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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分明就是要將小樓氏推進火坑。

  何況皇帝是英主不差,可到底也是四十歲的人了。且因先前舊傷復發,頗有些不良於行。儀容上已十分不好看。而小樓氏頂多二十歲的年紀,還是花朵一樣的姑娘。又一向嬌生慣養的,她會願意?

  就道,“何必……”

  林夫人道,“若能被立為皇后,未必不是件好事。”

  趙世番立時便搖頭道,“若樓大家的妹妹還在,許還可以一爭。樓二娘卻是無望。何必把好好的女孩填進去?”

  林夫人就輕笑道,“人說的理由是——世家閨女好吃好穿的奉養著,又不必如男兒般去戰場上搏命換取富貴,也就婚嫁聯姻上用著她。她既享了這份福,就該擔取這份責,深明大義的犧牲自己。”

  趙世番還真讓這番責任論給拐進去了,明明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可又似乎挑不出毛病來。就有短暫的失言。

  林夫人目光立刻就銳利了,似笑非笑的望著他,“你不會也是這麼想的吧。若有需要送雁丫頭去聯姻,你也……”

  趙世番不悅道,“我雖不濟,可也不是賣女求榮的廢物。”

  林夫人才又柔緩下來,就抿嘴一笑,輕聲道,“那說法叫‘賣女求榮’倒不至於,我聽著反而有些屠戶養豬的意味。”

  趙世番失笑之餘,也忙藉機明志,道,“富貴之類都是身外之物,若子弟出息,自然而然就能求得。重要的是家風教養,令他們長成能獨當一面的人物。犧牲他們的婚姻算什么正道?身外之物反比親生子女更可寶貴嗎?”

  林夫人笑道,“夫君說得極是。”

  被林夫人讚揚還是舒坦的。趙世番心情大好,便又道,“——想來樓大家不會答應吧。”

  林夫人道,“是。然而也如你所說,她不曾與族內決裂,許多事上便不得自專。”

  趙世番就疑惑道,“她在族內也頗有威權。凡能拉攏幾房耆老,未必不能如願。”

  林夫人就搖頭嘆息,“手上無兵無權,有無父兄撐腰,能有多大的威權?,”

  趙世番略一想,也確實如此——何況大樓氏還是個女人呢。也感嘆道,“她當年拒絕過繼,卻又不和樓氏一族決裂,這會兒遇上這種事,旁人卻不好置喙。”片刻後又恍然,道,“樓氏與三郎結親,是想讓燕國公府替她撐腰?”

  林夫人點頭道,“我猜著她是有此心,也是信重趙氏的門風。否則多少世家子弟去求娶,有的是比三郎英俊富貴的,她都不鬆口,何以偏來看相看三郎?”

  趙世番就道,“可這一來,反而就像三郎貪圖她的家資了。我是不願將三郎置於這般境地的,此事我還要再考慮。”

  林夫人待要再多說什麼,趙世番就抬手止住了,道,“我曉得你心懷同情。可這件事是樓大姑處置不當在先,雖情有可憫,可禮法並不在她這邊。便是雁卿,你我不肯賣女求榮是一回事。旁家父母非要如此,也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林夫人似笑非笑的,道,“哥哥你真是……”卻又沒了下文。只道,“樓娘也不曾明說,不過是我自己揣摩罷了。且行且看吧。”

  林夫人也是無奈——她又何嘗不明白趙世番說的話?

  譬如她自己的侄女兒,也就是雁卿的表姐,就讓父母許嫁給一個三十歲還瞎了一隻眼的男人。林夫人縱將她弟弟大罵了一通,可他們夫婦非要如此,她不也是無可奈何嗎?

  如今侄女兒怏怏不樂,可依舊恭順的從父母之命,乖巧的悶在家中繡嫁衣。林夫人憋悶在心,卻又不能對她說,你抗婚吧,姑姑給你撐腰。

  好在那男人曾是英國公轄下將軍——林夫人倒也熟悉他的品性,知道他精明、上進,才三十歲就已是要開府的將軍。日後前途是不可限量的。侄女兒嫁過去,至少富貴有望。

  只是難免又要想起自家姊妹的婚事。

  ——林夫人有四個姐妹,她排行第五。因無子,她父親便將她當男兒培養,聊以慰藉。又謀劃好了過繼侄兒的事,誰曉得到四十五歲上了竟得了親兒子。此後自然是百般為他謀劃。當說林夫人姊妹的婚事無一不是為了給弟弟鋪路。林夫人雖不曾埋怨,可也難免有些心結。

  如今連侄女兒的婚事都要犧牲。林夫人不由就覺著,“賣女求利”這種事,還真是會上癮。

  可劉氏說的也不錯,“好吃好喝養著,又不用你扛鋤、做工、上戰場”。豈不就只有被賣去聯姻一項用處了?

  女孩兒還是該自立的。

  是以林夫人敬重樓大家,因她艱難的去謀求自立之路了。林夫人不可能看著她深陷困境而無動於衷。

  ——雖只對趙世番說了樓家要送樓二娘入宮一事,可其實樓大姑遭遇的困境遠不止於此。是困境,可也是轉機。只看樓大家是否能抗過去。

  樓家這件事,林夫人是下定決心要管到底了。

  ☆、43第三十九章 上

  因路上稍有耽擱,回到府上已戌時將過。

  太夫人那廂已歇下,倒是命下人隨時備著熱飯等林夫人母女回來,又留話道,“你也累著了,和雁丫頭好好歇一歇,今日就不必過來了。”

  林夫人便安頓雁卿在自己房裡睡下。

  雁卿已有大半年不曾在正院裡留宿。雖說跟著她阿婆沒什麼不如意的,可孩子到底還是更親近母親些。能留在林夫人身邊,雁卿便十分興奮。雖乖巧的上了床,卻不肯老老實實的入睡。

  林夫人在外間和趙世番低聲說話,她就不時探手掀開帳子來,眨巴著黑眼睛問墨竹,“阿娘怎麼還不睡呀?”

  墨竹:……

  墨竹就將雁卿的手塞回被子裡去,道,“夫人和老爺說話兒呢。您快睡吧。”

  雁卿就十分失望的,又問,“那他們什麼時候說完啊?”

  “……該說完時自然就說完了。”

  雁卿便伸出嫩嫩的手指頭來扒著被子邊兒,往裡頭一鑽,只露出一對委屈的眼睛來,半遺憾半抱怨道:“我半年才回來一次呀。”

  到底是小孩子,精力有限。硬熬著等了那麼一會兒,也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林夫人和趙世番說完話,便進屋來看雁卿。見她睡相平穩,面容也不覺柔和下來。

  趙世番洗漱完畢,也隨即進來。看林夫人輕柔的給雁卿掖被角,便輕聲道,“青雀也大了,不用時時照料著。你若十分思念雁卿,便將她接回來吧。”

  林夫人就輕輕搖了搖頭,道,“她在阿娘那邊還更自在些。”

  雁卿因惦著要等林夫人回來,隱隱聽聞聲音,雖還醒不過來,卻也嚅著唇半夢半醒的叫了聲,“阿娘……”又翻身拉住了林夫人的衣角。林夫人就輕輕撫了撫她的額頭,道,“睡吧。”

  待雁卿再度睡安穩了,夫妻兩個便各施了個眼色。悄悄離開了。

  第二日雁卿醒來,林夫人已又去了演武場。

  雁卿雖難免失望,倒也沒十分上心。想到昨日留下的許多心事,很快就又興致勃勃起來。

  崔嬤嬤將她送回慈壽堂去,雁卿就稟明了太夫人——太夫人自然准許她養雪團,又叫來幾個老嬤嬤給雪團洗澡。

  姊妹兩個都只養過雀鳥,還從沒養過能抱在懷裡撫摸的小東西,都又新鮮又好奇,紛紛跑去圍觀雪團洗澡。太夫人聽她倆嘰嘰喳喳的吵鬧起來,便笑著指揮,“亮爪子給兩個丫頭看看。”

  老嬤嬤便將雪團一隻腳托起來,輕輕的一捏,姊妹兩個便見雪團的小長手上,有半個小指頭那麼長的爪子蹭的彈出來。

  兩人都不覺嚇得一退,鬧騰不起來了。

  太夫人就笑道,“沒料到吧?”

  姊妹兩個都兔子一樣不住點頭,太夫人才道,“都有的,聊以自保罷了。雖說這小東西性子溫順,可逼急了撓你一下子,也很夠受的。你們兩個還要養嗎?”

  這個問題昨日才困擾過雁卿,此刻她答得便十分利落,立刻就笑道,“我不怕,我養。”

  月娘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和阿姊一塊兒養。”

  太夫人就笑道,“既然要養,可不許半途而廢了。要溫順的待它。”又補充,“——也要給它立好了規矩,若哪天你們被它撓了,不管是不小心還是怎麼著,我可就不許它再留下了。”

  姊妹兩個都點頭稱是。就又湊近去圍觀,威脅雪團道,“可聽見了?以後不許胡亂撓人。”

  雪團渾身漂亮的白毛早就氈作一片,在老嬤嬤枯樹般干硬有力的手指擒拿下,嚇得鎖在角落裡都快暈過去了。就用濕漉漉的紅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兩姊妹。

  雁卿和月娘立刻又憐憫心大盛,都輕輕拍了拍它濕漉漉的小腦袋,“別怕別怕,阿婆是最慈悲,最講道理的。”

  便又用討好、商量的目光望向太夫人,太夫人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待將雪團擦乾晾好,祖孫三人便抱著它說話。

  雁卿難得出門一趟,自然就要將見聞說過太夫人聽。因有雪團作引,說的最多便是謝景言。

  太夫人含笑聽她說完,就道,“獾郎也長大了——謝家可是咱們府上正經親戚,他是你們兩個的表哥。”便仔細的將兩家親戚關係說給雁卿與月娘聽,又細細的說起謝家都有些什麼人口,該如何稱呼法,道,“想過不幾日,他們在長安安頓好了,就該來走動了。”

  ——實則已互相遣人問候過了。只是晉國公夫人謝李氏著了些風寒,謝家女眷們要伺候婆母,又要安置家事,頗有些忙碌不開。而趙家又趕上了春分演武。主人間便無暇碰面罷了。

  姊妹兩個就都點頭,也不多說話。雁卿是覺著等月娘也見到謝景言的英姿,便知自己並非溢美,無需多言。月娘則又犯了怕見生人、怕被輕視的症狀,正在自我開解。

  倒是太夫人又想起來往事來,取笑雁卿道,“你小時候獾郎還常來看你——只不過他回回來啊,你都在睡覺!他還很鬱悶的說,妹妹怎麼睡這麼多啊。”

  雁卿臉騰的就紅了——如今她可是個勤勞的好孩子,最以懶惰和虛度為恥。孔夫子不就是因為宰我大白天睡覺,責罵他“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嗎?

  想到謝家哥哥印象里竟是黑歷史時的她,忙就可憐巴巴辯解道,“可,可我如今已經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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