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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驚艷過後,自然就是狂喜不已。就要闖進門去辦事。可樓家阿姊當門一攔,將妹妹護在屋裡。從頭上拔出簪子就往臉上一划,瞬間皮翻肉綻、幾可見骨。她就滿臉血的望著雍王世子,道,“誰敢再上前一步,我就弄死他。”

  一群男人,終是沒有一個敢再動一步的。

  此事就這麼鬧大了。成國公舊日部曲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便是尋常與雍王交好的世家也頗有微辭——所謂物傷其類,成國公與他們是一樣的門第,竟也受此大辱。他們如何看得下去。

  雍王世子得知兒子做了這等背德離心的蠢事,氣得幾乎沒吐血。到底還是將兩個姑娘送回樓家,好好的奉養起來。

  樓氏女這樣的氣節,長安城中人人敬佩。然而到底是曾被沒為官jì的姑娘,名節上是有污點的。且已鐵板釘釘的讓雍王世子惦記上了。

  因此樓家雖養著她們,卻也十分不情願,怕妨害了日後自家女兒出嫁——人就是這麼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他們背棄成國公時,名聲早污糟到發臭了,卻反而嫌棄兩個女孩兒損了他們家的名節。

  便逼迫她們自殺,道是非自殺不足以彰顯氣節。

  若樓氏女就此自殺,大約真會青史留名。趙文淵敬之依舊,但估計就不會心生仰慕了。

  ——兩個女孩兒不肯死。

  樓家便將她們關起來,不給送飯,想造成絕食而亡的假象——凡宗族要逼死人時,那是真的不見血、不吐骨的。樓家姊妹走投無路,眼看就要被活活餓死時,天雷劈中了樓氏祠堂,引起了大火。

  樓家妹妹趁亂背著她阿姊從樓家逃出來,投奔李太夫人——也並沒有求太夫人替她們主持公道,只在燕國公府上養好了傷,便自請去玉門關,投奔她們被流放在外的庶兄去了。

  此 後不過十年,雍王勢敗被誅,今上為成國公平_反。彼時樓家妹妹已身故,只毀容的阿姊隨弟弟回來。不兩年,弟弟也去世了,因只留下兩個女兒,族中便公議要從 旁系過繼子嗣來襲爵。樓家阿姊抵死不從。彼時皇后還在,她便上書皇后,備敘往事。皇后倒還有心調解,道,“想必你也不願見父兄子嗣斷絕、祠堂清冷。且今時 不同往日,樓氏族內你為尊長。為子孫富貴計,不如盡棄前嫌?”

  樓家阿姊道,“我父兄已無嗣子,何必要自欺欺人?樓家該敗在這一代,便由它去敗。子孫富貴,也自有子孫循正道去謀求。”又道,“有人壞事做盡,只出繼一子,便想改頭換面。我若令他得逞,便是助紂為虐。先人所受苦難也盡都辜負了。”

  皇后便不再多說什麼。

  樓氏此言倒也不差——只是因她不妥協,小樓氏姊妹沒了成國公府的背景,尋婆家時便頗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趙文淵還記著小樓氏姊妹。他離京前,這姊妹二人就已在說親。如今都六七年了,依舊沒說上……

  趙文淵雖很樂意娶樓氏女……但想到她們可能比他還大,就覺得略微妙。

  ☆、40第三十七章 上

  過了晌午,前來觀賞的賓朋們便漸漸告辭。待日薄西山時,青帳外臨時搭起的帳篷里便只剩下燕國公府的子弟或是部曲。偶有外人,也都是謝景言這般親與其事的。

  第一日的比武已基本結束,第二日還有列陣、試兵。這已是“戰”的層面,看的是演習調度、令行禁止,不比頭一日少年們競技激烈好看,便不邀賓朋前來觀賞。

  這天夜裡,少年們是要宿營在外的,便各領著一營士兵前去選址、紮營、起灶、架鑊。

  紅霞滿天,餘暉暖人。

  雁卿雖十分不舍,卻也到了回府的時候。演武場離長安城不近,林夫人自然不會准許她騎馬回去,早已預備好了馬車。

  她今日跑來跑去的也是累著了,精神卻還十分亢奮。就跪坐在座位上,打起車帘子來探頭出去。

  只見群山起伏,層林映著晚霞,絢爛如秋楓。演武場便在群山之間,那一大片谷地上帳篷林立,少年並將士們圍著鍋灶喝三吆四的,熱鬧又歡暢。又有炊煙林起,雖烹調簡陋又粗糙,食物的香味依舊濃郁誘人。

  她便將下巴撐在手背上。日頭暖得熏人慾睡,心也跟著熨帖鬆懈起來。她面頰泛紅,眸光黑柔濕軟,輕聲嘆道,“真好。”

  ——不論是這景物還是這人情,都讓人想長久的留駐。

  雖已是陽春,太陽落山後還是會起涼的。墨竹便取了披風先給她戴上。

  因林夫人還在和趙文淵交代事宜,一時走不著。墨竹便也不催她,只道,“好是好,卻不是女孩子該久留的地方。”

  雁卿每每聽到這樣的論調,這一次卻不知怎麼就較真了,便問道,“既然好,為什麼不可久留?”

  墨竹本意自然是這裡臭男人太多——論及男女之別,女人自然該迴避。可再一想——林夫人豈不就是在戰場上統領男人的女人?那也是令人敬重的。若要和雁卿說人情世故,便謗及林夫人,她是不肯為的。

  便一指那山,轉而笑道,“你看那山好?可夜間卻有野狼,要結群襲人的。且此處離京城遠,有諸多不便之處。旁的不說,若姑娘要留在這裡,您素日裡愛吃的桂花糖藕便定然吃不到了。”

  雁卿卻沒想到這些。然而這道理卻是懂的,便道,“若真喜歡這裡,你說的那些便都可以忍。”才說著肚子就咕嚕嚕叫起來,想到桂花糖藕的美味,口生涎液,便又道,“就,就是不知道可以忍多久——桂花糖藕還是好吃的。”

  墨竹忍不住就笑起來。雁卿也跟著嘿嘿笑起來,道“像我這樣忍不了的,自然不會久留。然而偶爾來一回,也很開心。”

  片刻後又想起元徵和謝景言來。不覺便又消沉了,嘆道,“可惜不能兩全——也不止是物,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你選了這個,就不能要那個了。

  墨竹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竟是在傷懷。得說雁卿還是被保護得很好的。雖林夫人待她十分嚴格,可也從未讓她見過醜惡悲傷之事。雁卿的性子也好,乾淨利落,達觀開朗。不但不愛自傷,還常一言解惑,不經意就開解了旁人。

  墨竹還是頭一回見她流露出這種表情,便問道,“姑娘是遇著什麼事了?”

  雁卿卻不肯說。也只垂著眸子搖了搖頭,道,“我就是感嘆,凡人和事沒有盡善盡美罷了……”

  她便不再向外張望。規規矩矩的坐好了,從座旁裝匣里取出書來開讀。準備好打發行路的時光。

  墨竹看了她一會兒——先前還不滿她不解常識,在演武場上如魚得水。此刻她如尋常閨秀般嫻靜規矩了,又覺著她是不開心。才要逗她玩笑起來,便瞧見外頭有人來。待看清來人,便也放心下來。

  忙就打著帘子指給她,道,“姑娘快看,二公子尋您呢。”

  雁卿果然就將煩惱事給忘了。立刻就又跪坐起來,大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外去。待看見鶴哥兒,便揮手道,“二哥哥,我在這裡。”一面說著,已經風一般推開車廂門。外頭自然有僕役接著她,雁卿就道,“快牽我的馬過來。”

  臉上已儘是歡喜之色。

  墨竹便又笑起來——到底還是雁卿。因鶴哥兒騎馬來送,她就非得騎馬去迎。

  便叮嚀,“您慢著點,二公子這就過來了。”

  待鶴哥兒來時,雁卿已好整以暇的坐在馬上。因要坐車,身上已換作少女打扮。她原本就生得嬌嫩,粉白色的披風一裹,越發如曉花之色。那點子颯慡也盡都蓋住了。只雙眸清黑,如有星光,看得出精神來。

  待鶴哥兒縱馬過來,瞧見她這模樣,便知道是新從車上下來。就道,“你就不能穩穩的坐一會兒?”

  ……他就是不肯打個不那麼討嫌的招呼。

  好在雁卿也習慣了他的風格,只眉眼彎彎的笑道,“二哥哥。”又道,“我本來要去找你的——阿娘不讓。”

  ——此刻鶴哥兒他們已和士兵們混在一處了。人多且雜,又都是葷素不忌的粗人,林夫人自然不會讓她過去。

  鶴哥兒便道,“早想到了。這不就來送你了嗎?”

  他往旁邊一望,雁卿跟著看過去,才見謝景言也來了。正目光明亮的含笑望著她。雁卿先是一喜,隨即便又一愣——因想到了答應元徵的事,此刻便略有些不自在。

  這兩少年逆光而立,雁卿對面儘是輝煌霞光,十分的晃眼。便不去看人,只垂眸招呼道,“三哥哥。”

  她腦中滿是謝景言騎she時的模樣,其實唇邊就有許多話,分明是興沖沖的想說的,可都說不出來。竟就無言了。

  鶴哥兒和謝景言就一對視。

  片刻後鶴哥兒道,“我來送你,你就沒句話對我說?”

  雁卿才忙回過神來,道,“營帳都紮好了嗎?我聽墨竹說山裡有野狼,夜間會結群襲人。二哥哥你們要留神。”

  鶴哥兒便笑道,“不用擔心,真有狼——剛好獵來吃肉。”

  ☆、41第三十七章 下

  雁卿輕笑道,“二哥哥真威武。”

  鶴哥兒便抬手掐她的腮幫子,“奉承我也沒好處可拿。”

  話雖如此,還是從謝景言手裡接了只兔子渡過來,道,“給你的。抱得動嗎?”

  那兔子不過巴掌大小,臥在他手臂上縮作一團。膽子小得很。雁卿去接時它扒著鶴哥兒的手臂不放,待落到雁卿手裡了,就立刻又轉而扒住雁卿的手臂。雁卿就抱穩了它,輕輕的順了順它的脊背,略作安撫。

  “它真小。”到底是小姑娘,天生就抗拒不了這種毛茸茸、暖乎乎的小糰子。雁卿忍不住就撥了撥它的長耳朵,那兔子便往她懷裡蠕了蠕。雁卿的眸光立刻便晴柔如水波,已將先前的尷尬忘記了。

  鶴哥兒和謝景言見她如此,便都鬆了口氣。鶴哥兒便道,“喜歡?”

  雁卿便仰頭笑道,“喜歡!”

  那笑容燦爛又誠實,鶴哥兒反而不服氣了,就嘀咕道,“有什麼好喜歡的啊……又不能騎,又不能放出去咬人!”

  ——你看分明就是他送的,結果他又給貶得一文不值。雁卿真覺得她二哥哥彆扭極了,就反駁,“可是它很可愛啊。”

  鶴哥兒道,“可愛能當飯吃?要我說,與其浪費糧食養著它,不如烤的金黃油滋的下飯,那才是它的好歸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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