回到長安,又是頭一回主持演武,但有林夫人從旁扶助,趙世番也並無什麼不放心的。也就一聽罷了。聽林夫人提起樓家女來,便明白是要給趙文淵說親,就道,“你和阿娘看著好,自然就沒差。只是三郎性子左,還得他自己願意才行。”

  林夫人就笑道,“光三郎願意還不成,也得樓娘看得上他。”

  趙世番就一怔,片刻後想到樓氏女那些傳言,便也笑起來,道,“是了。也得她看得上才行——這二人倒是左到一處去了。”

  趙世番說樓蘩“性左”,也並非空口無憑。

  ——趙文淵覺著這姊妹高不成低不就,其實是想差了。林夫人都提點過人是“一家有女百家求”,還能騙他?

  樓氏固然已丟了封邑和爵位,且為有識之士不齒。可那與小樓氏姊妹有什麼關係?有成國公忠君、兩位姑母貞烈的往事在,自身也極美貌多才,她們倆從來就不愁嫁——所謂娶妻娶賢,傳承百代世家也不是人人都短視,只看門第富貴的。何況樓氏本就是首屈一指的名門。

  既如此,何以小樓氏姊妹摽梅已過,卻還沒有嫁出去?

  因為人家還沒相看到中意的。

  大樓氏不肯屈從雍王世子,為此不惜自毀面容,可見性情之剛烈。自jì院裡出來,宗族公議令她去死,她卻非要同妹妹拼命活下去,且有滋有味的活到善惡有報,也可見不同俗流。她教養出的侄女,怎麼可能是平庸恭順的?

  這 些年姑侄三人打理著家中產業,又經營了許多事務。譬如引種了不少西域的藥材、菜蔬,漸漸在長安周邊普及開來。又自西域學來新的鑄鐵術,打造耕犁、剪刀之類 用具販賣——她家鐵器最好,柔韌且少鏽,長安幾乎無人不用,其利豐厚。還建設了許多處養生堂,收留京畿一代被遺棄的孤兒。

  後兩件曾被御史參奏過。不過朝廷禁私鹽而不禁私鐵,大樓氏不曾逃漏鐵稅,且鑄造的真就只有尋常用具罷了,待她將鑄鐵方獻給皇帝,皇帝便也不做追究。至於養生堂一事,雖撫幼恤孤是天子之政,但又何嘗不是人之常情?皇帝自一開始便只有表彰,沒有不滿的。

  可以說除了不曾從政、領兵,樓氏姑侄所為遠勝許多男兒。

  這樣有見識能自主的女人,卻要她們如尋常的深閨女兒般,將嫁人生子當平生頭一要務去鑽研,便十分可笑了。

  小樓氏姊妹確實想嫁,可也不急嫁。更不曾將自己如貨物般評估,遇到條件好的買家就甘願出手——她們在等情緣。

  大樓氏也問過樓蘩,要嫁什麼樣的男兒,樓蘩只說了一句話,“我看他好,且他也看我好,僅此而已。”

  可惜少有人能明白樓蘩“我看他好”的含義,都紛紛覺著自家兒郎出身富貴、前程錦繡,最多日後不納妾,就好得無可挑剔了。也只林夫人一聽便明白,她要的是兩心相許、兩情相悅。你家兒郎是世子還是田舍翁?她還真不在意。

  趙世番自然也是明白這點,才會笑說她“性左”。

  林夫人道,“不過我覺得此事還是能成的。就只有兩件——三郎那邊,似乎是覺得樓娘太大了。”

  趙世番就問,“她多大年歲?”

  林夫人道,“六月里過二十四歲生日。”

  趙世番就一笑,道,“是大了些,可也十分般配——我來和三郎說。”就又問,“另一件呢?”

  林夫人道,“另一件就在樓娘那邊了。”就斟酌著言辭,“想必你也曉得,這些年樓大家經營產業,攢下了不少家資。”她敬重大樓氏,素來都尊稱她做“樓大家”的。

  趙世番就點頭——他祖父和成國公同被雍王所害,便只為這個緣故,他也會儘量看顧樓氏的子孫。樓氏被御史所參奏兩件事,也都有他在御前答對,才悄無聲息的就擺平了。因鐵器一事,皇帝探查過大樓氏的底細,趙世番縱然不著意,也難免就心中有數了。

  便道,“並不是我自矜——她產業雖大,可三郎斷不會貪圖。她倒大可放心。”

  林夫人就嗔道,“誰怕你貪圖她家產業了?怕的正是你不貪圖——她只兩個侄女,不給她們,莫非要留給樓家?”

  趙世番就一愣,緩緩道,“論說正道,自然是留給族裡。”

  林夫人曉得這真是他的本心,便也十分無奈。就道,“換做是你,父親被這些所謂的親族出賣,你自己又被逼著自裁。窮一生攢下些產業,你就甘心留給他們嗎?”

  趙世番就道,“若是我,早就自立了門戶,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可樓大家不曾與樓氏宗族決裂,這些年相互間也多有藉助扶持。她不甘心是一回事,順理成章又是另一回事——若她身後,趙家和樓家爭產,那便是趙家貪昧他姓之財了。”

  林夫人聽他此言,雖無奈,語氣卻也不覺柔和了。輕笑道,“這便是我不如你之處了……”可也不曾放棄,就又道,“——樓氏族裡要將樓二娘送入宮裡。”

  趙世番就一愣——倒也猜想到樓家是奔著後位去的。可樓家分明就有投靠雍王的黑歷史。皇帝兩個哥哥死在雍王手上,自己也讓雍王脅迫了許多年。他再廣的胸襟大約也要對雍王心有餘恨。樓家獻女給皇帝,皇帝能不存羞辱之心的公平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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